《女儿行》方愚

5、逃亡

　　“怎么了？压着你没有？”千寻急忙撑起身子。

　　但少女环抱着她的腰，把棉被将两人团团包着，整串动作一气呵成。

　　“你……”千寻心头一热：“你是怕我冷坏了么？”

　　少女羞涩地转过身子，面向墙壁那边去。

　　千寻也怪不好意思的，虽然大家也是女孩子，但始终只认识了几天，她连少女的名字也不知道，现在居然同床共枕了----这也证明了少女的心肠很好，也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千寻很快便睡熟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少女的身体早已完全复元，但她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而千寻，一直孤伶伶地生活着，心底里，也巴不得有个伴儿。

　　转眼间，少女已来了快一个月，但一直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

　　千寻终于明白了----她是一个不懂说话的哑姑娘，千寻心里对她更是怜爱。

　　千寻实在不愿意整天“你你你”的称呼少女，于是，自个儿替她起了名字。

　　----小时候，爹爹曾经笑指着娘亲那圆圆的肚子，问小千寻：“千寻，快有一个小孩子来陪你了，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我想要一个小妹，因为我想看看她像不像我，正如隔壁的曾大珠和曾小珠两姐妹，长得完全一样的。”

　　爹娘全笑了。

　　“小妹叫『彤』，小弟叫『丹』，好不好听？”

　　“彤、彤、彤，”小千寻拍着手直笑嚷……

　　这天是冬至，没什么客人，千寻留在后园砍柴。

　　“千寻。”厨子王伯那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她转身回答。

　　“今天过节，这里一点小意思，你好好收着，别叫老板娘看见。”

　　王伯递给千寻半斤猪肉，两只鸡蛋。

　　“这个----”

　　王伯打着手势：“有人。”

　　“是我。”胡老板从厨房那边转出来。

　　“千寻，我老婆肚子痛，回家去了，你也趁机早点回去吧！”

　　千寻手里多了一个红包。

　　千寻心里一阵感动，眼睛便红了。

　　“去吧！”两位老人家也在慈祥的笑着。

　　“谢谢！”千寻赶紧离开，只怕给他们看见会笑话。

　　路上，千寻远远看见小马向这边跑来。

　　就在只剩下三数尺的距离，他给地上的碎石绊了一下，摔倒地上。

　　千寻急忙上前去扶起他。

　　小马额上冒着血，手脚也擦破了皮。

　　“怎么这样不小心……”小马喘着气打断她的话：“快回家去，你家里的女孩子……”

　　“彤儿？”千寻心里一震：“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大哥……我刚才看见他收了郭老大二十两银，把你家的门锁打开……”

　　千寻怒吼一声，全力往家门跑去。

　　“千寻，小心！”身后的小马扯尽喉咙大叫。

　　“彤儿，彤儿……”千寻心里充塞着彤儿的俏脸，那哭态，那笑靥，那相依相伴的数十夙夜。

　　千寻重重的摔倒了，两只膝盖给碎石割伤，鲜血像泉眼般涌出来。她奋力撑起身子，冲过去……

　　大门锁上了。

　　千寻用尽全身的力气撞门，一下又一下，门儿再也吃不消这巨浪般的冲击，“呀”的一声，它给撞开了。

　　“彤儿----”

　　家里一片凌乱，椅子歪倒，桌子倒下，遍地茶杯茶壶的碎片，“滴滴滴……”千寻听到很轻微，不遏的，水滴般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千寻一步一步走向房间，伸手把房门推开----

　　只见一中年汉子仰卧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血就在他左胸一直滴到地上，很深的伤口，血和肉都糊在一起，绝对活不成了。

　　“死得好！郭老大死得好！哈哈哈……”千寻疯子般大叫大笑。

　　“彤儿，彤儿----”

　　蓦地，千寻听到一丝异响，在衣柜旁的小暗角落传来。

　　她想也不想，便往角落直扑过去。

　　一声野狼般的嗥叫响起，接着，银光一闪，千寻的肩膊着着实实的中了一记。

　　“彤儿----”

　　眼前的她，一头散乱的长发，一身破碎的衣服，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彷如一只正从地狱逃出来的寃魂厉鬼。

　　雪龙还插在肩骨深处，但千寻不觉得痛，身上的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痛教她难受，她紧紧拥着彤儿，宁愿再捱上一千刀，也不肯再放开……

　　千寻跟彤儿在逃亡。

　　郭老大是镇里的土霸王，现在出了人命，不单官府要拿人，郭氏爪牙也要替老大报仇—--要是落在他们手上，她俩的下场只有更惨。

　　她们白天休息，晚上赶路，舍弃平坦大路不走，专择崎岖山径。

　　她们走过一个又一个镇，一条村又一条村。走了陆路，又转水路，再走山路，直逃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