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神[希腊神话]》醉饮长歌

13、顾虑

　　修普诺斯觉得一道雷劈在自己身上，浑身哆嗦了一下被烤得外焦里嫩。
　　阿基斯不是真对哈迪斯有想法吧？睡神看着一脸暗淡的少年，哽了半晌也没把这话问出来——说实话，修普诺斯完全不能想象阿基斯跟另外一个人柔情蜜意的模样。
　　光是想象就觉得世界在崩裂。

　　“阿基斯？”睡神看了一眼不安的想要爬出鱼缸的水仙一眼，“我想，这样切断跟哈迪斯的联系有点儿不妥。”
　　阿基斯瞅了他一眼，缩了缩脖子不做声。
　　说实话他有点儿害怕，怕这样怀抱着大义的哈迪斯在他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从背后捅他一刀。

　　这一刀是谁捅的都好，唯独不能是修普诺斯和哈迪斯。
　　就如同他们两个心中，阿基斯是特殊的一般，在阿基斯心里，这两个人也是特殊的。
　　他们是唯二两个能够平和的正面交流的神祗，在没有人能说话的时候很好的排遣了少年的寂寞，也迅速占领了少年心中重要的位置。

　　阿基斯很害怕。
　　他对于自己的未来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什么，甚至现在，他也仅仅只是期待着人类的出现。
　　那么人类出现之后呢？在获得了有同类存在这个怪异的安慰之后，他又应该做些什么呢？
　　这个世界有神祗，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有着神祗留下的痕迹。
　　阿基斯找不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找不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应有的定位。他尴尬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对神祗、对人类而言，都是异类。
　　如果只是一次单纯的穿越，阿基斯能够欣然的接受，在这个没有他人牵绊的、奇异美丽、充满了危险魅力的世界里存活下来，从孩童成长到青年，进入壮年然后逐渐老去。

　　可是时间抛弃了他。

　　他能感受到疼痛、饥饿、疾病，拥有喜怒哀乐，却唯独不能体会到岁月流逝和死亡的滋味。
　　在最开始的时候，少年对于这一点欣喜若狂——他获得了绝大部分人热切期盼求而不得的永生，这份特殊让他始终觉得自己的特殊的，高人一等。
　　之后渐渐的，他感觉到了疲惫和空虚，在混沌之中，强烈的寂寞和安静将他这份不该有的信心和优越侵蚀，直到五个创世神出现，狠狠的给了他迎头一棒。

　　阿基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类，他迫切的想要跟同类生活在一起。
　　他期待着人类的出现，期待着神话时代过去，期待着脆弱却坚韧如同野草一般的人类主宰大地那一天的到来。
　　但是他知道，在人类获得了智慧之后，他所面临的场面不会好到哪儿去。
　　同类之间尚且还有种族歧视，对于不老不死的、披着人类皮的非神祗的态度会有多糟糕，即使没心没肺的阿基斯也不愿意去想象。
　　没有谁比他更能明白人类对于其他种族的残酷了。

　　——你是个异类。
　　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对他这么说。

　　从诸神到后来的人类，无一例外。

　　只是想象，阿基斯就觉得他有把人类亲手毁掉的冲动。
　　一边期待一边恐惧着，这样的折磨让从来都心绪平静的阿基斯整个人都变得尖锐起来。
　　他觉得自己以后会做很糟糕的事情，就像第一次跟深渊怪兽动手还会吓得发抖，第二次却已经能够从容面对了一样，法厄同已经不是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神明之子了。
　　他不觉得，自己以后在触碰到人类脆弱的生命的时候，会心软。

　　他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同类，亲手杀死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的人。
　　阿基斯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蔓延滋生，深深的扎根在他的心里。

　　而如果他这么做了，第一个站出来的不会是其他人，肯定是引领亡魂进入冥府的死神或者冥王。
　　不管是谁，最终他要面对的，都是这位无私公正的冥王的目光。

　　阿基斯是个很自我很任性的人，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自私又自大。
　　他没有办法忍受陪伴他度过了悠久岁月的人有一丁点的异心，他觉得哪怕是他错了，他们也应该包容才对。
　　这种神经质的想法随着时光的推移深植在心中，坚定不移。

　　而哈迪斯并不是一个会因为个人的感情而影响到他的原则的神祗。
　　他可以在他的情人死去之后，将她化作的白杨树作为自己的圣树以缅怀这份感情，却不会阻止死亡向他的情人迈进的步伐。
　　不管你是谁，到了该死的时候，没有谁能够阻止，哪怕你是冥王的情人也一样。

　　这在诸神之中也是独树一帜的一份。

　　阿基斯越是深入去想，越觉得哈迪斯这块榆木不是个东西。
　　终于他没能忍住内心的冲动，一把揪住桌上鱼缸里那株翠绿，用力扔了出去。

　　修普诺斯：=囗=！
　　蒜头：……？

　　阿基斯对起身准备去把蒜头拯救回来的修普诺斯龇了龇牙，一脸凶狠。
　　睡神当然不会畏惧少年的威胁，他还是自顾自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在一大堆罂粟中找到蒜头的时候，旁边刮过一阵风，修普诺斯抬头就瞅见阿基斯迈着步子一溜烟的蹦跶过了罂粟田跑了。
　　“……”修普诺斯低头瞅着手里的蒜头，咂了咂嘴，“你什么时候得罪他的？”
　　蒜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表示。

　　阿基斯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心情去跟修普诺斯袒露一番，信息量太大不说，人家作为神祗也不可能能够理解他这样矛盾的心理。
　　八成会觉得他莫名其妙吧，少年耷拉着脑袋。

　　自从法厄同造成的那场大火之后，阿基斯就一直呆在修普诺斯的山洞里，原来他居住的地方已经因为烈焰长时间的炙烤而变了形，没有办法居住了。
　　结果跑出来之后依旧无处可去。

　　这跟以前离家出走走到一半发现没带钱一样尴尬，阿基斯囧囧的想。
　　不过他现在也不打算回去，至少得等他冷静下来了能够直面哈迪斯，在考虑回去的问题。

　　阿基斯对于自己的生存能力是很有信心的，唯一不满的就是，在野外翻滚过几天之后，他又穿回了空落落的兽皮围裙。
　　他的手艺很糟糕，腰间围着的那块皮缝合并不算多严密，不过遮羞是足够了。

　　少年在野外过得不亦乐乎，日升月落循环往复了数十次，他也没有兴起什么回去的念头。

　　修普诺斯来找过他一两次，看到他的抗拒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却不再给阿基斯带衣服来了。
　　这种软绵绵的表达不满的手段，阿基斯不以为意，反正不管怎么样，饿不死就行。
　　在这天地之间除了那几个数得上号的偷窥狂之外，谁会去看他每天在干什么，穿的什么吃的又是什么？

　　哦……蒜头倒是经常让修普诺斯带话关心一下他。

　　可是这样反倒让少年更加不乐意回去了——因为有这样包容着他的蒜头作比较，阿基斯觉得自己特别小心眼。
　　哪怕他依旧对未来将会面临的境况十分忌惮，此刻却对哈迪斯升起了一股愧疚来。

　　当少年还在犹豫继续闹别扭还是回头去道个歉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跟他息息相关却压根儿没想过会扯上什么关系的神祗。

　　人类之父——普罗米修斯。

作者有话说

　　主角三观略不正。
不死被动技给他整得脑子毛病了【喂
最后……蒜头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