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者庄园之外交篇》翎星散落

14、Death.14

　　德赛维亚搂着狄斯平躺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占据了半间卧室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是敌我双方的对战实况。

　　昏睡中的狄斯一直在微微发抖，或许是感觉到冷意，他忍不住往德赛维亚怀里挨近了几分。

　　德赛维亚握住狄斯的手心与他十指紧扣，俯首凑到男人的耳鬓用温柔而又夹带鼓励色调的语气说道；“狄，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沉睡中的狄斯因德赛维亚的安抚平和下来，呼吸声渐渐平缓。

　　德赛维亚一直认真的盯着屏幕，偶尔用通讯器与正在指挥战斗的临时指挥官传达命令，直至这场战斗结束他才彻底空闲下来。

　　德赛维亚抬起手臂探了探狄斯的额头，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便让医生给狄斯注射了另外一种药剂。

　　几分钟后德赛维亚叫醒了狄斯，狄斯昏睡几天了，被人唤醒时脑子一团浆糊，向来清明的眼眸盯着德赛维亚的脸看了很久，迷茫了一会儿之后才迟疑地喊道：“元帅阁下？”

　　德赛维亚体贴的帮他掖了掖背角，然后倾身向前想下床帮狄斯端杯水来，右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不放开。

　　“元帅阁下，我睡了多久？”狄斯隐隐约约记得这次昏睡前正在享用晚餐，然后便毫无预兆的陷入昏迷之中。

　　“昏睡一天了，要喝点水吗？”德赛维亚并没有露出太复杂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与节奏也与往日没有差别，就像是事实真如他所说的那般。

　　狄斯点点头，他这才觉得嘴唇干涩，一喘气喉咙就难受不已。

　　“你发烧了，所以才会晕倒。”德赛维亚反握住狄斯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

　　狄斯低头沉思，昨天他似乎不顾德赛维亚的命令溜出房间去逛了圈，或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着了凉。他的身体已经脆弱到这个地步了吗？就连稍微吹一下风也能发热昏迷？

　　“狄，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德赛维亚有些低哑的声音回荡在狄斯的耳际，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元帅阁下，以后我不会乱走了，我会好好养病的。”狄斯迷茫的双眸对上德赛维亚那双深邃的眼瞳，不由自主的抬手勾着男人的脖子，仰头将双唇覆上那两片柔软之地。

　　德赛维亚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带着微笑回应狄斯的吻。

　　狄斯难得清醒，自然想找霍格林询问一下事情的进度，但是德赛维亚却整日陪在他身边，令他寻不到机会。

　　“元帅阁下，您今天不忙吗？”狄斯柔柔的弯了弯嘴角，想好言哄劝元帅阁下暂时离开。

　　“痛失帝国外交官，我现在还不便出现在军士面前。”德赛维亚给狄斯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极其自然的坐到临时安置在床边的书桌前看起了文件。

　　狄斯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哪天德赛维亚真的因为他而在战前卧病在床，那么星系末日恐怕就要来临了。

　　就算他真的不幸逝世，德赛维亚的反应绝对不会是伤痛欲绝，而是更为冷静的消灭敌人，然后将害死他的人找出来狠狠折磨。但是德赛维亚平时给人的给感觉太冷情了，所以谁也猜不到这么高深莫测的人在失去情人时会有什么反应，伤痛欲绝是大多数人会拥有的最正常的感情，人们总会自觉地将自己会有的反应加注在他人身上。

　　“霍格林呢？我有些私事想找他。”狄斯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单刀直入，切入正题。

　　德赛维亚抬起眼来，像是在对骄纵的孩子般叹道：“狄，不要让我担心。”

　　狄斯语塞了，早上才答应下来的事情总不好反口，但是他实在忧心库洛他们的行动。

　　“给你半个小时，之后乖乖养病好吗？”德赛维亚翻了两页文件，见狄斯还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只好妥协道。与其让他一直忧心，倒不如一次解决了所有事情，然后安心养病。

　　“嗯。”狄斯听话的点点头，好不容易换来了德赛维亚的妥协，他自然给乖乖听话。

　　霍格林奉命前来，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些大幅度的修饰后将事情讲给狄斯听，当然他所讲述的内容完全在元帅阁下的许可范围内。

　　“能力复制？”狄斯一直没有忘记过他大哥临死前的嘱托，但是这些年来除了泠泠他所聘用的人都没法深入研究室内部，线人所能提供的资料又很有限，他自己则忙着休养与德拉奈斯国的事情，在知道当年那批人被当做实验体一直处在休眠中的情况后，他就暂缓了事情的进度。

　　阿布尔莫贝利留着他们必有用途，狄斯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可惜的是泠泠那位“爱人”只负责研究控制异能者的药剂，极少接触到那批人。

　　“是的，阁下。根据传回来的消息，库洛先生他们找人破译了从阿曼达元帅阁下书房内复制的文件，兰克罗特国确实在进行能力复制的实验，而且已有成功的实验品。”霍格林委婉的说道，实际上包括元帅阁下的间谍在内，他们已经同“成功的实验品”交过手，而且正在策划“拯救人质”的行动。

　　“实验品的资料呢？”狄斯愣了一下，显然这则信息让他颇为吃惊。

　　霍格林斟酌回道：“资料还在破译中……元帅阁下似乎针对兰克罗特国也作了一番调查，这项实验是今年刚研究成功的，因此阿布尔莫贝利近日正在大批量的购买奴隶，寻找合适的实验体。”

　　“这是违反常理的……弗莱德星系有属于自己的规则，我们都应该自觉的去维护它，背叛的代价……我们谁也负担不起！”狄斯本身就是一个不合常理的存在，他深深知道在那条路上必须经历的痛苦、折磨与孤独，那是寻常人无法承受的灾难。

　　“阿布尔莫贝利执政官阁下不会在意这些，他的野心大的令人畏惧。近日兰克罗特国的机要人员出入境十分频繁，我怀疑他们正在策划某事。”霍格林淡淡地一扯唇角

　　狄斯听了霍格林的话，不知怎么的想到之前曾经梦到过的场景，不由担忧道：“如果这项实验是刚刚研究成功的，那么是否需要实战测试一下实验成果呢？”

　　“阁下，连如此机密的文件阿布尔莫贝利执政官也备份给阿曼达元帅阁下，看来两人交往甚密，如果阿曼达元帅阁下向阿布尔莫贝利执政官提出刺杀要求的话，阿布尔莫贝利执政官未必会拒绝。”霍格林一向了解狄斯的心事，他现在最为担忧的肯定是德赛维亚的安全问题。

　　“阿布尔莫贝利是个野心家，阿曼达元帅是个政治家，两人联合起来绝对不会有好事。”狄斯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加深，他现在的身体太虚了，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失控爆发。如果有突发状况发生，他不仅不能保护德赛维亚，还极有可能拖后腿。

　　霍格林坦诚道：“元帅阁下已经加强了警卫的戒备，而且近日极少出房间走动，敌人就算有心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霍格林，我永远不会是被动的等待在原地的人。”狄斯眼底划过一丝闪光，被动的等待着一个不知是否会降临的结局对于他来说太残酷了，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阁下，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其余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霍格林心疼的看着狄斯日渐苍白的脸色，再次坚定了自己配合元帅阁下隐瞒长官暗自进行治疗的决心。

　　“不必太勉强，一切以安全为上。”狄斯轻揉着额头，疲累的靠在靠垫上，当务之急是他必须好好修养自己的身子，但他最近能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氛。

　　无论是德赛维亚这边还是牧羊者庄园，似乎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给人一种一触即发的感觉。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第一天这么糟糕了，他们应该早就明白这一点，现在突然间个个都以同一个借口不让他接触其他事务，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阿布尔莫贝利并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行动，只要我们行事隐秘些应该不会有危险。除此之外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已接近收尾，我已经陆续将工作交接到帝国各个部门，由他们接洽完成最后的收网工作。”霍格林回答道，狄斯这些年在科斯洛埃斯国经营的成果以及他们为此次战役做作的布置都已经交接出去了，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照料狄斯的日常起居，以配合元帅阁下的行动。

　　狄斯点点头，语气波澜不惊的问道：“元帅阁下近日不用处理公务吗？”

　　“元帅阁下很担心阁下您的身体状况，所以一直在卧室里处理公务。再则我国与安尼塔国的战况并不激烈，元帅阁下故意落败之后便让各将领轮流与科林布上将阁下对战一场，近来已经很少亲自指挥了。”霍格林按照先前想好的措辞为狄斯解答疑问，语调平稳得跟往常一样。

　　狄斯面露忧色的说道：“科林布上将阁下作战经验丰富，又素有精密机器之称，十分了解各国将领的作战方式，因而是战场上常胜将军。元帅阁下此举也太大胆了，我国能和科林布上将实力相当的将领并不多，若是指挥失误整支舰队都会损失重大。”

　　“阁下，元帅阁下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而且各位将领们的指挥就算有小小的失误也没有关系，元帅阁下的本意就是要利用少数的牺牲以换取最大的利益。若是不能迷惑阿曼达元帅阁下的视线，我国将面临进退两难的局面。”霍格林朝狄斯笑了笑，“阁下认为科林布上将阁下是个怎样的人呢？”

　　“科林布上将是个严谨的人，近乎完美的苛刻着自己与他人，所以行事前习惯于做好最全面的准备。本来这类人在应急事件上难免会无法自如应对，但是科林布上将在这一方面也处理得很好，应变能力很快。”狄斯微笑道，即便是敌人也不吝夸赞之词。

　　停顿片刻，狄斯又转了个话锋：“在战场上科林布上将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但人际关系方面就不能稳妥的处置了，有才能的人总是会被人嫉妒的，更何况科林布上将还有点不服管教，不好掌控却能力超凡的将领无论在哪个帝国都是会被人忌惮的。”

　　“阁下您在科林布上将身边安插了那么多人手，却始终没有动用呢。”霍格林颇有些好奇的问道，针对科林布上将的计划早就策划好了，人手也都安插|进去，然而狄斯却从来没打算启用。

　　“比起阴谋手段，元帅阁下更喜欢在战场上战胜敌人，我不动手只是因为不想扫元帅阁下的兴致。而且比起用手段得来的领土，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战胜敌人才能震慑敌国的将领与人民，有利于日后帝国的统治。”狄斯无声而笑，“再说元帅阁下虽恋战，但并不是分不清事情缓急的人，我让你把人手交给元帅阁下就是让他自己判断，该出手时他的手段只会更狠。”

　　霍格林含笑点头，长官说的不错，元帅阁下该出手时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就连死亡也要控制的男人让他着实敬佩不已。他无法忘记元帅阁下笃定的说狄斯·威廉森不会死去时的模样，仿佛整个星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大概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操控他那能力特殊的长官阁下吧。

　　“就像元帅阁下说过的，有他在我什么也不必思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元帅阁下有了依赖性，而是我们两人之间总有一方要扮演弱者，强强对抗只会使这段关系崩裂……我已经错失过一次，现在我只想好好享受这一段时光。”狄斯毫无委屈的说道，一则他是真的累了，二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有关于他身死后的安排早在一两年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他无需担忧这些，那么就仅剩下德赛维亚了——他今生唯一的爱恋，也是最后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