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痼疾难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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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多家族一样，在叶家，越是身份贵重、实力高强，分配到的院子也越宽敞精致，靠近中心。
叶秀先去叶家划出的交易区呆了片刻，然后才绕开一栋栋独具匠心的精舍，再穿过一排排轩朗大屋，等道路从宽敞干净变成狭窄泥泞，再沿着连绵低矮的土坡走上一段弯路，才是叶秀的家。
一栋久未休整而有些破败、却被主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院落。
“咳咳……”
小院刚在望，叶秀灵敏的五感就接收到一阵压抑着的低咳，脚步不由加快。
“是阿秀回来了？”
沙哑让本来清朗的嗓音显得有气无力，却十足温柔。
“是我，”叶秀打开门板，看到院子里比自己离开前明显整洁，眉心微蹙，目光在窗边水缸上一扫，脚下却依旧不急不缓，闪身进屋。
正屋东向的厢房榻上，看上去不过二十余的男子刚刚站起，苍白赢弱，容颜清俊，跟叶秀有七分相像的漆黑眸子里却盈满喜悦。
“爹，我回来了。”
叶秀脸上柔和下来，放下手上拎的药包，上前扶他坐回榻上，才浮出一丝不赞同。
“我不是说过，不管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院里的水是你打回来的？”
叶清一愣，解释道，“不过是一缸水，我毕竟也有气劲三层，论起来比你还强呢……”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
叶秀低哼一声，抱起胳膊来，“你说的那缸水净重足有二百多斤，足够你我四五天使用，单是装水就要来回二十几趟。医馆的丁医师可曾说过，心肺之疾，最好莫要抬拿重物？”
叶清无言以对，只好拿出当父亲的威严。
“怎么，阿秀是在怪爹拖累你了？”
叶秀盯着他不语，眼睛黑白分明，不带丝毫情绪。
叶清由假怒到心虚再到尴尬，等到他开始思索如何收场，叶秀已经转身出门。
叶清愕然而惶恐，生气了？
“我去做饭。”隔门传来，少年的语调沉稳平静。
“哦——”叶清暗松口气，复又暗恼刚才的懦弱表现。
“奇怪，明明自己是爹他才是儿子，怎么每次被阿秀用那样的眼神一盯，我就心虚起来？”
叶秀认真添柴，小心把灶上的火控制在一定温度内。从五岁今生的母亲严秋娘病逝，叶清做出的饭菜不是浆糊就是焦炭，叶秀悲痛之余就接过了做饭的任务。但近十年的使用虽然让他的厨艺有所提升，这种做饭方式仍让上辈子只接触过燃气和电的叶秀略觉新奇。
不一刻，叶秀就端上热腾腾的饭菜进了西厢，父子两个在一张小方桌上对面而坐，也不在乎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伴着几句闲聊，温馨自在。
叶清忖度着开口，“阿秀，今天的年度测试……”
看到儿子脸色未如去年那样微微一黯，叶清就知道问对了。他久居小院，对声音十分敏感，每次有人踏入院落，几乎能凭脚步声辨人身份。对最熟悉的叶秀，更是只听他的脚步声，就能判断他此时心情。今天叶秀步伐虽和往日一样沉稳不似少年，却透着轻松愉快，显然是有好事。联系今天的时间，怕是年度测试上终于有所突破了？
叶秀咽下口中饭菜，眼底蒙上淡淡喜悦，“我已是气劲二层。”
“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叶清顿时比自己晋升还要开心，笑声刚出就不小心岔了气，立刻爆发出一阵急咳，脸色通红，表情痛苦，眼底依旧残留着欢欣。
“咳咳，咳咳咳……”
叶秀扔下碗筷，端起温在一旁的粗瓷茶碗凑到他唇边，皱眉柔声道，“喝一点。”
“嗯，”叶清勉强压制住咳嗽，抿了一口淡色的液体，表情和缓许多，再开口仍比之前沙哑。
“咳咳，味道变了，阿秀，这是新换的药方？”
叶秀已经坐回自己位置。
“嗯，我又去了趟医馆。丁医师说了，这份药方虽不对症，却很适合秋季的高敞干燥，压制咳疾、保心肺暂时安宁，比上一份更好。我先带了六副回来，药方在我那里，等这六副熬完，再去医馆就是。”
叶清眸中温暖，却摇头劝道，“我这病是早年突破气劲四层不成，气劲内窜入脏器，伤及心肺。若无意外已是无幸，这些汤药也不过压制咳疾，不能根治，又何必枉费银钱？你刚晋升气劲二层，正需灵药辅助修炼，族中所发的份例本就不够，家里的境况更难为你添助力，这些药还是退回去，纵能多换一颗灵药也好……”
“叶清！”
叶秀扬声打断，脸上仍带着少年的稚嫩，目中却是叶清从未见过的坚定执着，光芒几能灼透人心。
叶青顿时被唬住了。
“在这个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叶秀一定能治好你。在我放弃之前，你不准泄气。”
叶秀一字一顿，眼底全是命令式的霸气。
“……”
惊讶，安心，内疚，怀念，骄傲……种种情绪翻腾不休。
叶清这才知道，十余年的蹉跎，别人的冷眼冷遇，他早就失去少时求进之心，甚至已经在心底否决了自己痊愈的希望，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觉得，反正自己这辈子已经毁了，只要照顾好阿秀，不枉与秋娘的夫妻恩义，这一生也算不虚。
直到今日叶秀命令式的誓言，像一瓢滚水倒进了冰河，叶清才想起许多朦胧遥远的记忆。
凭着最少的份例供应、苦修到气劲三层的不易，三层巅峰时准备突破的忐忑期待，即将突破、却因灵药不足功败垂成时的绝望痛恨，心肺受伤、在族中练功室昏睡一整天却无人发觉的心酸，以及延误了医治时间、身带咳疾的悲愤委屈，还有之后族人的指点闲话。
还有秋娘，在自己最黑暗的时候遇到、对自己的恢复始终充满信心的秋娘。
真正喜欢上这个女子，不也是因为自己又一次尝试聚气成旋失败，心灰意冷之下说了几句气话，平时那么温柔的秋娘，居然敢在众人面前喊出“我都没有放弃你，你怎么可以放弃自己”。从那一刻起，叶清才真正把目光投入到自己以外的人身上，一年后两人结为夫妻，再一年，他们有了阿秀。
是从秋娘死在自己面前之后吧，最爱的人死在身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从那起，自己模糊存了此生无望的意念，除了秋娘临死嘱托的“照顾好儿子”隐约记得，其他的事都浑浑噩噩，整天行尸走肉一样，别说照顾儿子，更多的时候，反而是幼小的叶秀在照顾自己。
眨眼间，当时还不到桌子高的阿秀，也是翩翩少年了，他那么年轻，那双眼睛充满希望，就像自己遇到那场灾厄之前，对未来有无限遐想，也有大把的时间，给他去实践这种希望。
“秋娘，”叶清眼神放空，眼角闪现水光，仿佛从一片虚无中看到了熟悉浅笑的女子，“我们的阿秀长大了，都能给我这个当爹的做榜样了……”
叶清匆匆揉了揉眼睛看向对面座位，只看到摆放整齐的空碗，叶秀已经不在屋中。
叶秀单手拎着斧子缓缓举起，斧刃升到最高时又劈手砍下，精确地落入木柴的树心。
“咣当！”
腕粗的木柴从树心处裂开，分成均匀的两半，各自划过一道弧线，加入到之前被劈断的两堆柴火中。
叶清早就熟悉了儿子连砍木柴都精准到巅峰的手法，只是脸色微红地转来转去，试图引起这人注意。
没持斧的另一只手抓起下一根木柴，稳稳放上石墩，叶秀精神毫不外散，直把一边走来走去、欲言又止的叶清视若未见。
“阿秀……”当爹的带着几分讨好唤道，本就柔和的长相更显可亲。
“咣当！”木柴的碎裂声把他的话生生打断，又是两截木头分别飞出，依旧落在同样的两堆上
叶清几乎被吓得倒退一步，哀怨地看着儿子连个眼神都没回应。
叶秀目不斜视，顾自一根根地砍柴。他长相原本清秀柔和，此时板起脸面无表情，却凛然生威。
叶清越发不敢惹他，又唤了几声仍是无应，才泄气道，“你是打定主意不理我了？”
叶秀这才偏头看他，黑眸澄净深沉。“我没有不理你。”
叶清一呆，欢喜起来，“阿秀，你肯说话了？”
“你要说什么？”叶秀不答反问，“如果是让我放弃医治你，就不用开口了。”
叶秀微微垂着头，眼底浮出压抑极深的痛苦，右手五指在斧柄上攥的极紧，指关节微微泛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痼疾难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