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际会》孟小能

8、上巳节（1）

　　三月三，桃花开。
　　袁夫人让下人们把荠菜花铺在袁嬗的床上、坐案之处，认为可以除去蚂蚁等虫害；又把桐花藏在羽衣内，这样衣服可以不蛀；把莽菜花放在床头，晚上可以睡得更香。
　　袁嬗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按照江东的习俗，每年到了这一天，会举行庙会、花灯会，江边还会有赛船等比赛。
　　“姑姑，我就去玩一会儿，你就同意了吧。”自从进了宫，就很少出去，今天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出去玩玩，袁嬗可劲儿地求着袁夫人。
　　袁夫人碍于宫中的规定，不敢私自放她出去，“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
　　“姑姑，我晚上宫门关了之前就会回来的。”袁嬗摇晃着袁夫人的胳膊，像以前求自己爹爹办事那样，虽然以前屡试不爽，但是现在……
　　袁夫人还是摇摇头，“要不我在宫里找几个人陪你玩玩，外面太危险了。”
　　袁嬗负气地松开她的胳膊，想着自己爹爹在世的时候肯定会带自己去玩的。
　　袁夫人看见她生气了，叹了一口气，但是自己依然不敢放她出去，只是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去做几样袁嬗喜欢吃的小点心来。
　　“陛下驾到！”内侍的喊声传到了屋里。
　　袁夫人拉着袁嬗赶紧跪下来，迎接孙权。
　　“起来吧。”孙权坐好，让大家起来。看见袁嬗撅着小嘴站在一旁，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了，嬗儿，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谁欺负你了？”伸手示意她走到自己的身边。
　　袁嬗看了一眼袁夫人，心怀鬼胎地走到孙权的身边，“陛下，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孙权思考了一下，身边的内侍立即小声在孙权耳边说：“陛下，今儿个是三月三。”说完后，退到了一旁。
　　“三月三，怎么了？”孙权让袁嬗坐在自己的身旁。
　　“三月三，又称上巳节，是人们用来祈福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江东都有很多表演节目。”袁嬗开始游说孙权。
　　“哦？这么说你是想出去看看喽？”孙权听出了这个小丫头的意图。
　　袁嬗兴奋地拉起了孙权的袖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松开了手，“是啊，嬗儿可想去看了，陛下您就同意了吧。”
　　孙权瞧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袁夫人，估计这丫头是在她那儿吃了闭门羹，来向自己找出路。不过看着她那着急的模样，想吊一吊她的胃口，“既然你说的那么精彩，你可知道上巳节起源于什么时候？”
　　“嗯……”这下可把袁嬗给问住了，摸着脑袋，快速地想着，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怎么了？不知道吗？”孙权有兴考考她。
　　“这个……”
　　“你要是说出来了，我就允许你出去？”孙权笑着说。
　　真是急死了，袁嬗的脑袋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都怪自己平时太贪玩了，什么书也没读进去，这个时候就坏事了。
　　“起自春秋时候。”孙休从外面走了进来，同时说出了答案，向孙权行礼。
　　孙权让他站起来，“你如何得知呢？”
　　“《论语》上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应该写的就是当时的情形。”孙休站起来解释。
　　“不错。休儿的学问又长进了。”孙权听完他的话之后连连夸奖。
　　孙休得意地笑了出来，看了一眼身边失望的袁嬗。
　　袁嬗歪着嘴心里想：平时他都是和自己呆在一起玩，怎么这会儿什么都知道啊。
　　“既然休儿答出来了，那么休儿可以出去玩了。”孙权看着气呼呼地袁嬗说。
　　“多谢父皇。”孙休谢恩。
　　“不对不对，还有我呢。”袁嬗跑到孙权的身边说。
　　“你没有答出来，怎么还能去呢？”
　　“我……”袁嬗被问住了，眼珠不停地乱转，“您刚才只是说了我答出来了，就允许我出去，又没说答不出来，就不允许我出去。”小家伙狡辩着，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无知地看着孙权，“是吧？”
　　“耍赖。”孙休在旁边看见她为自己狡辩，脱口而出。
　　“怎么是耍赖呢？”袁嬗又走向孙休，给了他一拳。
　　孙权看着她，索性不逗她了，“去可以，不过以后你得用功读书啊。”
　　“多谢陛下，嬗儿知道了。”袁嬗一听到孙权的同意，立即跪下来谢恩，生怕他一会儿会反悔。
　　“不过让奋儿也和你们一起去吧，再带上一些侍卫。”孙权扶起袁嬗，“要小心，不许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嬗儿遵旨。”

　　“嬗儿，你慢点！”孙休在后面追着。
　　一出了宫的袁嬗，就似放出笼子中的小鸟，由不得你控制。太久的时间被困在宫中，袁嬗看见街上摆的什么东西都好奇，都要拿起来看看，苦了身边的两个跟班：孙奋和孙休。
　　孙奋还好，一直默默地跟在他们两个的后面，看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也在观察着身边的市民，这也是他第一次上街。
　　孙休就不那么好了，不停地追着袁嬗，害怕一个不留神她会丢了。
　　“休哥哥，你快一点嘛。”袁嬗在前面喊着他。
　　“来了。”孙休笑着跑过去。
　　“你看前面好热闹啊，是不是有什么表演啊。”袁嬗看见前面被围的水泄不通，一圈一圈的人排着队，都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去，自己的好奇心也被挑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们去看看吧。”孙休也好好奇，催促着。
　　袁嬗拉着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挤了进去，原来是表演角抵戏，有吞刀的、履火的、耍大刀的，好个热闹。袁嬗拍着手叫好，孙休也看得入迷，不停地叫好。
　　只见一个年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头梳双髻，在重叠的十二重案上表演倒立。穿着紧身衣裤，窈窕细腰，双手倒立，反身如弓过肩，拆腰并足，凌空昂首，体态轻盈。
　　袁嬗觉得简直是太棒了，眼睛随着她姿势的转移而转移。旁边的孙休更是一副入迷的样子，“喂，用不用给你条手帕擦擦嘴？”
　　孙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袁嬗是在嘲笑他刚才看得太入迷，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嘻嘻，也不是很好看嘛。”
　　袁嬗转了转眼珠，明明就是一副好色的样子，还死不承认。
　　“我们还是走吧，这里人太多了。”孙奋出现在袁嬗身旁，向两个人建议。
　　袁嬗冲着孙休呶呶嘴，三个人冲出人群，前面是一座寺庙，成群结队的善男信女拿着纸钱和香火进去祭拜。
　　“我们也进去看看吧。”袁嬗拉着孙奋和孙休一起走了进去。
　　进入大殿后，袁嬗走到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跪下，心里默念：“天上的神仙，你们要保佑我身边的人都健康、幸福，保佑爹爹和娘亲在那边也过得开心。”站起来，学着身边人的样子，拜上三拜。
　　拜完后又看着身边有人拿起了竹筒，在求签，自己也拿起来，认真地抖着，“啪啦。”一支竹签掉了出来。
　　“这个是请愿用的，你有什么愿望吗？”孙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问道。
　　“这个怎么能告诉你呢？”袁嬗将签捡起来，小心地握在手里。看了看四周，角落里正坐着以为解签先生，朝着他走了过去。
　　“姑娘想求的是什么？”先生捋着自己的胡子问。
　　袁嬗回过头，对身后的孙奋和孙休害羞地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回避一下？”
　　“你有什么怕是我们听到的么？”孙休一副不肯走的样子。
　　孙奋很识相的拖走他离开。
　　袁嬗见他二人走远后，悄悄地跟先生说：“求姻缘。”
　　先生会心地笑了笑，打开信纸，“忽入深山路已迷，不如独守兔孤凄。琴音原不入牛耳，褐衣岂对绿衣郎。”
　　袁嬗跟着小声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褐衣岂对绿衣郎。”
　　“这支是中平签。”先生将信纸交予袁嬗。
　　袁嬗小心地将它揣到怀里，还在思索着签上的意思，好像不是什么太好的意思。
　　“姑娘好像已经有意中人了，可是你们的缘分过浅，需要大事来磨练。”先生看见她失落的样子，又说。
　　袁嬗半信半疑地站起来，谢过先生离开，正好撞上来找她的孙休“嬗儿，你怎么这么慢啊。”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啊？”袁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样。
　　孙休摸着头，不知道袁嬗怎么突然这么凶，“你刚才求的是什么啊？”
　　“不告诉你！”袁嬗双手叉着腰蛮横地说。
　　“不说就不说呗。”孙休无所谓地摇摇头，“对了，江边还有赛舟比赛，我们去看吧。”
　　“好啊，好啊。”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宫吧。”孙奋扳着脸说。
　　袁嬗看他这么扫兴，生气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次，就多呆会儿吧。”
　　“父皇叫我们早些回去。”孙奋不肯退让。
　　袁嬗望了望天空，狡辩道：“你看天还亮着呢，我们等天黑了再回去，你说呢，休哥哥？”
　　孙休进退两难，自己也想多玩会儿，可是父皇那儿……“五哥，我们就再玩会儿吧，保证在关宫门之前回去。”
　　“你啊，我们两个都想再玩会儿，你就再让我们玩会儿吧。”袁嬗一看孙休也站在自己这边，气势立马足了起来。
　　“这……”孙奋犹豫了一下。
　　“就再玩一会儿。”袁嬗不由他分说，拉着孙休果断地跑开，丢下还在思考的孙奋。
　　“你们两个不要跑。”孙奋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