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风间灵月

51、意行门主

　　第二天很快到来。
　　天色方明，意行门的弟子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今天来的人可不比三日前少，许多听闻“无忧谷”现身的江湖人也匆匆赶来，打定主意想要见上一见。不过，要上意行门必须有专发的请帖，若非意行门在江湖的地位不容小觑，那些没有得到请帖的人早已打上去了。即便如此，部分地方还是发生了小规模的械斗，虽无人死伤，却也结下了不少冤仇。
　　意行门对此的态度就是——视而不见。只要不在意行门范围内，便随你们怎么折腾打闹。
　　当顾昶和如雪到达山脚时，意行门的弟子早已认出他们，连忙迎了上来。
　　顾昶好笑地看了如雪一眼，那意思是：无论在什么地方，名头还是很重要的。
　　如雪笑笑。
　　此时，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啊，这不是无忧谷的公子吗？幸会！幸会！”话音中，一个身穿宝蓝长衫的长髯中年人脸上挂着微笑，快步走了过来，正是范嵘。
　　“范大侠来得很早啊。”如雪一语双关地轻笑道。
　　顾昶对此人没有什么好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范嵘像是没有听出如雪话里的意思，神态自若地抱拳笑道：“承蒙秦夫人款待，范某这几日就在山上住。想不到公子也来得如此早，不如就由我带几位上山吧？”
　　如雪知道顾昶不喜欢和他打交道，便笑道：“范大侠太客气了。有意行门的弟子在，就不必劳烦范大侠了。”
　　范嵘忙道：“姑娘此言差矣，能结识公子与姑娘，是范某的荣幸。”开玩笑，能和无忧谷少主结识，是何等荣耀，这么好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
　　“这…”如雪假装踌躇地看了顾昶一眼，旋即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范大侠了。”
　　范嵘一听，连声道“请”，自己当先走了上去。
　　顾昶微一皱眉，还是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来到厅里，更是不得了。早已在座的人见到顾昶，纷纷过来招呼问好，顾昶知道他们的态度决定了风舞的安危，虽然极不耐烦，还是和他们一一见礼。这里面很多人如雪都曾经和他说过，但他哪里记得住。
　　想要坐到角落是不可能了，顾昶干脆选了个显眼位置，坐了下来。
　　无忧谷名声在外，早已成为江湖中的一个传奇，所以，纵然顾昶对众人表现冷淡，还是有很多人不顾一切地挤上去想要和他说话。
　　顾昶坐下，忽然发现了嗔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于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好歹了嗔也是少林寺的人，待会到了关键时候，如果他能说句话，效果肯定很不错。
　　他不再理会周围的人，开始盘算待会可能发生的状况。
　　嘈杂声渐弱，顾昶回过神来，发现意行门的弟子都已经站好。看来，大会要开始了。
　　果然，不多一会儿，就见一个白纱拽地的身影，在众弟子的簇拥下袅袅行来。
　　秦夫人来了。
　　她看来有些憔悴，但依然优雅得不染俗尘。若非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顾昶决不肯相信她会雇用杀手杀自己的夫婿。
　　秦夫人进来时，有意无意看了顾昶一眼。那目光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却又飘忽得如同清风。
　　她的眼神…分明决然而坚定，仿佛已看透生死。顾昶的心猛地一跳，顿时升起不好的感觉。
　　秦夫人走到主位坐定，笑道：“多谢各位留在此地等候结果，如今，想必公子也已有了定论了吧？”
　　顾昶走了出来。“秦夫人，指纹已鉴定出来，如今，只需要一位核对者。”
　　“哦？不知公子说的是谁？”秦夫人笑看着他。
　　顾昶微一皱眉，便道：“萧阔。”她明明早已知道瞒不住，为什么还要这样说？顾昶猜不透她的想法。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均面面相觑，更有不少人开始低语。
　　秦夫人道：“公子，恕妾身无法办到。萧大侠他早已离开，不在此地。”
　　顾昶忍不住道：“秦夫人，你明知道…”话未说完，已被秦夫人打断！
　　秦夫人淡淡地道：“公子，你为何不一一验对，便认定是萧大侠呢？未经核对，光凭这几条纹路，便能证明是萧大侠所为了么？”
　　“你…”顾昶目光闪动，一时间竟被她说得语塞。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宽厚沉稳的声音：“若是我来证明呢？”
　　众人一惊，忍不住齐齐朝门外看去，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群雄聚集的意行门，又不惊动外头的弟子，来人的武功修为实属惊人！
　　门外人影闪动，就见一人踏入厅来。
　　斜飞入鬓的剑眉，英挺的鼻梁，整个人看来俊逸非凡，却又显得稳重内敛，一种无形的威慑自然流露出来。
　　他一出现，在座众人中便有人忍不住轻呼起来。
　　这样的男子，除了意行门主秦商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连很多从未见过意行门主的人，见了其他人的表情，都隐隐猜到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范嵘抢先叫了起来：“秦门主，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了嗔也合十道：“阿弥陀佛，秦施主没死，真是太好了。”
　　秦商抱拳道：“各位为了秦某的事，不远千里赶来此地，真是令秦某愧疚万分！秦某侥幸不死，来日，若有用得着意行门的地方，各位尽管开口，秦某定然竭尽所能！”
　　了嗔道：“阿弥陀佛，秦门主客气了。”少林寺是武林的泰山北斗，自然有能力作为众人的代表说话。
　　秦夫人毫不惊讶，微笑着走来：“秦商，你回来了…”
　　秦商站在她身前：“飘羽，为何你还没走？难道萧阔他…”
　　“你…”秦夫人惨然一笑，“秦商，你为何非要如此逼我？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和他毫无关系。”
　　秦商摇头：“飘羽，我没有怪你。无论你是否想杀我，是否爱上了别人，我都不会怪你。即便你要和他在一起，我也会成全你。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他们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众人耳中，众人不禁大哗！
　　秦夫人爱上了别人，所以要杀秦商？秦夫人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秦夫人咬住唇，面色苍白，踉跄退了一步。
　　顾昶皱眉，隐隐觉得不对。他当众让秦夫人难堪，似乎非要逼她自杀。难道他们有什么仇怨？
　　他看向如雪，如雪也正疑惑地看着他。
　　纷乱中，忽然又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秦商，不要逼她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萧阔？”顾昶觉得事情越来越乱了。
　　秦夫人惊道：“师兄，你…你来做什么？”
　　萧阔走上去，横身挡在秦夫人身前：“秦商，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何必为难她？”
　　秦商目光一闪：“萧兄，方才我已说了，并不想追究任何人，我只是想成全你们…”
　　“住口！”萧阔厉声打断他的话，“秦商，我一向敬重你，想不到你今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看清楚！当日要杀你的人是我！飘羽若不在意你，为何要去阻止我杀你？在你跌落悬崖的时候，她差点也陪着你跳下去，你忘了么？！秦商，她对你一片真心，你——你竟敢如此对她！”说到气极，他竟一拳打过去！
　　秦商猝不及防，被他一拳打中左颊，“噔噔噔”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他一言不发，眼中竟还闪过一丝笑意。
　　萧阔还待上前，龙飘羽已一把拉住他，惊呼道：“师兄，不要！”
　　“飘羽，他——”萧阔怒极，师妹也不喊了，直呼她的名字。
　　秦商不开口，不代表没人开口。
　　范嵘一步上前，喝道：“萧阔，意行门不是撒野的地方！倘若凶手真的是你，就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萧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范大侠，你素来恃强凌弱，今日怎地开始打抱不平了？”
　　范嵘一张老脸“唰”地红起来，恼羞成怒地吼道：“萧阔，你欺人太甚！”说着，手中寒芒一闪，剑已出鞘，直直地向萧阔刺来！
　　萧阔一手轻轻推开龙飘羽，另一手握着那支骨扇就迎了上去！
　　剑是以长攻短的武器，范嵘在兵器上占了便宜，一朵朵剑花闪着银光将萧阔团团裹住。可萧阔的骨扇招式出奇，指东打西，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时开时合，打得范嵘一时方寸大乱。
　　在座的都是名门正派，自然不屑群殴，因此都默契地不出手，只是静静观看。
　　没过多久，便听得一声惨叫，漫天的光影忽然消散，范嵘一手捂着右臂退出战圈，恨恨地瞪着萧阔。
　　萧阔冷哼一声：“范嵘，今日我不想与你计较，你最好不要不要再插手。”
　　范嵘恨声道：“萧阔，咱们走着瞧！”说罢，他狠狠一跺脚，也不和别人招呼，竟然径自飞身走了。
　　萧阔不去理他，转向秦商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商淡淡地道：“萧阔，你们走吧。从此…你我不再是朋友。”
　　萧阔呆了呆，蓦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秦商…你好…哈哈哈哈…好…好…”笑声突顿，萧阔嘶声大喝：“秦商！我知我对不起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我就以命还你！”
　　话落，他举起右掌，直直砸向天灵！
　　一声闷响，举座皆惊！
　　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萧兄！”顾昶惊得要冲过去，如雪一把拉住他！
　　“为什么？”顾昶回头讶然看她。
　　如雪叹道：“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个人能解决，你上去根本无济于事。”
　　“师兄！”龙飘羽跌跌撞撞奔来，一把抱住萧阔，两人同时倒在地上。
　　“师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回来…”龙飘羽抱住他，早已泣不成声。
　　“不要哭…”萧阔用力握住她的手，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剧痛蔓延开来，已不再感觉到痛楚，眼前却忽然变得恍惚。仿佛看见当年，那个轻狂不羁的少年，在落英缤纷的季节，对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女娃，许下一生的誓言。
　　“师妹，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喜欢。羽儿喜欢师兄。”
　　“等我长大，就娶你为妻，好不好？我们天天在一起。”
　　“一言为定哦！师兄不许骗我。”
　　“不骗你，我们打勾勾。”
　　“嘻嘻，打勾勾，反悔是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