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四章（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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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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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世子府的下人们就梳洗穿衣，准备起来做事。
自三年前萧择回到楚国，他们就在他府上服侍了，也算是摸准了这位常年不在楚国的世子的脾气。他性子温和，不爱动怒，却也待人疏离，无论何时总有些冷漠。众人料想着，大概是他幼年时就被送往姜国交质的缘故，与人交往，难免缺乏安全感。
再加上……他的心底横亘着一道深深的情伤，人尽皆知。
无论如何，世子待下人是极好的，繁琐的规矩，能免的则尽数免了。府上的下人们对他心怀感激，这也是为何秦双惜初到世子府，就会引起他们同仇敌忾的愤愤之情。
谁不知道她就是三年前在百越国狠狠伤了萧择的女子？
庖厨院的众人想着今日又可以好好折磨秦双惜，替自家世子出气，便连起床也更情愿了。她们快速的梳洗完毕，走出自己居住的院子，往庖厨院走过去。
还是兰姑最先出现在庖厨院外，她本想着径直走进院子里，在众人到来之前查看双惜的活儿做得如何，不料还未走近，就看见一个素白的身影立在院子之外。
她怔了一瞬，然后才躬下身子，恭敬行礼：“见过世子。”
萧择并未回过头来，仍是看着前方，他面容淡淡，不知在看些什么。
兰姑低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还是这样，她的主子萧择如今已是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人，却仍仅能以这样的方式远远望着一个女子。她不禁又想起昨日清晨在秦双惜住处见到的一幕，她亲眼看着自己最敬重的世子萧择，轻轻的将那个敌国的女子抱在怀里。
他明明将那女子恨入了骨髓，却还是在她受伤时，心甘情愿的守了她一夜。
兰姑实在不懂，这一切究竟是为何？若说萧择还爱着秦双惜，为何不直截了当的拥有？若是只剩下恨了，又为何，会整夜整夜的守着她？
见天色越来越亮，兰姑终究忍不住轻声提醒萧择：“世子，府上的婢子马上就要上工了，这人多眼杂，恐怕……”
萧择这才收了眼光，回过神来。只见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兰姑，面色极其漠然，隐隐带着一丝冷冽，倒是看不出喜怒，只让人觉得背后发冷。他并未说一句话，眼神远远地不知在看何处，怔了片刻，终于迈步走出了院子。
“世子……”兰姑犹豫不决，又叫住了萧择。
萧择定下脚步，只听身后兰姑继续问道：“今日，可还是让她做这些活儿吗？”
她之所以迟疑，并非是怜惜秦双惜，只是心中早已明了，让双惜辛苦，只不过是让自家的世子更加辛苦罢了。
萧择却似乎全然不顾情分，只冷冷说：“照旧。”
兰姑见他周身寒意大盛，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目送他离开。自家世子与秦双惜之间的爱恨纠葛，她多少也是有所听闻的，却始终无法想象，究竟是多么曲折的情，才能将二人造就成今日的模样，一个低眉顺目甘作脚下之尘，一个高高在上却言不由心。想到此处，她只得低低叹了一声，走进庖厨院去。
双惜靠在水缸旁，静静地睡着，兰姑本以为她是在偷懒，走近一看才知，一只水缸早已满了，另一只则满了一半。她心中小小一惊，挑水这份苦差事，原本几个丫头分担着都要叫苦，秦双惜却几乎完成了双倍的工作量。
这女子……的确与众人不同。
“喂，秦双惜！”兰姑轻轻呵了一声，双惜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便转醒了。
双惜恍惚着见到眼前的人是兰姑，一下子惊醒过来，她惊呼了一声：“我……”
接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此刻虽不得以成了萧择府上的奴婢，却还不能习惯低声下气的与兰姑说话。
兰姑看她这个样子，面上虽还是维持着原本嫌恶的样子，可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对她说道：“罢了，你把今天的活儿做完就去歇着吧。”
双惜点了点头，这时其他的奴婢也一一走了进来，兰姑轻轻咳了一声便走过去给她们训话。院子里渐渐有了生气，双惜站了起来，日头渐渐从东方高起，今日天色极好，清晨的日光都有些晃眼，她轻眯起眼来，向随意搭在地上的水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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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晌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庖厨院的烟火气还未散去，婢女们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毕竟这样的环境下，人的心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好的，更何况她们还做着劳累的工作。
双惜终于挑满了两缸水时，体力也有些不支了，她撑着陶缸的边缘站着，只觉得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柔柔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你没事吧？”
在萧择的府上，双惜还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对待，一时间有些怔忪，她迟疑了片刻才转过脸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女子，亦穿着婢女的服饰，再看了面容才知，正是昨日清晨帮双惜解围的那女子。
“你……你是？”双惜迟疑着问。
“我也是庖厨院的婢女，”那女子微微一笑，“我叫灵娟。”
双惜的防备渐渐放下，她亦轻勾唇角，只说：“秦双惜。”
“久仰大名。”灵娟笑意加深，甚是亲和，“既然该做的活儿做完了，就快去歇着吧，你若是中了暑气，又免不了被兰姑骂了。”
双惜虽不懂为何灵娟会对自己如此好，可心中还是漾起些许的暖意，她点了点头，接着与灵娟作别，想走回自己的院子。
蜿蜒的步道之上，来往的皆是府上的下人，他们见了双惜，往往就换上嫌恶的神色，双惜不想多生事端，只低着头快步往回走。
白日里，她的屋舍看着更加简陋，双惜不禁苦笑，接着迈步走进屋子，怎料才一推门，就被人捂住了嘴，反扣着按在了门板上。
双惜下意识的就要挣扎，无奈这人力气极大，以她现在之力，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那人却先开口了：“双惜，是我。”
“三哥？”
双惜看清了眼前之人，一袭蓝色长袍，腰间佩剑，正是她三哥秦铮。
秦铮见她再没喊叫的意思，便将手松开了，他的面容本是极为温润的，此刻亦带着几分冷凝，他凝视了双惜片刻，从她的神色中便可知她受了不少苦，良久，他长叹道：
“双惜，我护你离开姜国吧。”
闻言，双惜迅速将眼光投向秦铮，低声问他：“你明知我若逃出姜国，萧择会怎样对秦氏一族，你仍要劝我？”
“你总是这样顾念着父母兄长，双惜，你何时才能真正替自己考虑？”秦铮的眼光中满是怜惜，“我见萧择的架势，恨不得将你剥皮断筋，你就不怕自己受伤？”
双惜的笑容染上了苦涩的意味，放下秦氏一族，替自己考虑？她若真能将这一切都彻彻底底的抛开，她当年又何必将萧择抛在百越国？
她既是秦氏的女儿，既挂着将军之女的名号，有些责任……她就必须担。
思忖片刻，双惜终于说道：“三哥，我早已逃不掉了。”
“你心里……还有他？”
面对着秦铮突如其来的问话，双惜的眼神闪烁了片刻，她避而不答，只是摊开双手给秦铮看，接着说道：“你还没感觉出来吗？我这一身功夫，早已经废了。”
那日决战之中萧择的那一掌，早已震得她筋脉尽断，武功全失。
秦铮知她伤得很重，却不曾想萧择竟真能狠下心来，废掉她一身武功。他应知道双惜自幼在青山学武，俊俏剑法不说举世无双也是世间罕有，他……也真是能狠下心来，就这样折了她的双翼？
“萧择怎么能如此对你，当年的事……”
秦铮还未说完，双惜就将他打断：“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无论如何，是我辜负了他。”
“那你知道他究竟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吗？”秦铮问，“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和他耗下去，堂堂将门之女，怎可委身为奴婢？”
“我不知道，或许他是想报复，又或者是想看我屈服，无论如何，我只知道他如今……是恨我的。”
双惜怅然说道，如今的萧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楚国质子，他已成了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男子，世间万物于他皆是唾手可得，更何况是报复她……
闻言，秦铮眉间的川字又加深了几分，他思索了片刻，才从袖中掏出一物，递向了双惜。双惜接到手中一看，是一把精致的匕首，锋芒极为犀利，匕身镶嵌着许多宝石，这把匕首她是认得的，当年秦铮为姜国立下赫赫战功，国君尹睿亲自赏赐的，名为七海揽，是由从七片不同海域采集的名贵宝石珍珠镶嵌而成。
“双惜，我把它交给你。”秦铮郑重的说道，“若你心里已没有萧择，便寻机会夺他的性命，若他让你受辱，你便用它……”
接下来的话，萧择没有说出口，但双惜是懂的。
他将七海揽交给她，是为了她能寻得机会杀了萧择，或是让她……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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