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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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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家先休息一下!吃饭了!”
声音一出,身披薄纱的人纷纷席地而坐,拿出放在包袱里的干粮,任凭四周尘土飞杨,吹脏了食物,他们却不以为意。
“你们可还习惯?”一个粗旷身影出现在倵颐身旁,随后又见一个步伐轻移、举止优雅的身影,两人不约而同关心的看着他们。
“我们很好,多谢艾大叔关心。”倵颐礼貌的行了个揖。
“我看你的同路似乎有些不妥,面色不佳。”艾大叔将目光从倵颐身上移开,转向一旁的徐伯。
被他这一说,倵颐方才警觉,他忧心的看着徐伯。
“年纪大了,禁不住晒,休息一下便可。”徐伯没说什么,喝了口水配上馒头,神态依旧,但额上却冒出许多汗水。
“徐伯,我扶您去棚子里休息一下,可好?”
“不必,给个清静,我睡会儿便是。”
“我就不吵您休息了。”倵颐说道,转身便跟着艾大叔大们走远了,只剩徐伯一人沉沉睡去。
“为何你对他讲话如此恭敬?”走了一阵子后,琅玦问。
“你管人家闲事干啥?”艾大叔皱眉,不认同的撇撇嘴。
“他是在下的长辈,理应尊敬。”
“喔,你们家乡的规矩如此?”
“嗯,家乡有此习俗。”
“是哪!哪像那小子,整天拿我寻开心。”艾大叔高声说道,唯恐人听不到似的。
“这不通行那套,你死心吧!”琅玦不以为意,凉凉的回嘴。
“呵……其实比起如此严密的礼教,我反倒比较喜欢你们毫无拘束。”
“哦?为何?”琅玦一挑眉,此时附近正好传来了一阵叫喊声,艾大叔也顾不得说声,就直往那喊声走去。
“礼多了,人反而疏远了。”倵颐像似有些遗憾的笑了笑。
“喔────礼多了,人反而疏远了……”琅玦故意笑着拉长尾音,神秘兮兮的看了倵颐一阵。
“琅玦兄?在下怎么了吗?”倵颐不解道。
“欸!才说呢,大漠不比你家乡,你这样叫,未免生分?”
“这……”
“我姓琅,单名玦。”琅玦定定的看着倵颐,似笑非笑。
“我……”倵颐被他一说,顿时想叫,却又出不了声。
“怎么着,不给面子?”
“不……玦……玦兄。”倵颐吞吞吐吐的开口。
“哈!你这人真有趣。不过那声兄,可以免了。”琅玦发笑,本来已经超尘出众的他这一笑,简直倾城,恐连女子也无法比他笑的更美。
倵颐被这突如其来的笑给分了神,一时竟看傻了眼。
“怎么好好的就发傻了?嗳!回回神哪。”琅玦伸出手,在他面前挥着。
“啊…抱歉,我失态了。”
“想什么哪?那么认真?”
“没什么──”
就当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不已时,四周传来熟悉的叫喊声,原来是在吆喝着:起程了。
琅玦当下头一偏,似是有气,闷闷道:“我该走了,晚上见吧。”
“嗯,晚上见。”
倵颐不知他有无听见,因为他一说完话便直往前走,连头也没回。
火红的发丝反射着艳阳,竟比太阳还要耀眼,与眼前遍地的黄沙相映,让人产生他几乎只是海市蜃楼的错觉。
“主子,你特别要小璪寻的酸梅子,我给你取来了。”小璪一见到自己主子,赶紧讨好的将手上的东西呈上。
“嗯…你帮我去拿给倵颐旁边的那个老伯吧。”
“什么?又是他们啊?”小璪一声怪叫。
“嚷什么哪?梅子消暑,我看他身旁那个老伯似乎有些吃不消这热了,不给他给谁哪?你要吗?”琅玦瞪了她一眼,有些责备。
“……你明知小璪怕酸的……”小璪委屈的低下头。
“那就送去吧,别玩太久。”琅玦拍拍她的肩,一笑。
“小璪才不同他们玩呢!”一见主子笑了,小璪顿时又活泼了起来,两三步便往队伍的中段跑去。
“真是──”琅玦看着她的身影,失笑。
大漠中旅行的人没有什么讲究的、个性也是豪放不拘,但唯独在纪律上这点上,他们做的比当今任何一个国家严谨,正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了国,若再无纪律,便无法管束这些人们;而在这里的任何一件事,也都隐含着纪律。
就例如行走时,一路长队的排位,地位高的在前、地位低的则殿后。
“哪!主子要我给那个老伯送梅子。”小璪不甘愿的递上梅子。
“梅子……替我多谢你家主子。”倵颐想了一会,才赶紧接过梅子道谢。
小璪没说什么,迳自转身便走。
“徐伯,吃颗梅子好吗?”倵颐转身,对仍没什么反应的徐伯说道。
“他可真注意咱们。”徐伯起身,吃了颗梅和水含着。
“他们心地热。”倵颐不知是听见了什么,有些尴尬的说。
“你没忘记我们走这趟的本意吧?”倏地,徐伯口气转冷。
“倵颐没忘,只是人海茫茫,寻、也得方向。”
“方向?这里多大,你寻了吗?”
“倵颐怕打草惊蛇。”
“好一个打草惊蛇,这事我自己办,不指望你!”语毕,徐伯转首,不愿再与他对话。
倵颐心中万般无奈,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任由他去。
“过了北漠、往东,便到狭洲,苍纮边关。”
大家一个劲的走,偶有前方几人拿着地图细声讨论,歌声从开始便没间断过,也时有笑声传出,而其实行走并不像倵颐心中所想的如此辛苦,各种声音此起彼落;往前看去,无法看清那骑在骆驼身上的身影,却在沙中白的醒目。
“近来天象怪异,恐有事将至。”
驼背上的琅玦忧心的对一旁的领头说。
“是啊,不知────”
领头叹气说着,话语却不知所踪。
“我见煞星红光冲北,是否换道,折南?”
“不成,是天意注定躲不过;再者,赤洲定不能再返。”
“那不如偏东吧,北行偏东。”
“偏东乃虒虓之境……”
领头语调犹豫,似在思量什么。
“虒虓已易君,想来应该无事。”
传言虒虓前一君主报虐不仁,时无故诛杀外来之人,造成苍纮商旅不敢前往,贸易中断、人民困苦,而君王最终在两年前宣布退位,位传长子。
“若不偏东,则西少有洲城────”
“西有一洲,名百,但已近平原,少有漠商。”
“就偏东吧!”
两人对谈良久,领头终于决定路线偏东,琅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才注意到时已至晚,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停队,扎营。”
领头中气十足的一喊,队伍便不再前进。
琅玦赶紧从驼背上下来,一旁小璪已端了盘小糕饼等着。
“主子,刚做好的,尝点?”
“等会儿。”琅玦绕过一旁的小璪,匆忙而行。
“嗳?!主子──主子你去哪啊?”小璪何时见过琅玦如此匆忙的样子?追在后头扯起了嗓子大喊。
“别跟来!”琅玦大声说,小璪眼见就快构到主子,却只好硬生生的停下。
“究竟是要去哪嘛────”被丢在原地的小璪不甘心的咕哝着。
琅玦一路行色匆匆,许多人见他如此都一副不解,以为有什么大事将至,怕得不敢询问。
“琅玦?怎么见你如此匆忙?”远处,倵颐早见着这抹红色的身影,只是连他都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仓卒。
“呼──赶上了。”只见他呼一口气,有些喘,但不影响他的一派优雅。
“怎么着了?”
“艾大叔说今晚要起火跳舞,要你也来玩,等会他就找来。”待气稍微顺了些,琅玦开口道。
“喔,这样呀!你就是赶着通知我这事吗?”
“鬼才赶着通知你勒,我是叫你和我快逃!”琅诀没好气的啐了声。
“为何要逃?”倵颐不解。
“等会跳起舞来,你和谁为伴?”
“这……”倵颐一时有些错呃,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层。
自己既然无伴,那定是与别人撮合,而那人定不可能是个男人,这下起不尴尬?
“这就对啦!知道利害了,还不快跟我走?”琅玦拉起倵颐便走,倵颐一时没多想,也由他拉着。
“去哪呢?”走了阵后,倵颐开口问。
“找个角落躲起来。”
“这────”倵颐抬头观望四周,虽然天色已黑,可模糊中也见着些影子,四周是一片沙地,何来角落躲呢?
“瞧见没?那是不是有些黑影?”琅玦走的急,没一下就已经离扎营处老远,只见到微微的火光发亮,方才能看出刚才所走来的方向。
“好像──有?看不清。”倵颐吃力的眯着眼想要辨认前方的景象,可是无奈实在太黑,致使功败垂成。
“嘻,等近点你就看的真切了。”
“我们这样偷溜出来,艾大叔不就急着找人了?”倵颐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看。
“你就担心他吧!要不、你回去做你的翩翩公子?”琅玦有些不高兴的皱眉,但四周太暗,倵颐无法看见。
“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口气他听出了他的不悦,也不知自己是哪惹着琅玦了,一时无言。
“哪!到啦、就这,看仔细些。”倏忽,琅玦口气一变,语带笑意。
倵颐顺着往前望去,只见前方黑影晃动,似是树木的枝叶随风摆荡,几声虫鸣蛙叫传来,衬着一明一暗反射着月光的水面,如果在白天前来,这里必定美丽异常,但可惜今晚月色不够皎洁,无法看清其貌。
“想不到沙漠里还有这样的景色。”
“想不到的多着勒!”闻言,琅玦神秘一笑。
“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在此地扎营?如此一来就省去了取水的麻烦。”倵颐话锋一转,没注意琅玦刚才说些什么。
“这地是湛洲之地,每隔两时辰便有卫兵巡逻。”琅玦低下头,四周的空气顿时显得有些凝重。
倵颐见状,多少些猜出了些端倪,闻砂族被众部族排挤,那湛洲肯定是赶人赶的凶了。
他暗暗骂了自己声蠢,怎连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弄得别人心里闷。
“对不住……”
“没事,你也没干麻,何必道歉。”
“我让你触景伤情了。”
“那这样每天我都有伤不完的心了。”琅玦闻言一笑,颇有苦中作乐之味。
一阵沉默无语后,琅玦开口道:“不提这个了,我有一事告知,但……怕你听了怪罪。”
“何事?”
“你不会怪我吧?”
“你倒要先说是何事哪。”
倵颐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混乱,印象中他应该没有做什么会让他生气的事才对,怎么现在他会如此紧张。
“你先保证不怪我。”
“好──我保证不怪你。”
无可奈何下,他只好被迫着答应。
“其实我是骗你的。”
“什么?”
微愣,怎么他何时欺骗了他吗?
“就是……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当然也没有什么跳舞……都是我骗你的……”琅玦越说越小声,深怕万一他听了解释后一生气,拂袖而去,那可怎么办?
岂料,倵颐听见后,久久没有什么生气的征兆,只是低下头不发一语,这让琅玦越看是越发紧张,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倒是说话呀,别这样,如果气,顶不了,我给你骂一顿出气便是──”
“我不气你骗我,但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做?”
“我想找你来这瞧瞧,又怕你不答应,只好出此下策──”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岂会如此轻易就动怒,还是──在你眼中我如此小心眼?”倵颐皱眉,有些苦恼,一想到自己的修养为人所怀疑,心中就不是滋味。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是我对不住你先,我自个心虚罢了,断不是认你小心眼……”琅玦急道,以为倵颐真动了气准备要走,手一伸紧拉着他的袖口,就怕到时在这黑暗中找不着他的人。
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一股力量拉住,手下意识往那一探,正握到琅玦那双白嫩滑溜的手,心里一惊,就急着甩开。
琅玦哪明白这层原因,一见他甩开自己的手,心中更是慌,直抓的更紧,“我向你陪不是,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你别生气了。”
倵颐听琅玦说的委屈,方知自己刚才失态,任他抓着,吸了口气平静道:“我没生气哪,从头到尾都没有,别再跟我道歉了。”
“你当真不生气?”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语气有些不确定。
他一听,噗吃一声,竟笑了起来,“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亏待了你。”
“好哇!亏我还真心诚意的向你道歉,你占了便宜还损我!?”琅玦哼一声,气得别过头去。
“莫气、莫气!我也向你陪声不是,大家扯平了?”
有时感觉琅玦说话直,让人难以招架,现在一看,倒像个小孩,刹有几分可爱。
可爱?
倵颐心中一震,自己么会用可爱来形容一名男子?还有方才自己为何如此反常,不过就是碰一下手而已,别人如此坦荡荡,那自己又再想什么,怎么反显得如此下流?
“呸!这样就扯平?太便宜你了,我可赔了两次不是,你怎么赔我?”琅玦没注意到倵颐神态有异,事实上那天月色昏暗,也无从观起。
而倵颐心中思绪打转,依然理不出个头绪,一恍神,也听不清琅玦张嘴说些什么,脑中尽是分析着自己为何如此失常。
“……颐,倵颐!!你在想什么?”终于,琅玦发现他分心,吼了不知道几声才听见一个,“喔?”
“你干啥?神游太虚啊?正好嘛,得道成仙了。”
“呃──真是对不住,我想我可能是有些累了。”发现自己再次失态,除了赔不是,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说法,但心中那块石头,就是怎样放不下来。
“累了?”琅玦挑眉,自己专成找他出来,与他说不到两句话就闪神,闪神就闪神,还找什么藉口?分明是当他如无物!越想越不是东西。
“我也不知怎么着,刚刚一时……”倵颐当然知道自己这样说谁都会误会,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没办法补救,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看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说你累了嘛!”琅玦酸溜溜的口气,听的倵颐心里一阵闷,但随即,他又被自己这来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吓着。折腾到最后,只说出了句,“对不住。”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诚意,又或着真的发觉他怪异,琅玦松了口,不再挑衅,“你真的很累?”
“嗯。”倵颐随口应了声。
“罢、罢,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反正今天月色不佳,也未必看的见什么。”倵颐听着琅玦无奈的口气,心里那阵感觉没来由的猛窜,又是一阵说不出来的闷。
“等等,你本来要带我来看什么?”说不出来的理由迫使他叫住转身欲往回走的琅玦。
“不是累了?改天看吧,休息重要些。”
“不差这一刻,好歹要看完才值得你的苦心。”琅玦听着,心头一阵暖意,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那跟我来吧。”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没想太多,琅玦牵起倵颐的手就往那反光的水潭边走,本人并未察觉不妥,但却让他的心思又是一阵乱。
“往湖面下看。”
这次,倵颐听见了,他仔细的往湖面下一看──
咦?有什么吗?等等,好像有点蹊跷……
他将头又贴近了水面几分,这才发现,原来方才由远处看时以为是水面反射月光,折射光芒而发光,没想到竟是水底的植物在散发点点萤光!?
“怎会如此?好生神奇!”第一次眼见如此奇景,倵颐目不转睛的看着,口里啧啧称奇。
“呵呵──这草只长在干净的潭里,生长期短,转瞬间就开花结果而枯死了。”琅玦盯着水面,像是感慨般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发着绿光带白色的就是它的花吗?”
“嗯,它的花小,只开一时辰便谢了,花谢后再十二时辰便结果,果子一掉,那草也就死了。”
“沙漠中的植物皆如此短暂吗?”
“沙漠水源可贵,植物须趁有水时赶紧繁衍,一生自然难以长久。”
倵颐点点头,似有所感,望着潭里整片的水草发着萤萤亮光,心中怅然。
琅玦见他看的出神,眼神却有些伤感,忽然间也像似感染了他的情绪,心底也有些酸楚,说不清怎么回事,只愣愣的看着他的侧脸,思绪有些飘邈。
他本来就不是大漠之人,以商旅的身分与他们同行,却总有一天会走达北方,又或许在那之前,自己的目的就已经早一步达成了,分离……毕竟是在所难免,只是心中的愁,却让难以放下。
大漠之人誓守祖训,什么都可以抛,但祖训不可违,先祖曾言后代子孙必不可离大漠,但他却有种想法,他不想与他分开,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北方离开大漠,而自己一辈子中就只能在大漠,分离两字已成定局,叫人怎么不生愁?
两人各有所思,沉默无语,只是怎知那心思所想,竟牵到了一起,面对日后的结果,两人心中一沉,无声叹息。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琅玦收绪,偏头叫了下倵颐。
“嗯,走吧。”他点点头,与他一同往回去的路走,天空飘着乌云似要下雨,一下遮住了月色,原本尚还有轮廓的道路立即便的漆黑无比,不过好在扎营地点离此并不远,向着火光的方向前行,就找得到队伍。
“小心!那有块石头。”倵颐出声提醒,但却为时已晚,再他出声的同时,旁边便传出了忽痛声。
“唉唷!”琅玦摸着自己的脚,方才一不小心去踹到那颗硬石,痛得他嘶牙裂嘴,整个人蹲了下去。
“伤的很重吗?”倵颐赶紧跟着蹲下,询问伤势。
“没事啦!怪我运势不佳,就颗石头也能让我受伤。”
“来,我扶你起来,能走吗?”他拉着琅玦的手,欲将他拉起,可却怎么也拉不动。
“等等,我的脚……有些诡怪。”方才踢到石头的一阵刺痛过去,琅玦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有些痲,使不上力。
“怎么了?扭了脚吗?”倵颐见他无法起身,伸手欲探查他脚上的伤,却被他一手抓住,“怎么了?我只是想帮你看看而已。”
“嘘!别动,你听见了没?”琅玦紧抓着他的手有些发抖,慢慢移动自己的身体往后退去,连带着他也被往后拉。
‘嘶──嘶──’
两人一静,原是安静的四周隐约出现了细微的摩擦声,听得他们是一阵发寒,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何种东西。
“你想的跟我想的应该相差不远,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东西了。”退了阵后,琅玦按住脚裸,手隐隐摸到了有些凸起,暗叫不好。
“你方才是不是……踢到了?”倵颐的声音,有些颤抖,心中更是一阵阵恐惧。
“我想应是踢到了──”两人正说着,那被乌云盖住的月色倏的探出了头,月光洒落,四周顿时清晰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两人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就见那已被踢的翻了过去的大石上盘了条长型的生物,那生物长的丑陋,沙色的身躯,满布着粗糙的鳞片,一副张牙舞爪,几吋长的尖牙泛着森冷,摩擦着鳞片沙沙做响,细长的舌头从血盆大中吐出,仿佛看守地狱的异兽。
“蛇!!”
两人一阵惊慌,忙的又一阵后退,直至与蛇保持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后,倵颐方瞥见琅玦的脚裸已肿起约有一粒馒头大小。
“你的脚!!”
“别叫!你得帮我个忙……”琅玦压低了音量,但盘在石上的蛇还是免不了一阵吐信,示威般的扬起头。
“快说吧!你这伤不能拖。”
“呵,我也正有此意。你得帮我打死那家伙,这一来,才有法子医。”琅玦感觉自己的身体已渐渐沉重,但还是勉强一笑,要倵颐安心。
“交我吧。”
倵颐见琅玦说话有些喘,明白情况不妙,他迅速起身,随手检起身旁的一跟枯木,一击就打往蛇身离头约三吋之地,那蛇随即一跳,直挺挺的在地上扭着,已无力伤人。
倵颐随手扯下自己的衣服帮琅玦包扎好伤口,又将蛇包好后,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往离这已不远的火光快步走去。
“偏劳你了……”
琅玦对于同身为男子的自己如今却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乎是喜大于忧?只得苦笑。
“说什么话,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倵颐嘴上说的镇定,脚下步伐却已乱调,越走越急,鼻间的也气息越发混浊。
“待我伤好,是该好些报答你……”琅玦淡淡的扬起嘴角,似笑而非笑,渐渐流失的体力让他阖上了眼,昏睡过去。
“早要你不要说那些废话的──”
倵颐强迫自己维持镇静,脚下的速度没有一刻缓过,耳边风声咻咻,手中抱着的人体温却逐渐高得烫人。
终于,好不容易跑至营队尾端时,他见着了人。
“快来帮忙!!”
“这不是──!?”
那人见倵颐一手抱着琅玦,心中疑惑,便靠近些观看,发现琅玦脸色发青,又是一愣。
“还呆着干麻?快!快去找大夫来呀!!”倵颐见那人又呆着,一时情绪激动,当下便吼出了声。
那人听他一吼,也颇有几分架势,赶紧了回神,喊人帮忙。
“快!快去找领队,跟他说,圣主中毒了,要他快些来”
这场骚动让原本在各自帐棚内休息的人纷纷走了出来,一见受伤之人是琅玦,一群人霎时围成了圈担心的观看着。
“怎会如此?”
“方才不是好好的?”
“这是给蛇伤的,怎么帐里有蛇吗?”
一时间人们交头接耳,吵杂不停。
“你醒醒琅玦,大夫快到了,要撑着啊!”
倵颐不顾吵杂的人群,紧握着琅玦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停的与他说着话,像是想藉此确定他还存活着。
“他是给什么咬伤的,你倒是快些说,免得待会大夫来了无法可医呀!”一旁等待的人等不住,急声催促着来由。
“在这,就是这毒物咬伤了他,伤在脚裸。”倵颐由身上掏出那条被裹的紧紧的蛇,一摊开,那蛇身还是不断的扭动,凶狠无比。
“这蛇……”
围观的人群一见这蛇片刻安静了一下,倵颐心中一阵不祥,忙的催促,“这蛇如何?你快说呀!”
“这蛇毒有得解,而且解得快,只要你别再死抱着不放手,我保证他活命。”突然,在倵颐身后出现了一个穿戴整洁,器宇不凡的大夫,那大夫一脸微笑,看着他没有松过的手。
“老张哪!你看看,要你别吓人,瞧你把人家骇的。”不等倵颐开口,大夫微笑的转头,看了下刚刚话说到一半的围观者,那人也跟着呆了下,说不出话来。
“那……医生已来了,我看我先去准备等会儿要用的东西吧。”那人说着,一下便跑走了,心中直嘀咕着:我什么时候叫老张了?哪来的半路乱给起个名字?
“他当真有救吗?”倵颐虽然放开了手,但却依然扶着琅玦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当然,我从不说谎。”大夫侧过身蹲下,在琅玦身边观看了一阵子,探了探脉相,“不过还是请你先将他搬到帐里吧,在这边我不便动手。”
“好!”
倵颐抱起琅玦往主帐走,大夫则是一脸高深的跟在后方,静静的观察着,不过他们自然没发现。
“怎么搞成这德行?你们究竟去哪啦?这小子如此狼狈。”一进帐,艾大叔就队倵颐一阵吆喝。
“我们……我们去了这附近的绿洲──”倵颐将琅玦安置好后,有些心虚的说。
“成了吧你!整天管东管西的,小心等等他醒来对你反感。”大夫或许是见倵颐困窘,替他打了个圆场,堵上了艾大叔的口。
“瞎说一通什么呢?还不快给他看看,等等伤了根毛你我都陪不起。”艾大叔一叱,那大夫却没什么惧容,还是笑咪咪的。
“放心吧,药早煎了,就等着喂了。”
“这么快?怎么没见你问诊,这下就开药了?”
“方才在外面就诊过脉了,你自个贵人多事没见着,可别赖我。若不信你问那小子。”大夫一派轻松之样,完全不像眼前有个中毒危急的病人般,谈笑生风。
但是这副模样却让倵颐看着不放心,深怕他错看了什么就此害惨琅玦,因此他一直死死的盯着他,却也因没抓到什么把柄而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信你就是,想你也不敢如此胡闹。那药呢?怎么还未好?”艾大叔看向帐口,神情担忧。
“这药杂,需慢炖,要的时间长些,再等等可能就好了。”大夫等的不耐烦了,索性坐在椅子上翘起脚来。
“大夫,你当真确定吗?琅玦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你不再替他看看吗?”倵颐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尽量的放缓了自己的口气,不想与他发生冲突,毕竟现在是以医好琅玦为第一要务。
“说了没事,你也坐着等药吧!”但是大夫似乎不领情,依然故我。
“我说你这人,这是一个大夫对病人的态度吗?未免太随性了吧?”本来想着要克制自己的语气,但听见他这么一答,倵颐顿时无名火起,披头就说了句重话。
“啧啧,你瞧瞧,这小子牙尖嘴利,好不客气呀!”大夫话说的难听,但表情却没有什么怒容,令人难以捉摸。
“我说小子,他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了,信得过的,就别再担心了。”艾大叔见情景有些怪异,赶紧出来充当和事老,怕两人说不好起了争执。
“哎呀~我像如此小气之人吗?不用如此急着给我戴高帽,老艾。”
正说着,小璪便端了药进来,她两眼有些发红,端着药的手微微发抖,艾大叔见了赶忙接过药,“成、成、你怎么说都成,快点把药喂下去吧。”他禁不住摇摇头,不想逞口舌之快,眼下还是关注琅玦的伤势多些。
“啐,我一年到头就顾着帮人看病,难得今儿个想找老朋友叙旧,这你都不赏光?实在太伤我心了。”大夫一手接过药,一张嘴依然没停的碎碎念。
“等你医好了人,什么时候叙旧都行。”
“喔──话可是你说的唷!”
“是、是、是我说的,你快动手吧。”
一旁呆了一阵子的倵颐头一次见到如此奇妙的对话,一时间插不上话,方才的怒气也因他已开始医治琅玦而作罢,现下只能焦急的在一旁观看。
“成了,再让他吃个三帖药应就可以下床了,这段时间要避免吃些燥热的食物,保证一个月后又是一条龙。”大夫见药已全部喝下,让琅玦躺下后,又是一派轻松之样。
“他何时会醒?”倵颐走至床边,依然是一脸担心。
“最慢后天便醒。但他脚肿的利害,切忌叫他不可下床走动,不过应该也是走不了啦!”他笑着,转身出了帐中,倵颐一双眼睛直关心的盯着琅玦瞧,倒没发现,艾大叔却悄悄跟了上去。
大夫一拉下帐联,随即跟出的艾大叔很快的将他拉至一旁,紧张的问道:“你方才说的是真是假?”
“什么是真是假?”大夫一脸疑惑,不知他说些什么。
“当然是琅玦的诊断,当真无碍?”艾大叔见他听不明白,才又把话说清楚了些,脸上依然焦虑。
“当然是真的,你同我认识那么久,我啥时诓过你?”大夫说着有些恼怒,就偏过了头去。
“……你时常诓我……”他不辩解还好,他一辩解反而令人更难相信那诊断的真实性。
“呃──总之听我的,包准他没事。别的我不说,救人嘛,我从不失手!”大夫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原来自己诓过那么多人。
“我见那伤口泛紫,想也知那东西剧毒无比,你没看几下就说没事了,叫人怎么放心?”艾大叔又问。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医术是吧?跟你认识那么多年,就不见你信我……前年那些给医好的大叔、大婶哪个来说过?就你、好没长眼睛的,这都不识货──”大夫口中唠唠叨叨,说了一大串抱怨,但是因为音量小、速度又快,没让人听个清楚。
“得了、得了,算我不识货,你就别再说了。”艾大叔受不了,当下便打断了他不停的唠叨。
“哼!不信我便罢!待几日后便知真假,到时我定要你给我端茶。”大夫闭上嘴,由身后拿出了把扇子,装模作样的扇了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