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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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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姬过世了,在她的丈夫努达海和自家小妾新月死后的第十年。
跪坐在母亲的灵堂上,珞琳一身孝服。想哭,可眼睛似乎已经干涸。眼泪,应该早在母亲过世就那一晚哭干了吧。
哥哥骥远和嫂嫂塞雅都在劝她回房休息,可她执意要在这里守灵。骥远没办法,看着自己妹妹一脸凄哀,只能由着她了。
珞琳知道,对母亲来说,离开这个世界是一种解脱。自从努达海战死、新月殉情,他们一家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上至达官显贵、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平民百姓,谁不把父亲与新月之间的那点艳谈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被人嘲弄的对象。
当然,对雁姬来说,这些闲言碎语比起自己的丈夫带着心爱的小妾出征,战死后小妾以身殉情带来的伤害,又显得不那么沉重了。父亲死了,新月死了,他们倒是一了百了,剩下一个烂摊子,丢给活着的人。
幸好哥哥争气,顶着外面的闲言碎语在皇上面前把差事干得漂漂亮亮的,这才保住了将军府的富贵荣华。嫂子塞雅也是个能干的,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了父亲的前车之鉴,骥远深刻的意识到对妻子以外的女人投入热情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这十年来虽然纳过两个妾,但都是不冷不热的,倒是对妻子塞雅始终关怀备至。
靖寇大将军府的声望,总算是慢慢的又回来了。
可是,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珞琳虽然才刚过二十八岁的生日,可在她自己看来,自己已经同埋在地底下的死人没有分别了。
当年,太后亲自为珞琳指婚贝子法略。可后来新月在巫山为努达海殉了情,他家失了势。闹出这么一出丑闻,府上又没有得势的人,便被贝子法略退了婚。自然,其他的王公大臣也不愿攀上这样一门亲事,十年下来,珞琳就做了老姑娘。
她想,她这辈子大概注定要孤独终老了吧。哥哥嫂嫂虽好,侄子、侄女虽然可爱,可到底隔了一层。每每看到哥哥带着孩子玩闹,嫂嫂在一旁小心翼翼生怕哥哥一时粗手粗脚摔伤了孩子,珞琳都觉得心里苦苦的。
十六七岁的时候,要是有人说起将来珞琳成亲怎样怎样,她都红着脸,不依不饶的说是人家故意打趣。可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她也会寂寞,她也会孤独,她也想有一个丈夫,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
这辈子,这一切都是奢望了吧。
她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终于哭出了声来。
“额娘,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为什么要你唯一的女儿留在这个世上孤苦一生?”寂静的灵堂,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回答她。
都是因为新月,都是因为那个新月格格,她的家才会变成这样的。如果她不出现,额娘和阿玛还是恩爱有加的夫妻,他们所有人都不用忍受别人的异样眼神。而她,她会有丈夫,有孩子,享受其他女子会享受到的幸福,或许也会有烦恼,也会有苦难,但绝不会是像现在一般死寂的日子。
曾经的她多傻啊,她居然把新月当成自己的好姐妹,甚至撮合她和骥远。她哪里知道,自己当做姐妹的人对自己的父亲怀着那般不可告人的心思。哪怕在父亲纳新月为妾后,她也轻易的原谅了新月。她甚至劝母亲接受新月。
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她后悔,她后悔曾经帮新月说过的每一句好话,那个时候,那些话听在额娘耳朵里,心里一定像刀割般难受吧。
想到这,珞琳抽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虽然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后悔,再怎么掌掴自己,雁姬已经去了,没可能再死而复生了。
如果一切能重来该多好,如果一切能重来,她绝不会让新月伤害到自己的额娘,绝不会让她勾走阿玛的魂,她一定会守着这个家,让每个人都好好的。
在珞琳哭得昏死过去前,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