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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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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过去前,吴邪突然想起一件事。
梦境里,那个最初的张起灵说,张家后辈们将不会知道神树与家族的关联,只需守住青铜门和秘密就行了,这是他在见到神树后做的决定,他甚至选择在神树下终结自己的生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一件必须的事吗?
他仅仅是因为同行的人都死了,自己无力返回家族,才消极地决定长眠神树下?看起来不像。张家那样强大而坚韧,默默站在历史背后那么多年,他们的先祖可能是个遇事消极逃避的人吗?还是说……其实最初的张起灵做出这个选择是有目的的,他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决定?
他为什么不给家族后人留下关于青铜神树的只言片语,而只让他们守住青铜门后关乎终极的秘密?
这两者间难道有冲突?
还是说,他出于某种考虑而没有那样做?
吴邪隐隐有感觉,那个梦境似乎真的不仅仅属于梦境,更像来自于高次元的预兆,是神树、鬼玺、青铜门,甚至是长生和种种神秘之力共同给予他的礼赠。降临在青铜树枝上,不可名状的神灵给他开出了一个有趣的谜面,再给两点提示,然后看他能否从中找出答案来。这个答案可以解放他心心念念的人,也解放他自身,这是一条从未有人攀登过的歧路,艰辛,凶险,但登临顶峰时,他将收获前所未有的美好。
美好得令连绵延千年的宿命,都要向他这个凡人低头致敬。
这是对张起灵漫长苦难的回馈?还是对自己孜孜追寻的奖励?
也许都是,但都不重要,如果秘密肯终结掉自己,还他们一个平静幸福的人生,那就是吴邪最大的追求,也是他做这一切的唯一目的。
当英雄拯救世界,听上去很美,但身为英雄是痛苦的,他注定享受不到世间温暖和宁静的生活。普通英雄尚且如此,何况一个矗立在历史暗面,得不到任何认同与支援,会失忆、会流血,被削减了喜怒哀乐的沉默英雄呢?
脑子里这么乱纷纷地想着,吴邪很快睡过去,他太累了,这段时间的苦苦追索让他身心俱疲,还来不及理清每一个问题,意识就沉入了睡眠,像一粒种子遁入泥土,被深深黑暗包裹,熄灭的宇宙寂然无声。此刻,他对周围情况一无感知,包括身边躺着的那个人。
吴邪不知道,在他熟睡后,躺在身边的男人坐起来,悄无声息地下床,离开房间,然后走入书房内。
不需要开灯,闷油瓶也能看清房间里诸多东西的轮廓,他来到书柜旁,拉开最底层的门,蹲下身来,看着漆黑的内部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伸手将所有的盒子一个个拿起来掂量,灵巧敏锐的双手很快感知到哪个里面有东西。
带密码的盒子不算复杂,他只需很简单的工具就可破坏,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想自己或许能猜出吴邪设定的密码——六位数,三次机会,看似渺茫的概率。凭借对吴邪的了解和信任,闷油瓶开始推想可能的密码组合。
02200059是第一个跳入他脑海中的数字,这神秘的数字贯穿他们的冒险始终,不过……思索片刻,闷油瓶否定了这个答案,在数位不相符的情况下,吴邪应该不会取用它。
吴邪这人……闷油瓶眼神放松,嘴角也轻轻翘起来,想到吴邪,就让他感到胸臆里盈满暖意。这人虽当了几年老板,却依然是自己的吴邪,面对某些人、某些事时始终有那么两分痴:痴心,痴情,带着天真热忱的执着。如果这段时间自己的观察没错,那么,吴邪肯定背着自己在继续查探那个秘密,用他能做到的方式。不得不承认,吴邪确实今非昔比了,不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一无所能的愣头青,他早已能独当一面,更值得信任,值得期待,甚至……值得依靠了。
想到这里,闷油瓶轻点下头,看着盒子的眼神也更温柔,似乎他捧着的不仅是个密码盒,更是吴邪鲜活灼热的真心。
吴邪不告诉自己这段时间研究的结果,必定是为自己好。但对于这件事,他可能全部扔给吴邪吗?当然不行。就如他在那个夜晚说的,自己的事必须自己负责。
闷油瓶的目光再次变得淡漠而深邃,心神也从对吴邪的眷恋中回到了一贯的立场:冷静,甚至冷冽,理智牢牢控制住他的思维,继续推测吴邪可能设置的密码。
吴邪……吴邪……
对吴邪来说,什么数字会很重要呢?如果这里面存放的是关乎自己的重要记录,那么,他设下的密码一定也会与自己相关。这不光出于张起灵对吴邪言行的了解,更是对吴邪情感深度的高度信任——吴邪绝不可能突发奇想瞎编一个数字作为密码,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被牢牢记住,且对他具有重要意义的数字。
那么,关乎自己,又能在吴邪心里留下深刻烙印的数字……
轻轻点头,闷油瓶输入了六个数字——030201。
盒子应声而开,笔记躺在其中,就像此刻躺在隔壁房间的吴邪:安静沉默,怀揣着意图保护自己的秘密。
闷油瓶将笔记拿出来,阖上书房门,扭开台灯仔细翻阅。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闷油瓶将这本笔记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这些内容像风雪一样袭人,又像熔岩一样灼烈,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看完它的,这并不重要,关键在于里边记载的内容,以及背后透出的,吴邪呵护自己的点点苦心,这颠覆性的一切早已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
坐在书桌前,他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此刻的沉默比他日常的沉默更深沉,更厚重,他似乎正隔着时空与消逝的先祖们对话,又似乎站在极高的地方向命运发出质问。
最后,他摸出手机,按下几个号码,又在即将拨出时放弃了。看看时间,午夜四点半,这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还不是时候,不是现在……
吴邪是在一周后发现情况不对劲的。
这天一早,王盟电话他,说铺子里来了客人,对拓本很有兴趣,希望直接跟老板谈,吴邪同闷油瓶说声我去铺子里便出门了。他在店里跟客人沟通半天,最后成了两笔不错的生意。待到客人出门,一切回归宁静,已是下午两点了。吴邪饿得胃疼,打个电话给闷油瓶,却没人接,他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回去。屋里一室冷清,闷油瓶不在。到这会儿,吴邪完全没想法,一起住了半年,闷油瓶有时确实会独自出门,不知干什么,他不会主动交代,吴邪也不问,都大男人,打探那么多干嘛?反正吴邪知道小哥不可能背着自己出去泡妞的。
简单煮碗面,吴邪热腾腾地吃了,再好好睡个午觉,补充这段时间因休息不足而落下的精力,起来时正好五点,也不用再往铺子里去,电话王盟得知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儿,盘口上没动静,也就放心了。他转而去关注冰箱,蛋奶肉菜都还有,不必出门买。略一合计,选出今天晚餐需要的食材,到点儿了就开始做饭。
等到饭菜齐备,一一端上桌的时候,闷油瓶还是没回来,吴邪打他手机,关机了,又等半小时,依旧不见人影。眼见着菜要凉,吴邪只能自己先吃,然后把剩下的给他收好。
八点、九点、十点……每个钟头吴邪都给闷油瓶电话,但那头永远传来已关机的冰冷提示音。吴邪暗骂不省心的家伙,跑哪儿去了?他无心做事,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新闻,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到此刻为止,在吴邪心里,这依然是平常也正常的一天。
不正常的感觉在半夜袭击吴邪,将他从睡梦中撼醒,他模糊记得做了个噩梦,但在睁眼刹那就忘记了内容。他发现自己躺在客厅沙发上,灯开着,电视也开着,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自个儿调成了静音。
他一直在等闷油瓶回家,却一直没等到,迷迷糊糊就在沙发上睡过去。看看时间,已是半夜三点,这人怎么还没回来呢?吴邪突然打个冷颤,熟悉的不安感从黑暗里伸出爪牙,紧紧抓住他的心脏——等等,难道……难道这人又闹失踪了?!
吴邪感觉呼吸发紧,翻身从沙发上跳起来,转身冲进卧室,打开衣柜,脑门上顿时冒出了冷汗——闷油瓶的背包、户外衣物、工具、武器,以及其他零零碎碎出门需要用到的东西都不见了,这人果然是走了?
那么……他去了哪儿?
吴邪强迫自己冷静,他压下所有胡思乱想,瘫坐在床上,只觉心里一片混乱,像坏掉的电视机,满屏都是雪花点,这种情况……这种情况他似乎只在青铜门前感受过,那灭顶的混乱与无助是否在暗示自己什么?
深吸口气,吴邪走入每个房间,将灯打开,仔仔细细搜寻闷油瓶可能留下的线索。客房里没有,他有段时间不在客房歇息了,都和自己一起睡;主卧室没有,客厅没有……最后,吴邪在书房的桌上发现一张纸条,大部分被镇纸压着,一晃神就可能错过。
闷油瓶留下了纸条:和瞎子去下斗,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