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息》深息

7、第 7 章

　　陈轻走的那天，陆朗照旧值班到早上8点。他回家洗澡、换衣服、定好闹铃开始补觉。阳光温柔地打在他的脸上，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如果要用几个字来形容陆朗，那“正好”两字当真最合适。
　　他的身材正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纤弱也不会粗犷到突兀。
　　他的相貌正好，没有帅的惊世骇俗，偏偏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干干净净，温润无害。
　　他的性格正好，不像陈轻满身带刺，也不像裴修瑞的圆滑讨喜。
　　如果陈轻真像一杯白水的话，那陆朗就是一杯清茶，看起来平淡无奇，入嘴满口余香。
　　茶，是会醉人的。
　　闹钟响的时候，差一刻十二点钟。陆朗带上眼睛，摸索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陈轻打个电话，早上给他发的短信，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这小孩早上吃饭了么？想着，脑子里蹦出那人大闹病房的威风模样，偏要满身是刺地去伤害才会高兴吗？把所有人都推得远远的..一个人会孤独吧？
　　手机在沙发上吱呀怪叫了快十分钟了，一长串数字不知疲倦地在屏幕上跳跃。陈轻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一根点燃的烟，透过烟雾盯着手机发亮的屏幕。他知道再过几秒钟，铃声会停止，一切归于寂静。然后呢？然后静等下一个六十秒开始。
　　“妈的，”陈轻伸手把桌上的空烟盒攥烂，心里一股气憋着那个难受。在陆朗打电话前的一个小时，林夏的话就像一只苍蝇，围在他耳边嗡嗡打转。很累，手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也抚慰不了他沉重的眼皮。
　　只是，闭上眼睛，他就能看见陆朗专心地踩在砖上，一步步挪着，脚下是五层楼高距离。
　　陆朗，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陈轻？”陈轻按了接听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还钱是吧？我没忘。不是说好五点吗，你到楼下我给你送下去。”深呼一口气，心里默念，他救你不过是因为他是医生，换做别人他也会那么做的。
　　“吃饭没？”陆朗没有接话茬，本来打电话就是要提醒他吃饭的。
　　“吃了。”早饭。
　　“早饭？”
　　陈轻没说话，他想，现在是讨论吃饭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可是，从头想想，陆朗对他的好都是寻常的吧。冒险救他，只是出于做医生的本能；陪他一起吃晚饭，不过是为了让胃病早点好；昨天那宗电话，也不过是平常朋友间的问候吧？
　　陈轻哪有什么朋友，对他来说，陆朗的这些好已经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
　　当陈轻意识到自己还在接电话的时候，一切都很安静。电话没有挂断，却也没有人说话，他不确定陆朗是不是还在。
　　“想完了？”当陈轻要摁下挂机键的时候，陆朗认真地说，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当然知道，突然的沉默是陈轻思考的征兆，他耐心的倾听着，好像能听到电话那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嗯，”陈轻有些吃惊，原来，他一直在。
　　“听我说，就算不是你，那天我也会选择不顾一切的救人，因为我是医生。”果然如此。
　　“可是，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选择每天去医院吃晚饭，也不会想打电话提醒这个人吃饭。”陈轻愣了一下，那颗裹着盔甲的心是在跳动吧。
　　“陈轻，你知道被子弹穿过眉心的感觉吗？”我就是这样被那晚的你击中了，连退路都没有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