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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Ep01 祈祷 ...

  •   海野真知最近总反复在做同样的梦。梦境之中是一片浩瀚无边的白色海洋,她站在大片空白的边缘,听见从遥不可及的彼岸传来的呼喊声。

      “真知、真知”……单调聒噪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她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帽子屋家族BOSS——布莱德·迪普尔详细描述了这个梦境,得到的回应却只是这位黑发青年不可捉摸的一笑:
      “小姐还是不要抱有过分旺盛的求知欲比较好。你应该记得,一年前你费尽心机得到的真相并不甜美。”

      执着追求真相招致的恶果,无需他人提醒便早已深深烙印在了真知心中。一年前,她几次三番拜访掌握联结次元钥匙的Joker,企图打探出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获得的却只是“你早已死了”这一令人绝望的既定事实。从那以后,真知虽然没有完全丧失探索实情的勇气,但也学会了收敛不恰当的好奇心,不再那么热衷于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因此,当她再一次从无边无际的空白梦境中醒来时,她只是晃晃脑袋把梦中一声声“真知、真知”的烦人呼唤甩出耳鼓,重又全神贯注地扑到手头的工作上去。

      说是黑手党实习,其实只是在彭格列总部从事一些最基层的打杂工作,偶尔出个小差看守几天牧场或葡萄园。上头美其名曰文书整理,实际上端茶跑腿当沙袋之类的杂活都是见习生们的分内事。
      没错,当沙袋。

      据说最初提出“以见习生进行实战演练”的是瓦利亚中有天才少年之称的贝尔菲戈尔,他的理由是:反正这些没有战斗力的废柴养着也是浪费资源,不如废物利用一把给彭格列创造点剩余价值。上头的老爷子们不知是偏头痛发作还是没戴老花镜,居然手一滑批准了这个疯子提案。

      于是,见习生们面临的噩运可想而知——鬼才相信贝尔菲戈尔是为了把彭格列的每一分工资都花到刀刃上,他分明只是想捞几个活靶子来磨自己的刀刃。

      为了回避贝尔的飞刀盛宴,真知每次都想方设法推托这项不亚于访问鬼门关的陪练任务。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的同僚莉迪亚·布朗,一位满头金黄秀发、年轻可爱的意大利美人,在被飞刀问候的过程中对于施虐方贝尔菲戈尔产生了非同一般的感情,每次都欣然答应与真知换班。换句话说,莉迪亚每个周期当两次沙袋,真知则安全地留守办公室,负责完成莉迪亚的那份文书工作。

      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由莉迪亚开始,与真知同期进入总部的沙袋见习生们或多或少发现了战斗部队的潜在魅力,其中要数瓦利亚最受这群废柴新手的青睐。这不难理解,毕竟他们顶着【彭格列特种暗杀部队】这个帅气拉风的名号,干部们事实上也确实很帅很拉风。再加上沙包体验中的亲密接触,更赐予了姑娘们充分的机会一睹武斗派的雄风……各种意义上的雄风。

      不出两个月,见习生队伍里就爆发了一场名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浩大瘟疫。

      让真知真正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对“给战斗部队当沙包”这一使命满怀期待的M群体中除了思春期少女,还有思春期少年,竟然还有胡子拉碴的中年叔叔……

      “——真的没问题么,黑手党队伍里有这么多M。”
      从小睡中醒来的真知猛灌几口凉水提了提神,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手头的文件,一边压低嗓门不无讽刺地向旁边的女文员问道。

      “这是彭格列团结一心的证明吧,我想。”
      女伴听她问得尖刻,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她是个年过二十的稳重女人,比真知资历高些,组织倾向上更近于九代目为首的稳健派,平日安分守己,很少参与对武斗派的狂热追捧。

      “……这种团结方式?”
      真知冲办公室另一头喧哗的人群抬了抬下巴。莉迪亚·布朗正洋洋得意地炫耀她小臂上被飞刀划出的伤口;另一个女孩在向大家巡回展出自己和斯夸罗先生的合影,照片上还留有明显的PS痕迹。
      “他们的团结已经严重影响正常工作了,多少去制止一下吧,前辈。”

      “这不是挺好吗,大家都很有朝气……相比之下,尤斯蒂娜太缺乏朝气了。别那么卖力地挤抬头纹,你今年才十五岁哦?”

      “啊……哈哈,因为我想要快点长成大人啊。”
      真知无法直说自己的真实年龄和对方相仿,只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收起话柄继续阅读文件材料。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后,真知在电脑上接通了帽子屋家族的日本驻地,打算和首领协商自己的回国事宜。这还是她来到意大利后第一次与布莱德直接对话,通常家族内部都以邮件沟通。

      不出她预料,布莱德足以令女性嫉妒的俊秀容貌完全未因时光流逝而减损,个性色彩满满的着装品位也不因年岁增长而改善——他依旧穿着那套雪白的长款骑马装,垂至肩膀的黑发上扣着一顶饰满蔷薇花的花哨礼帽。“帽子屋家族”这个滑稽的名号,或许正是由此而来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布莱德·迪普尔黑狐狸一般狡猾的面孔刚出现在屏幕上,不等她首先发话,他就笑眯眯地开口道:

      “小姐,看来我们不久就要迎来重逢了呢,真是令人激动。”

      “……你怎么知道?我的实习期还没结束。”

      “因为六道骸回来了。以小姐的固执性子,不可能放过这个亲手报复的大好机会啊。”

      “你误会到哪儿去了,BOSS。比起自己的宿怨,纲吉那边的情形更让我在意。听Joker说他的状况一点都没有改善,把骸交给现·在·的他收拾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不过彭格列上层已经对我们发出了警告,‘同盟家族一律不准对那些逃狱犯出手’,这可真是了不得的霸王条款啊。再说,我们家族自己的NO.2就是越狱犯,也没资格去干涉别人越狱。”

      布莱德说得云淡风轻,真知的心却蓦地悬了起来。

      帽子屋家族的NO.2——“三月兔”艾利欧特·玛奇,地位上与彭格列的泽田家光相当。然而,这位忠实勤恳、像老大哥一样热心关照她的金发青年却是从Joker的监狱中出逃的重罪犯,随时可能被心血来潮的管理者们执行死刑。不仅是他,协助他越狱的首领布莱德也是同罪,处于朝不保夕的危险境地。
      这实在不是什么可以当玩笑挂在嘴边的事态,只是想起就让人心情沉重。

      “换言之,无论骸对纲吉做什么,帽子屋家族都会袖手旁观是吗?不对,不止纲吉……其他并盛中和黑曜中的学生,也要放任他们受伤?”
      海野真知并没有圣人包容万物的悲悯情怀,严格裁定起来应当属于比较自私市侩的那类姑娘,但她本能地认为这种做法不合理。
      明知道有人会受伤,有些人会受到不可治愈的精神打击……

      “就是这样。”
      对于真知的疑虑,布莱德微笑着下达了冷酷的判决。但他随即话锋一转道:

      “不过,帽子屋家族并不限制成员的个人行动。自然,也不会无礼到去阻止一位想要帮助朋友的小姐。”

      “……原来如此。”
      几乎不经大脑思考,真知便领会了自家首领的话外之音。
      这些年共事下来,她了解这个男人甚至胜过了了解自己。尽管言辞轻佻难辨真意,还时常流连于夫人小姐丛中左右逢源,但布莱德·迪普尔毫无疑问是位有责任感亦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出色领袖。如果不是他大方地接纳真知成为家族一员,她大概永远无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找到归属感。

      真知收住笑容从转椅上站起身来,面向显示屏深深鞠了一躬。

      “我会尽快回来的,BOSS。在那之前,日本的小鬼们就拜托了。”

      ——————————————————————————————————————————

      离开意大利之前,海野真知最后一次在西西里的原野上散了趟步。

      与她当年告别日本时不同,当她向同僚们辞行时,大家只是冷淡地转过头来道了声再见保重,便回身继续料理自己的活计去了。真知并不埋怨同伴薄情,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平日过于自行其是,宁可发呆望天也不加入众人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难免给人留下“搭架子”、“自命清高”的陈腐印象。

      其实她最初也曾尝试融入这一和谐的氛围,但她着实对斯夸罗先生的胸肌和小贝尔的肱二头肌提不起兴趣……真要说的话,她比较关心日本的猪肉有没有注水,会不会危害家族里孩子们的健康。

      ……这就是少女心和父母心之间的差别吧,大概。

      虽然在西西里没有倾心相对的友人,但真知深爱着这座地中海岛屿上绮丽的自然风光。沿着乡村地区的小径漫步,能够看见两旁缓坡上粗陋的棚屋和绿油油的梯田,还有农家院落里追逐嬉闹的儿童。路边无人清理的茂盛野草轻轻摇曳着,偶尔一只蹦跳的野兔在草丛中掀起一阵绿色的波浪。带盐味的海风穿越辽阔的荒原吹拂过来,夹杂着果园里半熟柠檬的酸甜味道。

      真知的步伐不快却很稳健,她在欣赏优美风景的同时也警惕着可能存在的伏击。她很清楚自己这一行的风险性:黑手党是一项要用食指尖顶着脑袋的工作,一旦失去工作与私生活间的平衡就会立即人头落地。

      她在路边一座古旧的神龛前停下了脚步。神龛上的图案在风吹日晒下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但龛中的圣母玛利亚塑像依然保持着她那千年不变的悲悯微笑。

      神龛前的草地上摊了一块发白的麻布,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新鲜的果物,估计是附近某个虔诚信徒送来的供品。真知低垂下眼睑,毕恭毕敬地把自己带来的一篮子橄榄轻放到麻布上。她需要向圣母祈求的东西不多,因此也无须大张旗鼓地准备献礼。

      真知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天主教徒,她祈祷的习惯是从当地女人处依葫芦画瓢学来的。意大利是个宗教气息浓厚的天主教国家,而西西里岛的不少妇女都有家人在为黑手党效命,有些是丈夫,有些是儿子、兄弟或父亲。她们总是风雨无阻地去当地教堂为参与黑手党事业的亲人祈祷,以求上帝赐福洗净他们的罪孽,让这些亡命之徒在死后免受炼狱的煎熬。

      作为黑手党集团中的一员,海野真知从不期望自己能够获救。不如说,只有为罪行付出代价才能让她感到心安理得。
      她为之祈祷的对象,是自己之外的人:上司布莱德·迪普尔、艾利欧特·玛奇,亲友泽田纲吉,还有她眼中比家族荣光更重要的一对双胞胎男孩——帽子屋家族的少年守门人,行内人称“Bloody twins”的崔德·迪和崔德·达姆。

      “仁慈的玛利亚啊,愿您的庇佑与祝福降临在他们身上……”

      不远处的乡村教堂里隐约飘来做弥撒时的圣歌声。真知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合上眼睑静静地祷告着。
      艳阳在她银亮的长发上挥洒下一片炫丽的光芒。

      ——————————————————————————————————————————

      飞抵日本前的最后一个夜晚,真知是在无梦的深度安眠中度过的。心知即将与阔别已久的友人重逢,她的心情反而愈加平静祥和。只要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日本小镇上那些微笑着的亲切面影。

      航班准点到达了机场,日本正是破晓时分。真知提着行李迈出机舱的瞬间,视网膜猛然被天边灿烂的霞光刺得一片模糊,她立刻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额前遮光。
      ——当她半眯着双眼将手臂从面前移开时,她看见了。

      两个面貌体态一模一样的少年,正笑吟吟地并肩立在阶梯底端涌动的人潮中。他们仰起稚气未脱的脸孔望向她,赤红与天青的瞳孔在日光下水晶般熠熠闪光。

      看见这对双胞胎少年的那一刻,真知顷刻把黑手党的警觉和冷酷抛到了浮云之上。她把散落的刘海向脑后一捋,拎起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沿着阶梯狂奔起来。

      “迪、达姆!!”

      【Bloody twins】——染满鲜血的双子。
      在同行中,这两个孩子通常被如此称呼。

      尽管还只是与纲吉同级的十四岁少年,却已是久经沙场的黑手党行家,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枪械和刃具。思维模式机械而残酷,对于他人和自己的生命都毫不怜惜。虽然在熟人面前时常表现出天真活泼的一面,但面对敌人时就如钢铁制的机器一般冰冷无情。

      就“纯粹的残酷”这一点而言,双胞胎与瓦利亚的贝尔菲戈尔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但海野真知是个私心极重的女人,很难公平看待在自己眼皮下长大的可爱弟弟和拿自己当沙袋的傲慢小鬼。

      因此,在彭格列对瓦利亚唯恐避之不及的她,脚刚踏上地面便咣地一声扔下箱子,张开双臂抱住了迎上前来的孩子们。

      “欢迎回来,真知。”

      与一年前引人浮想联翩的糟糕情景不同,双胞胎既没有握着自己惯用的长斧在她眼前摇晃,也没有趁乱对她上下其手。他们只是一人一边轻柔地环住少女的脖子,像依恋母亲的小孩那样把面颊抵在她的额头上——这一年间,他们的个子已拔长到能够俯视她了。

      只是短短一瞥,真知便意识到了两个孩子的成长。
      青蓝瞳孔的崔德·迪头发已经齐肩,用发带简单地束成马尾;暗红眼睛的达姆也用发卡别起了刘海。在他们尚显稚嫩的面容上,十年后成熟男子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地缓缓浮现。

      (男孩子……是成长这么快的动物吗?一年前明明还是叫喊着要糖吃的小鬼头呢……要是我也能成长为不让他们蒙羞的能干长姊就好了。)

      有些不安地这么想着,真知踮起脚尖克服身高差,和往常一样柔和地抚摸着弟弟们蓬松的头发。

      “嗯,我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Ep01 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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