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暗灯][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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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崎奈月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这间房间和一旁的和室相连通，满屋都飘满了熏香的味道。她愣愣地单手支在檀木色的矮柜上，一只手拉开了下面的抽屉，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每次都是这样。
它就像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时时刻刻在看似温馨的时候毫不留情地苏醒，将人扯下地狱。
拇指和中指轻揉着太阳穴，瞥到了静静放在一旁的托盘。被剥落一半的蛋壳，锯齿状的贴合在白色的鸡蛋上面，城崎奈月伸手去把剩下的蛋壳一点点从鸡蛋上剥去，温温的热气从里面传出。等到里面蕴出来的热气舔着她手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原来自己的手已经冰凉。
她将完整剥离出来的蛋放在碟子里没再动它。静静地看着一边的广口碟子中搁着浅浅的棕红色酱汁。知道自己喜欢芥末的味道，而却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特地在另一个碟子中放上了一点不像绿色芥末一样辛辣的黄色芥末。
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要干什么。
城崎真葵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人。至少她这么觉得。
不管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令人伤心的事，在她这个母亲面前却永远都不会表现出来。似乎在别人看来的狂风暴雨对她来说只不过是雨露沾衣，微微一笑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淡定也好，不在乎也罢，总而言之城崎真葵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
她一直都记得她们搬到这里来的第一天晚上。
她因为不放心城崎真葵一个人而偷偷地走到她房门前。
房门轻掩，暖黄色的灯光从留出来的一个角中溢出来。整个人瑟缩在棉被中，弓起背，把额头靠在膝盖上坐着。听到了脚步声，整个人明显地打了一个寒战。她才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逆着光可以看到脸上还挂着水的痕迹。两边的黑发凌乱得可以。
“妈……没事，做了个不好的梦。”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但她捋了捋头发，调整了下姿势，很快又躺了下去。
“很晚了，妈你也早点去睡吧。”只探出一个额头，声音盖在被子下模糊不清。她在被子下挪动了几下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城崎奈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任何话，走过去将她被子拉拉好，将床头台灯的亮度调到了最小。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看还是没有动静的城崎真葵，才轻轻地将门关上。
一切安静地如同无声电影的画面一帧帧往下跳。
到如今城崎奈月也说不清到底城崎真葵是个怎么样的人。直觉告诉她，城崎真葵瞒着她很多事，可是根本找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她也希望城崎真葵能够像一个孩子，有自己暗恋的人，有一个能分享秘密的朋友，在做噩梦后不是一个人静静坐着而是扑到她怀里……
想到这里城崎奈月用叉子的一侧切了一点白煮蛋，没有沾酱，直接放入口中。
冷了，蛋白也仿佛被注入了水，没有一点口感。
城崎奈月揉了揉眉心，关上了拉开之后没有任何翻找的抽屉。转而走到旁边的和室，开始准备两天后上课所需要的花束和茶点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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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了的鸡蛋躺在原木色的书桌上，旁边是丝毫未动过的酱汁。摊在书桌上的作业本和滚在作业本夹缝之间的原子笔，静默的样子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整个房间带有冒着热气的椰香沐浴乳味道和正在运转空调吹开来的香味。
城崎真葵穿着宽大的T恤衫躺在水刚没过小腹的浴缸中，膝盖蜷曲抬高，不让伤口碰到水。湿透了的T恤衫被水鼓起，像一个个小水泡黏在身体周围。中长的头发随意绾成一个髻，一缕头发夹杂着水汽贴在脸上。用双手捧起一抔水，往脸拍去。手轻覆在脸上，上上下下轻轻摩擦着。直到感觉到脸颊被揉搓得微微发烫，才拿起了早在一旁准备好的白色浴巾随便一抹。用手撑着直起身体，离开温吞吞水的一刹那，一阵凉意从皮肤里钻了进去。城崎真葵抖了几下，脱掉一直黏在身上的T恤衫，随手放进了一旁的洗衣机。一边小心避开伤口擦着身子，一边用手抹开镜子上的雾气。
人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城崎真葵丢开用好了的浴巾，裸着身子走到了洗漱台面前，身后水渍留下一地的缠绵。双手撑在边缘，一把将头发放下，用手指顺了顺，把脸向镜子边靠着。
手顺着脸颊摸上去，来回摩挲，扯开。看着依旧完好的脸，城崎真葵向后退，用食指绕起了披在前面的头发。
镜子里显示的头像渐渐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合，城崎真葵突然有点恍惚。
“你有什么脸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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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除夕夜，在吃完了年糕汤之后，城崎真葵和城崎奈月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新年夜的钟声。
晚上九点，红白歌会便正式开始了。
“小葵新年有什么愿望么？”身侧的城崎奈月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对她说，穿着居家服的她一点也不失气质。
“愿望么……嗯，大概就是……唔？”捧着热茶城崎真葵缩着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即将说出的话被城崎奈月挡住。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哟。”
看着城崎奈月眨着好看的眼眸，城崎真葵将视线移向另一边。
热茶腾起来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节目按照早已在网上被曝光的演唱顺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把一切事先安排好的东西提前说出来，完全没有一点惊喜可言。
而绚香依旧没有出场。
吉泽大叔大概要失望了。
城崎真葵即使已经喝了一杯咖啡却仍旧睡眼朦胧，坐在电视前太长时间的确容易发困。靠倒在沙发柔软的垫子上，不一会儿进入了梦乡。睡得不是很沉，能够隐约感觉城崎奈月把一条毛毯盖在自己身上，还把空调温度升高。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十天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跨年晚会的烟火仿佛还是前一秒发生的事，窗外依旧隐约传来烟花点燃的声音。
每天都是昨日的孪生兄弟，八点起床，整理房间，去信箱取明信片，写作业……城崎奈月每天似乎都很忙碌，接待络绎不绝的人的拜访，相较之下，城崎真葵似乎悠闲了许多。
鼠标点了发送键，回复完邮箱里最后一封来信，城崎真葵呼了口气。
所有的内容不过都是你转我我转他，转来转去，不久又转回手里的问候，究竟有什么好发的？
复制粘贴，兜兜转转之间，十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换了一本新日历，又从一月开始撕起。
冬天的早晨一如既往的冷，城崎真葵走过暖气边时还贪恋地站了一会儿，等到整个人都温暖了才在鞋柜面前慢条斯理地将缠在脖子上的围巾一点点绕下来。
“小葵~”正当城崎真葵将大衣外套脱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欢乐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黑色的扣子解到第三颗，圆润的外形在手指间摩挲。
抬眼，便看到一个短发的少女向这里招手走来。
“小葵，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哦。”少女在离城崎真葵半米开外的样子就笑着伸开双手拥抱，把亚麻色的脑袋搁在城崎真葵的颈窝。
“不就三天没见而已嘛，而且我们都通过电话了……”用手摸着她细软的发丝，城崎真葵一边说着，看到她听到这话嘟嘴的样子，马上改口，“好啦郁江，我也很想你。”
“嘿嘿，礼物哟。”名叫郁江的少女笑得神秘兮兮，从身后拿出一个色彩缤纷的袋子，用小指勾着。
“别这样笑，脸更圆了。”城崎一边接过礼物袋子一边用手扯了扯她的脸。其实伊岛郁江的脸是好看的心型，下巴小巧而尖。两颊也带着一些婴儿肥，弹性不错，所以一笑起来，脸好像皱在一起，远看就感觉很圆润。
伊岛郁江笑嘻嘻地把手臂挂在城崎真葵的肩膀上，仗着自己矮了七厘米的身高，踮着脚动来动去。
“对了小葵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哟。”突然把头枕在城崎的肩膀上，歪过头，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城崎真葵没有说话，安静地把伊岛郁江从身上挪过去，再开始慢条斯理换鞋子。
“嘿嘿，你们班要来一个转学生。”伊岛郁江从自己的包中掏出镜子直立放在打开的鞋柜里，梳理起了头发。
“哦，不是很好么。”城崎真葵拿出了室内拖，放到木地板上，弯腰，换下。
“是啊，看上去人也长得很漂亮，尤其是她的头发，乌黑乌黑的，又好直好长。”说着便用手在大腿中部比划了一下，一脸羡慕。
乌黑乌黑、好直好长。
说实话，城崎真葵真的很讨厌这个发型。看着自己搭在胸前的一缕深酒红发，抿了下嘴唇，将鞋子放进鞋柜，合上铁门。
“你看到本人了么？”用钥匙将锁锁上，回过头看着伊岛郁江心满意足将镜子放好，伸出手向里面准备拿鞋换上，不过好像拿到了什么东西。
“啊，恩。刚刚碰巧经过了教务室，据说以前住在奥地利还是澳洲……不过听说是个中国人。”不知道为什么伊岛郁江的脸腾得红了，说话也开始结巴。
默默将资料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再次检查了下东西，城崎真葵准备走了。而伊岛郁江却仿佛定在了那边，如石尊一样。
“郁江……郁江……？”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半响，才见到急急忙忙地回过了神。
“啊……啊没事。”伊岛郁江低着头将手里的纸用力捏成一团，连鞋子也只是胡乱一放，赶紧锁上了门。
城崎真葵偏头，看见了她手里粉色的纸片，恶作剧的一笑。
“让我猜猜……是有人奔放的写着‘今天中午，老地方，不见不散’呢？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挑战信？哦，或者说是用词唯美而甜蜜的告白信呢？”手指轻触在自己脸上，城崎真葵笑着看到伊岛郁江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候的脸更红了。
“部……部长>////<”
这个称呼只有在她根本不知所措的时候才潜意识地说出来。
“好啦，收好它吧。否则人家看到被丢弃的纸会伤心的。”城崎真葵用手顺了顺她的头发，轻轻拍了下郁江的脑袋。
伊岛郁江乖巧地点了点头，但依旧鼓着脸的样子。城崎真葵不禁笑出声来。
“笑什么呢？”淡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身影挡住了从窗户里射出的阳光，城崎真葵转头。
“早上好柳。”
“早上好。”郁江见到有人来了，赶紧将拿着纸的双手背后，低着头，抬起眼睛看了柳一眼，好不容易消退的红色再次浮现。
“那……那小葵我先走了。柳同学，下次见。”微微弯腰，伊岛郁江几乎是小跑出去的。
“噢对了小葵。”走到门口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没说的话，“今天要去美术社拿上次借出去的花，你别忘了。”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路上慢点走，小心跌倒。”
“知道了啦。”说着，人影又“呼”的一下子不见了。
柳也趁着她们说话的空隙，迅速换好了鞋。
“城崎我们也走吧，第一节英文课还要考试。”
“噢。我们走吧。”
刚刚走出门口，城崎便瞥见了跟着班导一起路过的转学生。
黑色的头发，又直又长，带着柠檬的香味。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暗灯][I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