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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平静 ...

  •   无尽的黑暗。
      程澈看着眼前不断闪现的画面,一时间有些无措。
      这是在做梦么?
      小小的少年瑟缩在桌子底下,男人暴躁的咆哮,震得窗子都在发颤,充血的双眼格外恐怖。女人站在少年身前,流着泪,脆弱却无畏。一阵乱响,男人发了疯似的摔东西,破碎的玻璃杯溅了满地渣滓,电视也斜栽在地上,裂开一道丑陋的缝,像是张着黑黢黢的的大嘴嘲弄着什么。
      妈妈,这就是你所说的爸爸?世界上最温柔体贴浪漫多情的男人?
      妈妈,别傻了。爸爸早就死了。剩下这个,只是个被社会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虫。他无能的只会逃避沉沦,只懂得用愤怒遮羞遮丑,敏感的谁都说不得碰不得。就让他这么去吧。别再抱有期待了,好不好?他不配让你流泪。
      空荡荡的屋子没有开灯,少年端了碗面走到女人身边。轻轻地说:妈妈,你吃点东西吧,别想那个女人了,她再打电话来就让我接。你别为那种男人伤心,他……
      一个耳光狠狠扇到了脸上,连同手中的面也翻到了地上,面汤溅了少年一脸,烫的他倒吸凉气。女人声嘶力竭的怒吼: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没大没小的,要不是因为你动了他的东西,他也不会生气的不回来!都是你害的,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少年有些发麻的脸颊微微红肿,也不知是烫的还是打的。有些亮晶晶的东西从眼睛里摔出来,落进地上那一滩乱糟糟的面里,再无迹可寻。他没有说他发现了躲在柜子里的小三,那个裹着被子的女人哭着问男人怎么办,被他儿子发现了。男人只是脸色阴郁的大发雷霆威胁少年,要是乱说就杀了他。少年没有说,只是因为害怕女人更伤心。
      而后男人说少年乱动自己东西,呆在家里不舒服不安全,就搬了出去,一个星期没联系,只是每天都会有个陌生女人打来电话说要让女人同意离婚。
      妈妈,你确定还要忍受下去?
      妈妈,就算他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吗?
      下着暴雨的夜,少年被所在了门外,拼命地敲门,哭着喊:妈妈,妈妈,你让我进去吧!妈妈我再也不去他公司闹了,我知道错了,你让我进去吧,外面下雨呢,妈妈。对不起,妈妈!你原谅我吧,妈妈,妈妈!你别傻了,他根本就不爱你了,他都半年没回过家了,你忘了他吧,早点和他离婚你也能解脱,妈妈,我是为你好啊……妈妈……
      女人尖锐的声音穿透了防盗门:滚!滚远点!别跟我说话,为我好,为我好?明明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造成的,要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被家里赶出来,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得到幸福了!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还好意思说为我好?你今天就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只要你走了,他就会回来,就不用因为要养你而发愁争吵,你快滚吧!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害的我这么悲惨,现在只要你走了,就什么都会好的!
      少年听着这钻心的话,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狠狠的震碎,一片一片的飘散,脱离了躯壳,僵立着在雨中,不停地流泪嚎叫,直至喊出了血,哭的脱水昏厥,被不堪其扰邻居叫来的120拖去医院才消停。
      妈妈,你真是这么想的么?
      妈妈,我不想活了。
      随后小小少年与程澈本身开始重叠,一次次的自残,纤细的腕上尽是刀痕,却没有一道致命,看来都是自杀未遂的证据,或者说是在试验自己究竟下不下得去手。渐渐地对这种疼痛的刺激也麻木了,活着没理由,就这么死了却不甘心。寄居在一个表哥家里,无所事事。
      最后是被人从学校叫出来,到了医院,……最后画面定格:面前女人和男人的黑白照片,淅沥沥的阴绵细雨沁透了黑色的运动服,手中紧握着的雏菊被泡的发胀溃烂……
      黑暗开始缓缓退散,程澈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适应着光线。
      护士急忙去找医生。例行的检查后,便离开了。叫住护士,问了些情况。
      看来自己是遇上劫匪了,正好“自己的哥哥”路过,救下已经人事不省的自己,送来医院,还付好了医药费,但是“自己的哥哥”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并且假都帮自己请好了,住院钱也都付了。只不过自己伤势有点重,原先身子也弱,又着了凉,开始发烧,就这样昏迷了两天两夜,现在身体情况也不是很好,虽说醒过来了,但还要住几天院。
      无视掉护士提起自己“哥哥”时的兴奋表情,程澈在心底冷笑:哥哥?真是个好哥哥。
      此刻程澈那琥珀色的瞳孔特别明亮,剔透的让人不敢直视,干净的像是能看透内心,只是其中玄寒的冷意也越发明显,仿佛是用冰雕成的一般。这种眼神原来也出现过,和律师一同奔波应付家中窥觊遗产和保险费的人时,程澈就是这种眼神。
      凌厉而强势,冷漠而坚决。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本以为会和萧毅相安无事的和平共处,自己那点刚刚萌芽的爱慕就那么放着,不浇水不施肥,自然而然就会死的。
      可现在偏偏是这么一种状态。
      给了自己生命的双亲如此,萧毅也是如此。
      最无辜的他总是承受最多的迁怒,原因要么一目了然要么无处可寻。也懒得再去问为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只要萧毅从此别再来招惹他,他也不想再去追究了,就这样从此再无瓜葛,也挺好的。起码那份不该有的情感已经奄奄一息了,最坏的结果还没出现,不是么?
      痛就痛了,伤就伤了。
      只要,萧毅别再出现,就好。
      本就伤痕累累的人生再多添一道伤实在是没什么。他不在乎,在乎也没用。
      似乎成了一种本能,逃避所有伤害,遗忘所有不堪,以此保护自己。
      捧了杯水在掌心,带着湿气的温度暖着冰凉的指尖,程澈望着窗外,干净明亮的窗子上有两只圆滚滚的小麻雀正偏着头看他,黑溜溜的小眼睛与程澈无声对视,真是天真得无辜的眼神。只是额前浅灰色的毛上不知为何有着一个小小的赤色十字花,似乎还微微发着光。一阵轻风带起两片树叶飘过,两个小家伙扑腾着飞走了。一前一后,闪出视线。
      鸟有伴,树有风,杯中是水,窗外是空。
      程澈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上,凝视着远方,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其实他只是无法思考罢了。
      大脑一片空白,他连自己是死是活都无法确定。
      直到送饭的护士出现,他才终于有了几分动容。要了纸和笔。
      程澈有个习惯,和母亲一样的习惯,静下来时,总要画些什么。
      和母亲一样,在画画方面极有天分。而且由于小孩子特有的恐怖学习能力,程澈几乎是把母亲画画时的所有动作神态都一并学了去,当然还包括绘画的所有技巧和方式。
      记忆中母亲总是喜欢右手拈着一支笔,左手轻轻捻着耳边的一缕发丝,微偏着头,右脚脚尖压着左脚脚尖缓缓地踩啊踩的。
      于是程澈现在就蜷在被窝里,右脚丫踩在左脚丫上,认真的作着画。
      画上是两只麻雀蹲在窗前,身后一棵绿树作衬。两只麻雀的额上有着细小的赤色十字花。
      而此时,病房外的闻风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怔住。悄无声息的离开按了个号码。
      “喂?少爷,是我。恩,偶然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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