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谁言于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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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谁言于伤
此后，第三日，夕阳薄暮中，一辆马车悠悠进了江南小城。
小城不大，只是在栈道旁，来往行人不少，因此城里还是有三间客栈，临东门口便有一间，杏黄色半旧的酒旗高挑，上有草书酒字，泼墨银钩，透出几分大气，旗下一盏明灯早早亮了起来，西风中左右摇曳，下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紫色流苏，分外夺目。
胤禛抬头看了看还算热闹喧哗的二楼，停下马车，言道，今晚在此休息，再做打算。
胤禟先从车上跳了下来，而后是胤礽悠悠走了出来，黛眉俏目，淡淡一扫间，自有一股嚣傲冷然，瑰丽艳姿慑人心魄，食客们不由同时看过去，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有不爽，冷哼一声，溶溶日光中顿时遍体生寒。
这样的女子肯定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食客们纷纷转头，继续自己的饮食，只是刚才肆无忌惮的喧哗声一下静了许多，跑堂的小二忙躬身相迎，讨好哈腰的带他们一行人到二楼僻静雅室，听罢吩咐，这才离开。
“哼，有什么好看的。”胤礽犹自忿忿不平低声嘀咕，又瞥了眼改了男装的俊俏妍丽女子——胤禟。
有了胤禟的起哄，胤禩的纵容，胤礽的好玩，胤禛最后只能默许他们的“侠盗”行径，虽然心内不喜，却也不会袖手旁观，再怎么说都是自家兄弟，哪有看着身临险境不管不顾的理，况且两名又是娇弱的女子，怎不万分担心。既然大家意见达成一致，接下来就是踩点探路，阿朱犹豫了会，问道，乔帮主若是跟着去“行侠仗义”，被外人所知，会不会给他添麻烦。这一提醒众人才想起“乔峰”在外的名声，虽然他们是不怎么在意，然则众口铄金，这事还是谨慎些为好，阿朱立即兴致勃勃的提议由她来替大家改容貌。
她对于这易容一事可有万分兴趣，及百分信心。
在她巧手下，胤禛立即年轻许多，与胤禩一般，化作两个翩翩少年郎，羡慕之下胤禟也要求做男装打扮，她身形颀长，阿朱只略施薄妆，便化为妍丽贵家公子。胤礽原也想改男装，可惜她容貌偏向柔美，要改也并非不可，只是动作大些，若是被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铺到脸上，他倒宁愿还是素面女装算了，于是，一行人便改为了，三个哥哥陪妹妹出游，另带婢女一名。
胤禟难得见太子殿这般小女儿羞恼状，眸中浮出几丝戏谑，指间的折扇游走翻转，“谁叫我家二姐长得国色天香，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该高兴才是啊。”
“爷怎比小九秀丽绝俗，纵是男装亦掩不住追求者。”胤礽轻叹略恼微冷笑，立即翻出路上某人的糗事出来。
这种悲催的事无论任何时候都让人无法释怀，于是两个同悲催的人唇枪舌剑起来，看惯这一幕的胤禛胤禩没再白费时间去开解他们，斗斗嘴也是增加兄弟感情的一种方式。一时饭来了，吃毕，正想叫小二带路去客房休息，突然感觉外头静得有些过分，微微蹙眉，警惕几分。
“……大师兄，师父有命，你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为好，免得受苦。”
“……哼哼，什么叫把东西交出来，你们平白无故在师父面前诬陷我，不过是借机想解决我而已，三师弟，你以为你能代替了我当上大师兄吗？白日做梦！”
第一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含糊，似在口中含了什么，第二人的声音凌厉清冽，那凛然的口吻倒有些熟悉，胤禟眼眸一亮，撞了撞胤禩的肘，轻笑悄声，“咱们看热闹去。”胤禩心知这个弟弟最是喜好热闹，点点头，身影一飘，轻轻推开半扇门，从门缝中看着楼下大厅的情景，不知何时客栈的食客全走光了，只有两个男子剑拔弩张对峙中。
站在门口处的是个矮胖子，嘿嘿笑道，“大师兄，你着了这噬魂丹又没了小师妹在旁，硬撑也没用还是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吧，否则……”又嗤嗤笑着，面色满是得意。胤禩看过去，那背光而立的男子约莫二十来岁，身材高瘦，英逸的脸色青中泛黄，眸色闪过一丝异芒，噙抹怡然的笑，面色温柔，“否则什么？”缓缓抬起手来。
矮胖子闻言脸色大变，似大祸临头一般，双目圆瞪，身子急促往后退去，双掌不停的挥舞，仿佛隔空要挥退什么，数声噼里啪啦后，空中泛起朵朵青白的火花，而中了毒的男子却借机飘然远退，身影跃上二楼，破窗而出，倏地消失在高树盘错郁郁枝杈茂叶后，晃得一晃，便再杳不见人。
胤禩胤禛对视一眼，均是惊愕，好厉害的毒术。看着矮胖子大口大口喘粗气，咬牙恨骂那“大师兄”，胤禟眉眼一弯，伸手拉过胤禩的手，“八哥，咱们跟去看看，好像有好玩的事。”说着，就朝窗口跳去。
因为对这人有些好奇，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莫名的悸动，仿似那凛然的目光在哪里见过，加上是弟弟提议，胤禩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蹑在后头。
那青年人身手不俗，幸而中了毒，又急促赶路一时没多大留意后头，胤禩继承的凌波微步可谓天下第一轻功，最是适应潜踪跟随。胤禟本身功夫不错，而胤禩也把这精妙的功夫传授于他，虽然打定主意好好护着他，然则多门功夫护身却是再好不过，就连胤礽也跟着学了。他可没所谓的敝帚自珍意思，更无江湖人的门派之见，好东西当然大家一起分享，何况是一直捧在手心的宝贝弟弟。
过了会，耳听一阵细微声响，侧头看去，胤禛也携了胤礽过来，心中微微好笑，看来二哥也喜好凑热闹啊。
盏茶功夫后，跟着那人兜兜转转绕了半个城，这才从西边出了城门，那人才急促赶路，因大道空旷，他们不敢跟得太近，免得被发现，于是大半时辰后才跟到一丛林深处，才踏入几步，一阵轻风飘拂，叶声簌簌，那风中却不知怎么，夹杂着一缕诡谲莫测的甜香气息，胤禛脸色一变，低声厉喝：“退开！”
搂住胤礽，足尖运劲，急促后退，同时捂住了胤礽的口鼻，早在胤禛提醒前胤禩便感觉有些异样，只是一时分辨不清，待他出口，立即反手把胤禟挥在身后，亦自身朝后急退。
退出数里，没再闻到那诡异的香气，这才松口气，胤禛放开胤礽，轻拍他身上几道要穴，胤礽身子一颤，闷哼一声，呕出一口暗红的血出来，胤禛眸色一暗，扶住胤礽摇摇欲坠的身子，“二哥，你还好吧。”胤礽微微摆手，抹去唇边的血丝，停了停，“好霸道的毒，果然是星宿派的人，使毒手法诡异莫测，他……咳咳……”
“既然如此，别看了，回去吧。”胤禛皱紧了眉，星宿派名声极恶，门人弟子无耻阴险歹毒，又擅长使毒，为中原武人所弃，然则又惧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及一身毒术，所以江湖人对他们都是避而远之，他自然也不喜这些人，听闻是星宿派的事，便懒得管。
不料胤礽摇摇头，漆黑的眼眸不带一丝光亮，眯着眼朝林深叶茂处看了看，若有所思，却又叹口气道，“还是去瞧瞧吧。”
胤禩迟疑了一下，瞄瞄胤礽近乎淡漠的神色，哑声问道，“是大哥？”胤礽点点头，突然有些明白胤禩胤禟他们重遇胤禛的心情了，当年经历惨痛无比，几十年的纷争怨斗，一言一行都透着血腥煞气，而这些岂是一朝一夕能抹平，虽则近几年来渐渐沉敛，一旦碰触，依旧难以抑制的涩痛——
若非这几个弟弟在旁，他决计不愿相认，亦，不必去相认。
大哥也来了？胤禟皱了皱眉，他跟胤褆倒没多少交情，虽然小时候胤禩是养在惠妃名下，跟胤褆关系不错，他又一直跟胤禩形影不离，然则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在阿哥所玩或是上书房学习，倒极少去延禧宫。况且后来胤褆提出的张明德一案让康熙对胤禩勃然大怒警惕防备，此后才开始残酷打压，他是不清楚大哥那番话是有意还是无心，但心里还是存了三分戒备，再后来更是毫无交集，原本就轻微的感情更淡薄了。眼下就算重遇，也没太多感觉，不过，八哥当年跟大哥感情不错——也罢，过去瞧瞧就是了，大不了，他挡在八哥面前。
数里之地，纵不再急促赶路不用多时便回去。树影葱葱，叶绿天碧，一个清隽的人斜倚在树下，漆黑的发丝散落，颊侧有一道伤口，尤沁着绛红的血，一张脸却蜡白，指尖沥沥溅下血来，藕荷色衣裳沾了血，被剑锋割裂出几道口子，风扯出破碎的布条翻出几许笔直凌锐的杀意，微微冷笑，英逸的面上掠过了一丝阴狠之色，“诸位跟了我多时，可是有什么见教！”
“怎么，这条路就你走得？”胤礽微挑眉，傲然道，眼见惯来嚣张的人落得如此狼狈田地，怎么不嗤笑几句，胤褆隐隐觉得这几人有些熟悉，却一时无暇分辨，喉中发出一股似笑似叹的声响，做了个“请”的手势，阖眼不语，亦一动不动。
感觉此刻有些诡异，胤礽微微蹙眉，尝试性向前踏了几步，骤然，止住，看着地上原本蔓生的野草黯色几分，甚至有些还枯黄了，不由眉峰一捺，心念一动，细细看清周围，不远处有一滩墨绿的灰影，隐隐可闻一股肉焦的气味，顿时明白过来，恶心不已，恨声道，“保清！你当真又要爷的命！”
胤褆猛然睁开眼，颤声道，“你说什么？！你是……保成？”眼色错愕，仿佛全然不可置信一般，呆得一呆，又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们……”勉力咬牙踏前一步，身子一软，僵在那里，喷了口血出来。
地面顿时泛起一股青烟，胤禩一急，抢步过来就要扶他，胤褆侧身避开，怒喝，“别过来！”喘了几口气，“不想死就过来，这里全是毒！”
胤禩怔了怔，然则却没有感觉自己有哪里不妥，急忙回头去看胤禟，见他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忙移步过去，搂住他，后退数步，疾点要穴，护住心脉，探脉过去，感觉没中毒，这才放下心来。胤褆从怀里掏了个瓶子出来，朝四周洒了洒，然后指指身后大树一处，“把他抱起来，咱们走。”
他这一移开身，众人才看见树影暗处还躺着一个女子，脸色青白近乎透明，阖眼似睡似昏，薄薄的双唇却是黛紫色，双手斜放在胸口，十指青绿，只因躺在岩影树荫中，看不清容貌，只是明显苍白与青紫交错，显得无比的诡异。
“她是？”胤禛心头莫名一跳，看着那紧蹙的眉宇，隐隐有几分心痛。
“是十三。”胤褆低头看着她，面容苍白，眼神却是极温柔，“你是老四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谁言于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