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周而复始

1、第 1 章

　　一个城市的诞生，需经过母亲河细细蕴育；城镇中每一条小街的成长，则沉淀着岁月流淌过的记忆。
　　李梵快步穿过一排红砖墙，踏上沥青马路，来到县城主街道上。从南到北的主要商业街，永远是那么繁华热络，朝气蓬勃。
　　李梵是外地人，除了父母之外，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在小学升初中的那一年，除了初中毕业就参军了的哥哥之外，全家随着作为转业干部的爸爸来到南方这个县城的。
　　爸爸的原籍在南方的一个县城农村，当年就是因为家里穷，没出路，凭着贫农成分得以参军入伍，本来这辈子就没想过离开军队，没想到改革开放了，军队也开始了大精减，爸爸不得不考虑出路。没有硝烟的年月，在军队里想要升迁，除了拼资历之外，就是搞人际了。话虽然这么说，想要操作，没有些可倚仗的后台，并不容易。就算留在军区进入外挂单位，那也是权宜之策，全国都在搞活经济，改革开放，人心早已思变，经过细细考虑，爸爸最终决定趁着政策对转业干部倾斜的机遇，选择了服从转业安置到地方。
　　李梵永远记得，当妈妈知道爸爸转业安置回原籍的时候，妈妈一下子就病倒了，全家跟着一起陷入了对未来的茫然和担忧中的一幕。直至辗转来到这个县城一看，全家才知道错得离谱。
　　事实证明，爸爸离开家乡太久太久了，爸爸记忆中的贫瘠和荒芜，是爸爸对生产党那个贫瘠年代固化了的印象。在现在，不作数了。
　　爸爸转业安置的老家“省级贫困县”水脉纵横，土地肥沃，是个再典型不过的鱼米之乡，县城及隶属的每个乡镇，除了农业之外，都有自己特有的支柱产业项目，所谓的“贫困”，来自于和周边县市财政相比的“贫困”，而不是县城本身的居民收入贫困。在这里，因私营加工厂相对发达，企业职工的工资和福利都不错，机关单位的干部们反而没什么特别的优势。
　　转业的爸爸背安置在县政府，虽然只是科员，也算是进入了体制内。
　　从转业到地方，几年下来，也历经了几届人事波动，爸爸已经从之前的科员，连续升迁，全家相信，只要在现有政绩上保持稳定持续，按照党政对干部年轻化的规划，想要在事业上更近一步，并不难。当然，父母所积累下的关系网，也都将是他未来发展的重要资源。
　　和县城各个小巷中随意种植的杂木不同，县城大街两侧种植的是虬干舒展的法国梧桐。那是特殊年代留下的特殊树种，春天嫩绿展现，夏日遮阴蔽日，秋天落叶纷飞，冬天虬干昂天，春夏秋冬，自记忆起，它们的存在就是一种美。不过现在，茂密的树杈横穿着好些电线电缆，县里正在商议是不是砍了改种别的树种，李梵衷心希望大人们别做损毁县城一景的蠢事。
　　昂首看着高大的虬干，枝头上，几片新冒出来的嫩绿，在深绿中格外显眼。
　　目光锁定那抹嫩绿，李梵远远得开始奔跑、冲刺、在某一个点腾空跳跃起来，高举起指尖儿碰触到高高在上的一点点绿，随着碰触的力量，小小的嫩绿轻轻摇晃着，征服的愉悦让李梵心情愉悦，脚尖落地，大步迈步向前，前方就是县中。
　　来得正是时候，学校门前，学生会组织的执勤干部陆续到位，李梵掏出一块执勤的红色袖套正准备套上胳膊，侧头间，余光瞄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似乎所有学校的校门口都会有些常年摆的零食摊子招揽学生，他们学校也不例外。在学校围墙的拐角处，有几个由自行车焊接改造的零食摊子上，摆着几块活动木板，就算是台面了。木板台面上面摆着些透明塑料袋，里面放着炒瓜子，炒花生，还有用糖浆合着炸米花做的切片，一旁几个特大瓷缸里盛着熟食，有夹杂着红绿椒的炒螺螺、有炖的莲藕段，还有自家熬制的泛着金黄色的糖浆丝，靠着前面摆着几个盖着玻璃片的杯子，里面放的是藕茶。
　　这些也不知道卫不卫生的小食，却是经年累月得吸引着着一批又一批学生的光顾，李梵走了过去，有些责备道：“别在路摊上买东西吃，那个不卫生。”
　　一看到胳膊上别着执勤红袖章的高年级学长，围着零食摊的学生们很快一哄而散，叼着裹着金黄色蜂糖丝的芦柴棒的林瑞回身瞧，被学生干部抓包的紧张的心情立马稳定下来，没关系，站在他哥哥的好朋友李梵。
　　对哥哥的这个好朋友，林瑞一直有那么些排斥，原因是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可能是这个李梵能和外表敦厚，内在狡猾得不得了的哥哥成为好朋友，就天经地义值得他小心吧。
　　看着叼着芦柴棒还在啾啾着的林瑞，早已习以为常了李梵摇摇头，哎，他真不能理解，明明同时兄弟俩，哥哥有那么些洁癖，弟弟却总是对路摊上卫生难以保障的奇怪零食情有独钟。
　　“关你什么事。”叼着还含着些甜味的芦柴棒，林瑞低声咕噜着，爸爸妈妈都没管他，哥哥的朋友干嘛老对他说教，好烦。
　　瞧着斜着扑闪扑闪眼睛，一副不服气模样的林瑞，李梵拿下林瑞还含在嘴里咬呀咬的芦柴棒，顺手从口袋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了好，塞进林瑞嘴里，他就不信了，小摊上不知所谓的糖浆还能比大白兔奶糖好吃。
　　好甜，嚼了一口，眼睛还瞄着李梵手中剩下的几颗大白兔，林瑞有些期待，虽然他对狡诈哥哥的朋友颇为警惕，可不代表他对大白兔奶糖有意见。
　　看着把大眼睛眯成月牙儿，满心期待的林瑞，李梵也笑眯了眼，把剩下大白兔都掏给了他。揣着大白兔奶糖，林瑞一溜烟往学校跑去。
　　跟着往学校大门跑的林瑞身后，李梵掩不住得乐，明明是兄弟俩，个性却南辕北辙得惊人，都已经是初中生了，林瑞还是和小学生没什么两样，蹦蹦跳跳的样子，特逗。
　　正想过去和执勤的同学们打招呼，李梵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悠悠摇了过来，李梵抬手招呼着，“早啊，怎么没和林瑞一起上学？”
　　慢悠悠走过来的林进是贪吃鬼林瑞的哥哥，也是李梵来到这个县城结识的第一个同龄人，也是从初中一直到现在的高三，两人不但都是同班还是走得最近的好友。
　　林进带着一副完全可以忽略度数的宽边眼镜，遮挡了眼睛的部分，动作更是一如既往得慢条斯理，无论是看上去，还是感觉上去，尽是书呆子的木呐气，其实，只有相处过人才会知道，林进满肚子弯弯绕，心思复杂着呢。
　　说起李梵和林进的渊源，在李梵而言，也算是一把辛酸泪，
　　李梵能成为积极向上，品学兼优，让老师们寄以厚望的好学生的主要促因，就是来自于他到了县城后交结的第一个朋友林进，就是这个外表木呐，内在刻薄的家伙。
　　由于地方上教学和军区的教学有着较大的差距，初转学到县中的李梵文化基础薄弱，老师就把李梵和当时的班级学习委员林进配对在了一起，那时有个很好听得名字——帮扶互助。
　　在所谓的帮扶互助的日子里，被分配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少年，为了背书，交作业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展了各种各样可笑的较量，凭借一张纯良乖巧的脸蛋，羞怯的大眼睛，林进让脾气暴躁的李梵吃了无数说不出的闷亏，曾经一度为了强捺下痛揍林进的躁动心情，李梵专门找出爸爸保存的沙袋吊了起来，对着沙袋发狠得挥拳，以致于后来李梵的体格对拳击这项体育项目一度相当关注。
　　那段时期，李梵，林进两个人之间的恩怨难以言表。不过，正因为和林进结为互助小组，经常受林进白眼刺激的李梵为了摆脱林进对他“帮扶互助”的伪善，努力学习，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的成绩就显著提高了，为了这个，老师专门在家长会上夸奖了林进主动帮助新来同学的品质，妈妈也特意招待了林进，对成绩优秀，个性乖巧，家教严谨的林进非常稀罕，看着做作的林进，讴得李梵在一旁气得半死。按照李梵急躁又直爽得性格而言，应该对林进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最最讨厌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成绩提高，林进能给他的白眼也不多了的时候，他居然和林进真正凑到了一起，且乐此不疲。就这样，从初中到现在的高三，将来或许还有可能一起上一个大学吧，这种缘分还真的是有点莫明其妙呢。
　　看了弟弟蹦蹦跳跳的身影一眼，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红袖套往胳膊套，年级排名前十的林进是学生会的执行委员，在学生会属于实权人物的林进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道：“都已经升初中了，还跳……还好，我以为会在小货摊上抓到他。”
　　李梵笑了，还好，他比林进早一步“纠正”了林瑞，林进抓到弟弟在路摊上买小吃，一定会软硬兼施得套取林瑞的零花钱，那样，林瑞就太可怜了。

作者有话说

　　好久好久不见了，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写东西，今年过年后终于回归正常，回来看大家，祝各位新年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