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决定去死》沈沉心

5、5 薇薇安修理订书器

　　我理解问题的思路和我周边大多数人一样正常，在我看来，如果像是养着祖宗一样养着一帮动物也好人也好，那么追根究底只会是一个原因，因为他们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好吧，我还是忍不住在薇薇安关了电脑再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告诉了她我的想法。
　　【我说过了，我们孤儿院里很多孩子......】薇薇安说到一半我就知道，她根本没往深处去想，我于是蛮横地打断了她。
　　【是大人物的私生子，这你和我说过我也知道，可是已经被丢到孤儿院里的孩子值得用这么高昂的代价去培养吗？大人物都不会是傻子，如果他们想培养孩子，不会用这样娇惯的手段，那只会毁了孩子。你小的时候也在这里，这里的孩子从比你更早几代人的时候就已经享受到这样的待遇。薇薇安你说过你们国家议会里这几十年来分了五六个党派，金融风波也闹过好多次，真的有一直稳定的大人物供给你们孤儿院奢华到过分的享受吗？这不正常。】而且薇薇安和我说过，她们那边的人寿命和我这里基本一样长，就算有政治和经济上屹立不倒的大人物把私生子送过来，他们本人总是会老的，会死的，怎么可能好几十年如一地对待孤儿院里的孩子们。
　　【那你是在暗示我，有人能从孩子本身上面获得足够大的利益？】薇薇安算是听懂了我说的话。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是比起相信有什么大人物用娇惯到极点的方法来养活他们抛弃到孤儿院的孩子，我更相信我的直觉。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薇薇安想了很久，除了她十五岁那年在孤儿院里搬柜子跌伤了脑袋之外，她没遇到任何特别的事情。
　　【你脑袋摔伤过？】
　　薇薇安听了我的话转过脑袋，扒开头发让我看她左边头上已经不明显的伤疤。曲曲折折，有点S形，我可以想象得到薇薇安当初一定摔得皮开肉绽，然后我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但是当天我没琢磨出哪里怪异，和薇薇安聊了几句，让薇薇安注意一下孩子们的行为，我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我朦朦胧胧醒来，发现自己还穿着毛衣靠在电脑椅上，浑身的骨头节疼嘎疼嘎，很不想动，想想今天是星期六不用去上班但早饭还是得吃，我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脚落地，麻木感就上来，我扶住椅子。
　　哐当，电脑椅的滚轮脚也经不住我的抓扶，倒了。我把电脑椅扶起来，腰酸疼酸疼。嘴里抱怨扶个塑料椅子也这么沉，要是像薇薇安孤儿院里那样吃饭都有保姆喂就好了......
　　好吧，说的复杂了一些，但是我就是经过以上的动作，明白了我昨天感觉怪异的地方在哪里。
　　薇薇安住的孤儿院里穿衣服都不用自己伸手，她怎么就有机会自己搬柜子而且摔伤了脑袋？
　　我坐不住了，也不吃早饭了，马上守着电脑等薇薇安。
　　【我想不起来了，真想不起来了，不行，摔脑袋的事我一想就脑袋疼。】这是薇薇安的回答，然后她的眼神呆滞了两秒，说出的话也没了急躁，变得冰冷。【梅林，我，我害怕了，我想不起来了，我感觉自己真的忘了一些事。】
　　薇薇安的表情变得非常混乱，她把视频关了，大概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纠结的样子。然后我听到她那边有人喊她，好像是叫佳佳的女孩，喊她去修理订书器。
　　薇薇安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打开视频，我看见她的手上粘了一块白色的医疗橡皮膏。
　　修理订书器让薇薇安右手的拇指指肚被划出了一道一公分长两毫米深的口子，而那帮怂恿她去修理捡来的破烂订书器（其实和我见过的地球普通订书器一模一样，只是用的折角钉大了一点）的孩子们，一个个变得非常乖，再也不觉得这种一按就能订上纸片的东西很好玩了。
　　这帮孩子，根本没有自己包过书皮，甚至没有自己整理过文具，订书器这种东西在他们眼里就是玩具，直到薇薇安被图钉划伤了手，他们才有所觉悟。我从中很佩服薇薇安，她从这种地方出来之后还能做到自食其力，等孩子们离开电脑边的时候我想夸她两句，结果薇薇安倒先和我说了。
　　【别怪这些孩子，他们接触的世界太窄了，订书器有图钉，老师们不会把这种有可能伤到孩子的东西拿给他们看。我刚才也笨手笨脚被划坏了手指头。】说这话的时候，薇薇安假笑了。
　　【你这么笑就是有什么话不愿意和我说。】我直接戳破了薇薇安的伪装，薇薇安总是喜欢粉饰太平，就像她孤独地给图书馆补书的时候自我催眠说自己喜欢寂寞一样，其实她喜欢和人倾诉。
　　果然，薇薇安的手不是她自己笨手笨脚弄破的，好歹她是修补书籍的国家级专业人士，区区古董订书器难不住她。她的手是被不知道哪个孩子恶作剧塞进订书器孔隙里的钉子刮伤的，但是孩子们对谁干了这个恶作剧保持沉默。
　　薇薇安希望孩子们的心都是单纯正直的，所以她自己找理由给孩子们辩解，甚至和我也这么说，来强调这一点。
　　明知道会弄伤别人的手还行动，而那个人是出于善心来帮助人的，是个恶作剧就能解释的吗，我不知道，薇薇安的处境又让我想起来那个活着时算是死了，死了之后算是根本没他这个人的孤儿院院长，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教育才教导出这样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