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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铃铛” ...

  •   鬼山城静室
      两盏青铜烛台燃着幽微火光,烛芯偶尔爆出细碎火星,将四壁书架上的古籍轮廓映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那是薛大夫为谢采调配的 “养元汤” 余韵,当归的醇厚、甘草的清甜与百年老参的厚重交织,又与琉璃盏中暖玉髓散出的温润暖意相融,织成一种能安抚心神的奇异氛围。

      谢采半靠在铺着厚锦枕的软榻上,素白便袍松垮搭在肩头,露出的手腕苍白得近乎透明,连脉络都隐约可见。他指尖轻悬于琉璃盏上方,先是极轻地碰了碰盏中莹白的暖玉髓。

      那触感并非寻常玉石的冰凉,而是带着一股能渗入肌理的温煦,像初春融雪后的溪水,顺着指尖缓缓漫向掌心。这是他受阴寒掌力反噬后,首次用暖玉髓辅助疗伤,薛大夫反复叮嘱需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可他心中藏着难以言说的急切:池青川虽送还玉髓,却明里暗里划下 “护秀秀安全” 的底线;幽冥教残党仍在暗处窥伺,数次试探鬼山城布防;秀秀颈间的月牙石总在夜间泛出微光,透着莫名异动。唯有尽快稳住伤势,他才能真正掌控局面,将那孩子护在羽翼之下。

      深吸一口气,谢采将掌心完全贴在玉髓表面。一丝克制而精纯的内力,如同细流般从丹田缓缓涌出,顺着手臂经脉注入玉髓。刹那间,原本莹白的玉髓骤然亮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光晕顺着他的掌心蔓延,化作无数细微的暖流,如同有生命般钻入他的经脉——那些因阴寒掌力凝滞多日的经脉,像是被春雨滋润的冻土,竟缓缓松动起来,连带着心口的闷痛感都减轻了几分。

      谢采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舒展:照这个进度,或许不用多久,便能亲自坐镇主堡处理事务,不用再劳烦姬别情替他周旋于长老与外敌之间,也能更放心地去西厢,陪秀秀说说话,听她念叨糖葫芦与桂花羹的琐事。

      可这份难得的平静,转瞬便被窗外骤起的漠风彻底撕碎。

      起初只是零星沙砾敲打窗棂,发出 “沙沙” 轻响,像夜虫在暗处低语,尚不扰人。但不过片刻,风声陡然变得狂暴,如同万千匹野马奔腾而过,卷着粗粝的沙砾狠狠砸在窗棂上,发出 “哐当哐当” 的巨响。
      那声音像无数把小锤反复敲打木框,震得糊窗的绵纸剧烈颤抖,边角已开始撕裂,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狂风彻底撕碎。一股凛冽寒气顺着窗缝钻入,带着漠北特有的干燥与锋利,瞬间吹散室内大半暖意,连烛火都被吹得剧烈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曲得如同鬼魅,在古籍书页上晃来晃去。

      榻边矮几上,那盏素色纱幔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下摆如失控的绸带扫过矮几边缘。“当啷——” 一声脆响陡然炸开,那只从黑狼王尸身搜出的青铜铃铛,此刻正从矮几上滚落,重重砸在青石板地面上,声响在寂静的静室里格外刺耳。

      谢采心中猛地一紧,这铃铛带回后,他便觉其上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阴邪气息,却没料到会在此时异动。

      果不其然,铃铛落地的瞬间,表面刻着的幽冥教诡谲符文骤然亮起,幽绿中泛着青黑的光,像坟茔里窜出的鬼火,在地面上蜿蜒游走。紧接着,一道稀薄却带着刺骨阴寒的青黑色气流,顺着风势如活物般缠上暖玉髓——那气息与幽冥教的阴毒如出一辙,谢采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不好!这铃铛竟是针对至阳药材的陷阱!”

      异变陡生!

      原本温和流转的暖玉髓光晕瞬间剧烈闪烁,莹白的光芒中竟透出几分与阴寒掌力如出一辙的冷意。那股刚还在舒缓经脉的暖意,骤然翻涌成寒热交织的乱流,顺着谢采的掌心疯狂涌入经脉,像是冰锥刺入骨髓的同时,又有烈火在脏腑间燃烧,两种极致的痛感在体内撕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谢采心口猛地一窒,指尖骤然收紧,琉璃盏险些从手中滑落,盏中暖玉髓的光晕已变得杂乱不堪。他强忍着剧痛,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内室的姬别情:“这邪力不仅能干扰药材,定也会引动旁人残毒…… 姬别情就在内室养伤,肩腰两处都中过蚀脉散,此刻怕是已遭波及!”

      “呃……”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淡红的血迹,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素白锦袍上,晕开一小朵暗沉的花。他下意识收回手,掌心离开玉髓的刹那,紊乱的力量才稍稍平息,可经脉中残留的剧痛仍在蔓延。

      顾不上自身伤痛,他刚要起身往内室去,便见薛大夫从内室门帘后慌张跑出来,药箱都歪了半边,声音带着急切:“谢会长!不好了!姬先生在内室毒发,肩腰两处的蚀脉散残毒全被引动了,我压不住!”

      谢采心中一沉,果然被他猜中。他撑着榻沿起身,素白衣袍扫过地面,动作因经脉绞痛而迟缓,却快步往内室走:“快!用金针先封他肩腰大穴,我叫人去取暖玉髓边角料熬汤 ——至阳之性能暂压阴毒!”

      薛大夫应声转回内室,谢采扶着门框缓了缓,强压下,体内的绞痛,紧随其后掀开门帘踏入内室——这场危机本因他疏忽而起,他绝不能让姬别情在内室独自承受双毒发作的苦楚。
      鬼山城静室??内室
      内室的烛火比外间更暗些,床榻上铺着柔软的锦褥,姬别情斜倚在枕上,腰腹下垫着薛大夫备好的软枕,正微微掀起衣袍,露出缠着绷带的肩腰两处伤口。薛大夫刚蹲在床榻边,解开他腰腹的旧绷带,新浸了解毒药汁的绷带还没缠上,便见姬别情的身子猛地一僵,指尖死死攥住了身下的锦褥。

      “姬先生,忍忍,这药能压残毒……” 薛大夫话还没说完,便见姬别情突然侧过身,左手死死按住腰腹伤口,右手同时攥住肩头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唔……” 姬别情倒吸一口凉气,肩腰两处同时传来钻心的冷痛,像是有无数冰针在皮肉下搅动,又似有两条冰冷的小蛇顺着经脉往心口钻,所过之处,经脉都似被冻僵。他想撑着坐直些唤薛大夫,可腰腹的剧痛让他刚抬起的身子又重重倒回枕上,只能侧躺着蜷缩起身子,将伤处护在身下:“是…… 是外面的铃铛声…… 引动了毒……”

      薛大夫脸色骤变,慌忙扯开他腰腹的绷带,原本淡粉色的伤口边缘,竟泛出一圈青黑色,与肩头伤口的异象如出一辙。他伸手按在姬别情腕间,指尖触到紊乱的脉象,急声道:“两处毒一起发作,比上次烈数倍!我先用金针封穴,你千万别乱动!”

      说着,他从药箱中取出金针,刚要刺入姬别情肩井穴,便见姬别情突然闷哼一声,一口暗红的血吐在床边的锦帕上,血迹中还带着青黑的毒丝。他喘息着抬眼,目光扫到门口的谢采,声音带着疼痛的沙哑:“谢采…… 你没事吧?铃铛…… 别管我,先顾着你自己……”

      “我没事!” 谢采快步走到床榻边,俯身查看姬别情的伤口,指尖刚触到绷带,便觉一股阴寒透过布料传来,心中的愧疚更甚,“是我疏忽,没早察觉铃铛的隐患,让你在内室遭此双罪。”

      姬别情见他脸色苍白,知道他也受了波及,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怪你…… 谁能想到幽冥教藏了这手…… 你经脉也受了扰,别在这耗着,先回外间缓一缓……” 他说着,想抬手让谢采坐下,可刚抬起手臂,便牵动了肩头伤口,疼得他又将手放下,左手始终没离开腰腹处的软枕。

      谢采按住他的肩,语气不容置疑:“别乱动!薛大夫说你双毒发作,得好好躺着。” 他转向薛大夫,语速极快,“暖玉髓边角料我已经让人去取了,你先以金针稳住他的伤势,等汤熬好立刻送进来。”

      “是!” 薛大夫连忙点头,将金针精准刺入姬别情肩井、肾俞两穴——前者对应肩伤,后者关乎腰腹,金针入穴的瞬间,一丝微弱的暖意扩散开来,稍稍压制住了阴毒的蔓延,让姬别情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

      内室的烛火因风动而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

      谢采拉过一张矮凳坐在床榻边,看着姬别情苍白的脸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暖玉髓,声音放缓了些:“你肩腰两处本就没好透,还在内室养伤,这下又添了新伤,后续事务都交给陈徽,你就在这安心养着,哪儿都别去。”

      “放心……” 姬别情喘了口气,目光落在谢采指间的暖玉髓上,“我还撑得住…… 长老那边有陈徽盯着,秀秀那边我也加了影卫…… 倒是你,刚在外间受了铃铛波及,经脉定还不适,别在这陪着我耗着,去喝碗养元汤缓一缓。”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对了,这铃铛针对至阳药材,恐不只是扰你疗伤——会不会是冲着月魂引来的?月魂引对阴寒之力最敏感,他们或许想借铃铛试探月魂引的动向,连内室的我都能波及,可见这邪力范围不小。”

      谢采颔首,指尖轻轻敲击着床榻边缘:“你说得对,这是幽冥教的试探。他们既想摸清我伤势虚实,更想确认月魂引是否在我们手中,连内室的你都能引动毒发,怕是早算准了你我都在静室。” 他目光落在姬别情腰腹的绷带上,语气凝重,“后续得派人查铃铛的来源,还有幽冥教的据点——他们敢动这招,定然还有后手,尤其是针对你在内室养伤、双伤未愈的情况,恐怕会趁机发难。”

      姬别情点头,刚要应声,却因呼吸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一声。谢采连忙拿起床边的温水,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饮下,才继续道:“你在内室安心养伤,查探的事交给陈徽。等你缓过来,我们再在静室商议应对之策,眼下保住身子最重要。”

      不多时,侍从端着熬好的暖玉髓汤走进内室,汤碗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中带着玉石的温润。谢采接过汤碗,小心地舀起一勺,吹凉后递到姬别情唇边——姬别情因双伤不便抬手,只能小口饮下。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顺着经脉扩散开来,不仅驱散了肩头的阴寒,连腰腹的痛感都减轻了几分。

      “倒也算因祸得福,” 姬别情喝完小半碗汤,靠在枕上闭目养神,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至少摸清了铃铛的底细,知道幽冥教下一步会针对月魂引…… 后续加固防务,重点盯着与月魂引相关的地方,连这静室的安全都得再加强,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谢采将空碗递给侍从,目光扫过内室的窗棂。

      风还在呼啸,却已比之前弱了些。他心中清楚:这场在内室爆发的双毒危机,不过是漠北暗流的又一次交锋。而围绕着月魂引与秀秀的博弈,只会愈发凶险,他们必须尽快养好伤,连这静室的防线都得加固,才能护住想护的人。

      夜色渐深,内室的药香与玉髓的暖意交织,终于压过了窗外的风沙声。

      姬别情的呼吸渐渐平稳,谢采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指尖轻捻着暖玉髓,脑中已开始盘算静室及全城的防务调整——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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