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汤旻

2、第一话（上）

　　①
　　黄泽坤走进教室，对照黑板上贴着的座次表找自己的名字。教室里来的人还不多，毕竟是开学第一天，没有早自修。
　　开学的第一天，整栋楼都静悄悄的，有点奇怪。推了推前排的张旻的椅子：“你们学校的纪律不是真的这么好吧？整栋楼好像没有几个活人。”
　　张旻从书上转过头来：“因为这个楼只有一个班。”
　　“什么？高二只有一个班，有没有搞错？！”男生还是一贯的毛毛躁躁。
　　“我可没说高二只有一个班，明德楼只有我们一个文科班。”张旻瞥了黄泽坤一眼，慢慢悠悠地说道：“理科班有14个呢，都在至善楼。”
　　男生一边在心里感慨“育才真是个变态的学校”，一边不忘问问题：“这么大的楼只给我们一个班用，你们学校还真浪费啊！”
　　张旻顿时感到内心无力：“楼上都是实验室。”
　　②
　　张毅辰想不通，为什么极度重视成绩的学校舍得拿出一节课的时间来，专程在礼堂召开开学典礼？讲台上，校长冗长乏味的演讲只会催促大家进入梦乡，高二一班这边，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开始坐在位子上不由自主的“点起了头”。张毅辰摇摇头，掏出了手机。
　　陆家琪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本来窗外是大好的秋色，可以趁机欣赏一下秋色中美丽的育才。可是不知道是谁拉上了窗帘，一片黑洞洞的，没有丝毫的光漏进来。正在胡思乱想间，口袋里的手机动了动。掏出手机，小心用手挡着屏幕的光，自己的位置太黑，如果不小心被手机照亮了脸，估计会把舞台上正在演讲的校长吓个半死。
　　来自：张毅辰
　　小琳今天没来，她不是真的去了文科班吧？
　　陆家琪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很快地回复：嗯，她说要去文科班了。
　　对方发来的也挺快：那程熙怎么办？
　　陆家琪心里不禁把自己的男朋友骂了无数遍。照理说，成绩从不出年级前三名的男生智商不会有问题，可是为什么，他的情商可以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张小白啊张小白，小琳要是不是为了躲着程熙干嘛要去文科班？你倒是真对得起程熙给你起的外号。
　　拿着手机老老实实，一字一字的回复：小琳就是为了躲着程熙。回头再劝小琳吧。
　　张毅辰看了短信，就把手机塞到了制服的裤子口袋里，掏出单词书开始背单词。
　　不知是谁无聊，动了沉重的墨绿色丝绒窗帘，一缕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昏暗的礼堂。陆家琪微扬起头，眯着眼看着这束光。无数尘埃在光里飞舞，身不由己。
　　③
　　从后面看，穿着制服的女生，背影萧索。女生的背挺得很直，头却低着。
　　“你真的决定去文科班了？”中年男人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
　　“嗯。”女生顿了顿，肯定地说道。
　　“皇甫琳，其实你知道，我非常看好你学生物竞赛的。”陈主任迟疑了一下。
　　“陈老师放心，我在文科班也会继续参加竞赛班的培训的。”
　　“那我就带你去。”陈主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④
　　女生跟在陈主任的后面，朝着明德楼走去。天空是极明丽的湛蓝，初秋的天空看起来又高又阔。天空中飘着几丝云彩，淡淡的，仿佛就要被风吹散。空气中并没有风，可是校园里的梧桐树的叶子轻轻摇动着，像极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翡翠，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班主任夏菁老师站在讲台上：“我们班还有一位从理科班转过来的同学，现在让她自己介绍一下吧。”
　　皇甫琳慢慢地走进教室，育才的制式校服，长及下颌的短发，额前垂着长长的刘海，白瓷一样的肤色，透出一点淡淡的血管的青色，眉目都隐在刘海的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声音也是丝毫不带感情：“大家好，我叫皇甫琳。”
　　夏老师不知道女生是初来乍到羞涩还是生性冷漠，说话如此的简短。只好打着圆场：“皇甫同学以前成绩很不错的，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啊。那皇甫同学就坐在黄泽坤的旁边吧。”说着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空位子。
　　皇甫琳什么也没说，径自背着书包朝后排走去。
　　夏菁老师想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忽然班上的温度好像冷了十几度。她故作高兴：“我真的很开心认识大家这么优秀的同学，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一起好好加油吧！”

　　皇甫琳径自走到了老师所指的空位子上。同桌是个男生，不过此时，此君正在与周公相会。和张毅辰完全不是一种人呢。女生在心里暗叹一声。
　　上课时，皇甫琳已经把教室里的男生女生看了一遍。四十多个学生里只有十几个男生集中在班上的倒数两排，果然是文科班。
　　小琳的同桌一直在睡。从历史课睡到了数学课，在语文课的中间他终于醒了过来。
　　语文老师是个老头子，讲课比小琳从前的班主任差远了。从上课到现在一直枯燥地照着教参机械地念着。想到从前语文课上颇像袁腾飞附体的前班主任陈老师，小琳不禁感慨，育才歧视文科班的传说果然真实。这样的“好课”，小琳自然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至于睡死过去，但是精神早就飘飘荡荡，到了宇宙之外。
　　“下面我们找同学回答一下问题。黄泽坤。”老头子平淡无奇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
　　此时的黄泽坤刚醒，两眼空洞目视前方，完全不在状态。
　　张旻侧了侧头，轻声道：“叫你回答问题，介绍一下《史记》。”
　　男生收到兄弟给的信号，“腾”地站了起来，无辜地望着老师：“介绍实际？”
　　老师很无奈地摇摇头。“皇甫琳。”
　　小琳精神不在状态，完全没反应。张旻不由得用手扶扶额头，怎么自己认识的都是这种废柴！用手肘撞了撞小琳的课桌。
　　没想到小琳的状态更脱线，她茫然无措地看向张旻，“干什么？”
　　“黄泽坤，皇甫琳你们俩给我站起来！你说你们俩是怎么学的啊？连《史记》都不知道，你们还知道什么？学理科不用功，成绩差，学文科还是这么混吃等死的，你们还想上大学吗？我们学校的名声白白让你们这样的学生给糟蹋了……”
　　黄泽坤和老头子针锋相对：“不好意思，我觉得育才的名声都是让你这样讲课无聊的老师给糟蹋了。”
　　老头子用板擦敲着讲桌，溅起一团白色的粉笔灰，坐在前排的女生纷纷用书挡住了脸：“怎么？不想上，不想上你就出去啊！像你们这种不思进取的人就不要耽误其他人学习！”
　　黄泽坤站起身就朝教室的前门走去。老头子愤怒之极，想不到这个嚣张的男生还真敢和他对着干：“喂，你还有脸站在教室里？还不和他一起滚出去？”
　　黄泽坤顿了顿脚步，转回身去，抓着小琳的胳膊，把她一起拉出了教室。教室里的老头子终于爆发，最后他们只听见板擦打在教室门上的“啪”的一声脆响。
　　皇甫琳呆呆的，由着黄泽坤把自己拉出了教室，拉出了明德楼。
　　“你要带我去哪里？”女生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生停了脚步。转过身，无奈的撇嘴笑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对你们学校不熟。”女生仰起头，盯着男生看了两三秒钟：“这是我第一次翘课。”男生在心里感慨难道在育才上学的都是这种在老师“蹂躏”下丝毫都不反抗的学习狂人么？女生却轻轻地说了一句：“不过他的课真的很无聊，谢谢你。”“呐，不用客气啊。”男生想不出这有什么好谢的，反正都是那个老师把他们赶出来的，“那我们现在能去哪呢？”
　　女生歪着头想了一下：“你是新转来我们学校的吧，不如我带你逛逛育才不为人知的好地方？”
　　男生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那导游小姐，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