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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心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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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飞飞醒来,外面已晴空高照,群山经过一夜的洗涤,苍翠欲滴,连空气也清新甜蜜,沈浪摘了些果子给她,她就着昨夜剩下的饼子吃了早饭。
午后地面干了些,沈浪负着她往小屋回去,来时她爬了整整一夜,回去不过几个呼吸,沈浪的武功确实今非昔比,“我这几年确实荒废了武艺。”落地时白飞飞不禁感叹道。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沈浪弯腰抱起她,将她送回卧房,又从她包袱里找出干净衣裳放到床边,“我叫人打点热水来,你好好梳洗再换。”说着出了门。
白飞飞坐在竹凳上,听着屋外众人询问声,心里生出些自责来,为了个不重要的她,他们这几日只怕都没睡过多少。
屋门哐当一声响,百灵、朱七七已经走了进来,“白飞飞!”百灵看她好好坐着,气不打一出来,“你为了个沈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是不是?我们三年多的陪伴,还比不上一个不记得你的负心汉,是不是?”
朱七七被百灵这话惊的呆住,下意识为沈浪辩驳,“百灵,你怎么能这样说沈大哥,白飞飞她自己做错了事,你怎么能怪到沈大哥身上,而且沈大哥还去找她了,昨夜那么大的雨,你不是也很担心他?现在又骂人家做什么?”
百灵转头又是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怒斥,“朱七七,你这几天难道骂少了?你忘记那天你回来叫他救人,他怎么说的?他一句忘记了,就把责任抛的远远的?我看你们一个二个都中毒不清,人家对你们好一分,你们就笑的忘了是谁巴心巴肺对你们?”
白飞飞从没见百灵发过这么大的火,忍不住去看朱七七,朱七七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火烧身,撅着嘴看向窗外,嘀咕一句:“有本事你当着沈大哥面骂去,在这里凶我们算什么本事?”
白飞飞忍不住笑出声,两人转头看着她,百灵见她被骂了还春风满面,心里一动,出声问道:“你们好了?”
“怎么可能,沈大哥不是……”朱七七抢道。
“嗯!”白飞飞轻点下颌,看向两人,朱七七挥舞的手停在空中,百灵也愣在原地,“他答应不赶我走了,让我留在他身边。”怕朱七七又生事端,她避重就轻。
“我就说嘛。”朱七七摇头晃脑,“不过这样也好,他虽然不记得你,到底还念着你们的过往,不像我,”她摸了摸胸口,这几日没休息好,那伤口又隐隐作痛,“白飞飞,不管怎么样,你得好好活着,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这么多人想着你,念着你,你就算不感谢我,也该体恤下猫大哥、百灵和宋大哥才是,还有王怜花,他也很关心你,这几日找不到你,他急的嘴角都起泡了。”
白飞飞没想到朱七七会说出这一番话,一时倒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谢谢你,朱七七,我没想到,你也会去找我。”
“说什么呢,我们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朱七七也没想到白飞飞会同自己道谢,糯糯道:“你……你好好休息吧,明日要去城里喝喜酒了,彩月说到时候会拿她们的衣服给我们换上,你……你多休息休息,休息好了才好参加他们的喜宴。”说完同手同脚跑了出去。
百灵看看床上衣服,转身关上窗子,出去搬了木桶进来,又出门去喊熊猫儿。
熊猫儿正在厨房里倒水,一边倒一边痛斥灶台下的沈浪,“果然是重色轻友,我们这些人好赖话说尽,也换不来你一句亲近话,跟着白飞飞出去一趟,回来倒叫起‘猫儿’了。”重重放下木桶,斜眼瞪着沈浪,“怎么,现在承认自己是沈大侠了?也不知道是谁,见天的我不是沈浪,沈浪死了,我是树是云,就不是沈浪,哎哟哟,果然绝情,果然霸气……”
王怜花看看一声不吭的沈浪,又瞧瞧大嘴不停叭叭的熊猫儿,怕沈浪恼羞成怒赶他们走,赶紧劝和,“好了,猫儿,别像个怨妇一样,他承认不承认,你在乎过?”说着摇了摇扇子,看着沈浪,“我说你,真和飞飞和好了?不是骗她?”他可还记得那日沈浪说过,他不想再试了。
“我没骗她,我也确实累了,不想再试。”沈浪将一块木头送进灶膛,看着燃起的火焰,“我答应她活一日陪她一日,她也承诺我死后去过自己的日子。”抬头看向王怜花身后的宋离,“与其叫她这么念着、挂着,不如成全她,也许那些遗憾补全后,她就能彻底放下了。”他拿过灶头一罐盐笑了笑,“多少恩爱夫妻,最后不也遗失在柴米油盐里。”
宋离垂下了眼帘,“你是这样想的?”他紧握着拳头,恨不得打他一拳,“飞飞是真心爱慕你,你不能这样对她。”那是他珍若生命的女孩,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沈浪放下盐罐,“如果爱能让她往后余生欢喜度日,我会给她爱,若恨能叫她今生坚强存活,那我给她恨,”他转着手中火钳,“宋离,情不是唯一,活着才是,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很多可能。”他也想活着,可他没时间了。
锅中的水开始沸腾,蒸腾出一屋热气,沈浪有些受不住,将手中火钳递给熊猫儿,“我去睡会,你把水提到飞飞门口,叫百灵帮着她些,她腿上有伤,别沾水。”
熊猫儿接过火钳,坐到灶膛下,等人走出去才反应过来,“哎,什么东西,我是卖给你沈浪了啊,我是你家小厮仆人吗?指使我就算了,怎么连我媳妇也指使上了。”
宋离目送沈浪离开,转头看他,“不然你也去睡会,我来看着。”
“算了,算了,这么点小事,顺手的事。”熊猫儿拿下酒葫芦喝了口,“我就是担心沈浪,你说他那样子,他以前不是这样啊,”说着蹬了脚灶台,“说什么活着就有希望,他自己都做不到,还说别人。”
王怜花丢了颗药丸到锅里,瞥了眼两个傻子,“猫儿,病痛是最折磨人的,柴玉关的样子你们都看到了。”曾经不可一世的江湖枭雄,被几条蛊虫折磨的不成人样,哭着求他们杀了他,一次又一次趁看守不注意自戕,每一次救回来,都恨不得杀了救他的人,若不是还念着朱七七是他女儿,只怕连朱七七都杀了。
两人也想到了那些难熬的日子,熊猫儿皱眉不语,宋离惆怅半晌,王怜花接着道:“我那一箭,对他心肺伤害不小,他的伤只怕比柴玉关更重,哪怕有苗疆蛊和唐门毒,他也受了不知多少罪,”王怜花如今是真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射出那一箭,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再悔再恨,也无济于事。
“真的没办法吗?”熊猫儿抓狂的低吼着,吼完期待的看向王怜花,“你是王怜花啊,你一定有法子的,是不是?”
“猫儿,沈浪比我聪明,连他都没办法,我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治病救人不是靠小聪明能做到的,不然这世上岂不遍地是神医。”
“如果给他换颗心呢?”宋离突然出声道,“我出关西行,经过一些国家,曾在一位神官口中听过一件奇事,他们前代国王的小儿子自小有心疾,看过的医者都说活不过十岁,但他后来活到了古稀之年,而他同胞姐姐身体康健,却在九岁那年暴毙了。坊间传闻,说小王子九岁那年,城里来了一位厉害医者,不知用什么法子,把小王子同胞姐姐的心换给了他,才叫他打破了这个死咒。”
王怜花听后心里一喜,摇着扇子走了出去,坐在廊下低头思索这事成功的可能性。
宋离和熊猫儿不敢打搅他,轻手轻脚舀了水送去给白飞飞,“飞飞,沈浪睡下了,水放这里。”两人将冷水并着两桶热水抬进白飞飞卧房,白飞飞忙拉住熊猫儿,“沈大哥怎么了?他是不是……”
宋离抢道:“飞飞,他没事,只是累了,睡下了,你别担心他,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才是。”白飞飞一直不太敢面对宋离,此时见他说话,只好点头谢过,“知道了,飞飞多谢宋大哥。”
两人出去换了百灵进来,见白飞飞立在门口一动不动,“想什么呢?”关上门扶着白飞飞到床边,帮着她脱下外衫,又道:“别想了,沈浪那病,不是一时半会能医好的,倒是你,先把自己腿养好才是正事。”说着挽起她裙角查看伤口。
白飞飞缩了缩,“百灵,我腿没事,沈大哥昨晚替我治好了,今天已经不疼了。”
晚上彩月回来了,第一时间去房里看沈浪,见他沉沉睡着不想打搅他,小心出了门又去看白飞飞,白飞飞午后睡了会,此时正精神,见她进来,反倒有些心虚,像是她抢了她的心上人。
彩月脸上没有异色,蹲下来查看她腿上伤口,“先生睡着呢,别动,”她按住白飞飞,仔细看了看,“毕竟伤了骨头,这些日子小心些,用法你知道的。”说着拿出几瓶昨夜沈浪用过的药递给白飞飞,白飞飞点头接过。
“飞飞姐,先生身体不好,”小姑娘收起药袋,小脸一肃看着她,“还请你以后不要再乱走乱跑,叫我们不放心,也叫先生不省心,他不能动气,也不能劳累的。”
白飞飞紧握着药瓶,“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我不是责怪你,”彩月偏头将眼中泪水憋回去,“他的身体真的经不起一点折腾,”她起身关上屋门,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不能生怒,不能动欲,也不能动情,平常人拥有的七情六欲,于他是剧毒。”小姑娘没忍住说了出来。
白飞飞脸色一白,她想到昨夜他生气了,也生了欲望,他……他会不会有事,难怪他回来就睡下了,难怪今早他脸色又苍白了很多,白飞飞紧咬着牙齿,后悔莫及。
彩月看着她眼里全是痛苦,刚才看到先生时她恨的要死,凭什么她等了那么久,反倒叫白飞飞抢了去,可她知道那是先生自己愿意的,哪怕她再不情愿也抵不过先生愿意。
“你留在先生身边也好,离开这里也好,只是,不要再做出一丝一毫叫他不愿意的事,他禁不住,他的身体经受不住。”一想到昨夜他在大雨里痛苦的蜷缩着,她就恨的想杀了白飞飞,可她不能,“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睡觉吗?因为他很痛苦,每时每刻都很痛苦,那些痛苦折磨着他,他只有在冰封里,在沉睡中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屋门开了又合上,彩月走了,剩下白飞飞一人坐在床上,“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痛苦的弯下腰,她知道他身体不好,可她不知道他到底有多不好,她知道他痛苦,因为他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可她不知道原来那痛不是一时的,是一直都在的。“对不起,对不起……”她痛苦的呢喃着。
彩月回房选了些药草到灶房里煎药,王怜花蹲到她身边,捡起药草查看,是安神的药,皱眉道:“这些药对他的身体没什么用。”
彩月一把抢回来狠狠道:“至少能叫他睡的舒服些。”小姑娘心里攒着气不愿意搭理人,王怜花也不敢再招惹她,毕竟是他们叫沈浪出去找人的,虽然他们打心里觉得沈浪应该去找,可看着沈浪苍白如雪的脸色,众人心里又有些惴惴。
“滚开些,别挡着我生火。”小姑娘一把推开王怜花,将药罐放到灶台上,烧了大火沸腾,又改小火慢煎,王怜花搬了小凳子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明明灭灭的脸颊,“就这么喜欢他?你有没有想过,他一直都把你当妹妹,你们没有结果。”
彩月看他一眼有些莫名,“我喜欢先生是我的事,与先生何干,难道他不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他了?你们中原人真奇怪,连这些都要计较。”小姑娘杵着下巴,捅了捅柴火,“他当我是妹妹也好,当我是情妹妹也好,我都是他最疼最爱的姑娘,我一点不吃亏啊。”
王怜花没想到被个小姑娘鄙视了,“可现在飞飞回来了,沈浪答应了飞飞会陪在她身边,你就不是他最爱最疼的小姑娘了。”他抓抓脸颊,“而且,万一我们治好了沈浪,他还会和飞飞成婚,生孩子,到时候你难道也跟着他?”
彩月嘴角扯出一抹鄙夷,“他和白飞飞成婚生子关我什么事,反正我总要跟在他身边的,我才不在乎那些虚名,我只要陪在他身边。”小姑娘眼珠一转,“先生不会和她有孩子的,”她咧嘴一笑,“我告诉她了。”
“谁?告诉谁?”王怜花奇道。
彩月撅撅小嘴,“白飞飞啊,我告诉她先生不能动情动欲,她要是想先生多活几日,就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你疯了。”王怜花跳脚怒道,“你怎么能和飞飞说这些,她是个姑娘家,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家啊,小姑奶奶,你可真是口无遮拦,你说这些就不想想沈浪的面脸吗?”他快要被这小姑娘惊倒了,“你这不是明着说沈浪不行吗?哪个男人受的了?”
彩月撇他一眼冷冷道:“昨夜先生又吐血了,吐了很多血,我不知道白飞飞做了什么,我不能叫她再做任何伤害到先生的事。”小姑娘端起煎好的药,拿了碗倒出来凉着,“至于脸面,脸面有先生的命重要吗?”她才不在乎那些世人奉若神明的东西,那些啊不过是教化弱者的东西。
“你告诉熊猫儿,他下次在敢对先生动手,我一定叫他尝尝柴玉关的痛。”小姑娘端起药碗,走出厨房。
王怜花小腹一紧,脸上现出痛苦神色,柴玉关那痛,可不是常人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