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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传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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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如姜韫清和姨母孟昭兰所想的那般被很快传扬出去。
好几日,雍州城内一片宁静。
直到沈俨到访,姜韫清才从姨母的口中得知缘由。
“...好在沈侍郎思虑周全,当天便回茶室打点了一番,又亲自上虞家与虞大人分说清楚。这才不至于将那日之意外泄了出去...那虞大夫人也给我传了信,言说虞大人对你甚为满意,不日便会遣人来府上详谈与你的婚事。如此这般,我也心安了些。”
“多谢姨母为我周全,若真如这般,待虞家上门后,我便也该启程回云州了。数月叨扰,姨母于我恩重如山,韫清在此先行谢过。”
“说的什么见外话,你是阿竹的女儿,你的婚姻大事,我岂有不管之理。只不知这般将你嫁入虞家做继室,你母亲在天之灵是否会怨怼我?”
“姨母且宽心,娘亲最是疼我,我既已心满意足,料娘亲在天上定也会为我高兴的。”
“好孩子,苦了你,以后一嫁过去就得养育虞家的三个孩子,姨母还是为你担忧啊。”
“姨母若真为我担忧,不若在我出嫁前,教我些管教孩子的法子。我自小没有兄弟姊妹,于这方面也没甚经验。”
“好,好,姨母定好好教你。”
虞家来登门时,已是阳春三月。
想着云州路远,姜韫清便是回去一趟也得去掉半个多月的时间,两家便商量着将婚期初定在六月廿一。
至于下聘之事,虞家谋划着在姜韫清启程回云州两三天后便派人带着聘礼往云州姜府去。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顺利到姜韫清已经快收拾好回云州的一应行李,清晏县主谢妙云着人给她递请帖时,她还很是迟疑了一会。
“小姐,三日后咱们便要启程回云州了,你留在这雍州的时日也就这两日了,不若便去这县主府走一走吧。”碧玉见她捏着县主府的帖子好半晌没有说话,便开口说道。
“好,碧玉,你先去帮我回了县主府的人,我再收拾收拾回云州的物什。”
谢妙云约的时间正是今日午后,打出的名义是府上新来了个江南来的厨子,很是会置办一些南地糕点,于是便邀了同是来自江南的姜韫清一同赏味。
很快,孟昭兰也听闻了此事,还特地给她差了个她房中的嬷嬷与她一并随行。
“虽说这位县主与你有旧,但到底是圣上亲封的县主,还是不好失了礼数。”
实则是孟昭兰怕姜韫清在那县主府会吃亏,谢妙云这人身世经历太过特殊,她府上人事也很有些复杂。
清晏县主府矗立在雍州勋贵最为集中的观音街,占地不小,于是便越发显出府内人丁的稀少来。
姜韫清随着县主府一位着蓝衣的丫鬟一路转过雕琢精美的亭台楼阁,最终停在了一处种满桃花的院落。
正值暮春,或粉或白的花瓣洒落一地,一行人踩踏其间,脚下发出轻微的脆响。
“姜家姐姐来了。”
“见过县主。”
谢妙云客气地将她扶起,拉着她进了屋。
屋内装饰十分雅致,看布置倒像是间专门用来会客的茶室。
“姐姐可爱品茶?月前陛下赏了我一些云雾,滋味甚好,姐姐可要尝尝?”一落定,谢妙云便执起一装满茶水的茶盏,笑着问道。
姜韫清岂敢拒绝,便也回之一笑,又顺嘴夸了一句:“县主这间茶室布置倒是精巧,显是十分用心。”
谢妙云给她推过来一杯刚冲泡好的茶盏,听了她的夸赞,脸上的笑意似多了几分真切,道:“不瞒姐姐,我其实于茶道知之甚少,今日这般,已是附庸风雅。好在虽初到雍州不过几月,却幸有不少好人相助。这间茶室正是沈家老夫人身边专职伺茶的一位嬷嬷帮着布置的,我也是沾了她的光。”
见谢妙云提及一位姓沈的老夫人,姜韫清面上露出些许惊讶,跟着赞叹:“这位沈老夫人定是个爱茶之人。”
谢妙云点点头,笑意不减,道:“老夫人出身名门陆氏,于茶道上十分精通。姐姐若是有兴致,改日我便带上你一起去沈府探望老夫人。”
姜韫清忙摆摆手,放下手中茶盏,道:“县主抬爱了,我于茶道也只是知之皮毛,可不敢在老夫人面前班门弄斧。”
“姐姐言重了,其实老夫人是顶好相处的一位长辈,沈家人丁单薄,老夫人最是欢迎像你我这般的年轻人去拜访呢!”谢妙云似听不懂姜韫清话语中的推辞一般,继续说起这位陌生的沈家老太君。
恰在这时,门外有两名丫鬟端着几碟点心进来,算是解救了正不知该如何回话的姜韫清。
“姐姐且尝尝这鸡子糕,看看做得可地道?”谢妙云夹起碟中一块色泽金黄的方糕,放到了姜韫清面前的盘中。
姜韫清尝了一口,顿觉酥软可口,口齿生香,忍不住赞道:“这鸡子糕做得极好,软而不塌,甜而不腻。便是云州最好的糕点师傅怕是也做不出这般美味。”
谢妙云见状,忙又给她夹了另一块做成梅花形状的白糕,“姐姐竟与我同感,想来定也极爱这甜糕,不若再尝尝我们临州顶顶有名的梅花糕?”
姜韫清从善如流吃过后又是好一番夸赞,实则她并非嗜甜之人,而临州梅花糕却以甜著称,之前她在外祖家时就不甚喜爱此点。只是现下面对谢妙云饱含期待的眼神,却也不好直接显露出来。
“说来,姐姐是我来雍州城几个月来遇到的第一位喜甜之人。我家这厨子之前是裴将军府上的,因着裴府上下俱不嗜甜,很是不得用。要不然,裴度也不会将他转手送我了。”
谢妙云提及小裴将军时,态度十分自然,显见他们之间关系甚好。
这也不奇怪,毕竟小裴将军将她从杀戮中救出,又陪着她一路北上雍州,更曾以兄妹相称,想来关系不好也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来,这厨子如今遇到了县主也算是他的幸事了。”
姜韫清话音一落,屋外进来个黄衣丫鬟,进门后躬身道:“县主,小裴将军来访。”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阿云,听说你今日请了姜小姐,怎的不叫上我?好歹我们也算是旧人。”
裴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姜韫清一听他这话,心里不知为何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显然上次在烟雨阁的事她实在是怕到了。
“什么叫不叫上你?是你自己前些天递话来说,这几日有事要忙,叫我无事不要找你!”谢妙云一改刚刚面对她时的温柔,瞪着裴度说道。
裴度似理亏,有些讪讪,与姜韫清见过礼后,才答:“这都几日了,我事自然早忙完了。”
见她们面前摆了几碟精致的点心,顺手便捡起其中一块丢进口中。
“太甜了!”他话一说完,便有随侍的丫鬟贴心地给他递上一杯茶水。
“哪里甜了,明明很合口味。”谢妙云见状,咬了一口手中的同款甜点,反驳道。
“就是齁甜,你们江南的点心,我是真吃不惯。”
裴度说完,转头见姜韫清正微笑着看他和谢妙云互相拌嘴,似想到什么般与她道:“姜小姐,上次的事多怪我莽撞,这些日子我一直有事在忙,便没来得及去登门致歉,望你见谅。”
姜韫清不想再重提此事,忙笑着答:“无妨,小裴将军不必介怀。”
“什么事?”谢妙云却在此时插了句嘴,面露疑色地看着他俩。
“就是上次在烟雨阁我不小心坏了姜小姐和虞大哥的相看,都怪我,”裴度说着又满脸歉意地看向姜韫清,“坏了姜小姐和虞大哥的好姻缘。”
“啊?”谢妙云瞪大眼睛,在姜韫清开口解释前抢过话头,“姜姐姐不是已经和兵马司的都尉虞大人定了亲吗?”
姜韫清没想到这事竟已传到谢妙云的耳朵里,心下讶然,正要开口,又见谢妙云开口对她解释道:“姐姐望莫嫌我多嘴,我与虞大人的侄女虞大小姐有些交情,前几日虞大小姐来我府上做客,顺口提了一嘴此事。我此番请姐姐来府,本也是想祝贺姐姐的。”
“县主言重了,只是没想到此等小事,竟也传到了县主这了。”姜韫清实话实说,倒没有真恼。
“这也是凑巧,”谢妙云坦坦荡荡,又接着道:“说来刚刚一直品茶吃点心,还未恭喜姐姐觅得佳婿,现下便以茶代酒,先祝贺姐姐了。”
“多谢县主。”姜韫清端起茶盏,也喝了一口。
“怎会如此?”
裴度似自言自语般坐在一旁突然开口,姜韫清转过身瞧去,这才发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裴将军此刻竟面色凝重,眉间紧锁。
“裴度你在说什么?”
好在谢妙云问出了她的疑惑。
裴度抬头,见她们都正望向他的方向,眼中带有疑惑,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常色,答:“没什么。阿云,姜小姐,我想起来我家中还有些事,今日便不叨扰两位雅兴,先行告退了。”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就急急奔了出去。
谢妙云见状,忙追出去大喊:
“喂,裴度,你怎么了?”
院中却已无人回答。
因着裴度的这一出,谢妙云面上隐隐露出些许担忧,姜韫清抬眼往屋外看去,见日头西斜,干脆起身告了辞。
转眼便到了姜韫清启程回云州的前一天。
一大早表姐崔嫣便带着她的一双儿女登门,与两位表嫂及寿阳侯府的一众小辈一起聚在了孟昭兰所在的兰馨院里与姜韫清说话。
正是好不热闹之时,却听门外急急走来一位着秋香色布裙的嬷嬷。
只见她快步走到孟昭兰身边,附耳与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孟昭兰便变了脸色,视线直接落到了正与崔嫣女儿玩耍的姜韫清身上。
崔嫣和府中的两位少夫人显然也看出了端倪,忙凑上前去询问。
“怎么了,娘?”
孟昭兰却没看她们,只扬声叫了姜韫清到面前来。
“姨母,何事?”孟昭兰脸色实在有些不好看,姜韫清心中暗暗打鼓。
“唉”孟昭兰先是叹了口气,这才看着她幽幽道:“烟雨阁那出意外终是被人传了出去。”
姜韫清只觉一阵惊雷在耳边响起,茫茫然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怎会这般?”
不是说那沈侍郎已经打点好知情人,更别说那事发生至今已近半个月。
“姨母可知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姜韫清尽量稳住心神,目光直直地看向孟昭兰。
孟昭兰见状,煞是心疼,摸了摸姜韫清额发,痛心道:“听柳嬷嬷说,是昨日晚间从城中的一间酒肆传出来的,那间酒肆甚为有名,雍州城有不少达官贵人常去那饮宴。你姨夫的同僚昨日恰好与有人在那喝酒,便听了一嘴,今日上值后这才与你姨夫说起这事。”
“小姐,你可还好?”
姜韫清感觉自己整个人似轻飘飘地漂浮在半空中,好在碧玉的声音拉回了她些许神智,这才不致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姨母,表姐,两位表嫂,韫清突感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韫清,你怎么了?”大表嫂的声音透着关切,姜韫清却只能扯出个勉强的笑容对她摇摇头。
“让她走吧,秋雨,你跟着碧玉一块送表小姐过去。”孟昭兰这时发了话,指着一个沉稳的大丫鬟吩咐道。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