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空小城

6、第六章

　　顾惜朝略一皱眉，正色道，“不知。不过可以肯定，船上不妙。”
　　戚少商略一迟疑，“你方才说有约？和谁的约？”
　　顾惜朝冷笑，“和死人的约。”
　　“顾惜朝你……”戚少商低吼，“方才说人命在于你如此轻贱还道是说说罢了，没料到你竟当真如此！”顾惜朝听得惯了耳朵快出茧子，也懒得与他计较，自顾道，“戚少商，你仍是喜欢多管闲事。”
　　戚少商心想这闲事我是管定了。

　　这时货港人流攒动，两人侧步躲在树后，贴得近了，连衣上的味道都闻得清清楚楚，顾惜朝皱眉问他，“你这哪儿来的衣服！”
　　戚少商下意识闻了闻，无所谓道，“还好啊，难闻吗？”说着还往前靠了靠，顾惜朝往树上缩，忽然一笑，顾惜朝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大当家，我和你打个赌，如何？”
　　戚少商好奇，“怎么个赌法！”
　　顾惜朝挑眉缓道，“赌今晚你睡舱底，我睡上房！”
　　戚少商莫名其妙，却也不能不信，更不想扫了兴致，“好，赌注呢？”
　　“汉水之行。”顾惜朝一双眼睛忽而一亮，声音也戾了起来。
　　“你竟也知道汉水之行？”戚少商惊讶，不由起了怀疑，如果别的是非戚少商也不会多加思索，可这关乎了襄樊城众上万百姓身家性命的战约，戚少商不得不起疑。顾惜朝早料到他这副神色，“你放心，我只是寻人。”

　　戚少商想再问却没时间开口了，船将离港，两人轻飘飘飞到甲板上，又轻飘飘躲进房间里，刚进了房间，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拱进了怀里，顾惜朝扯着她的辫子丢到一边，戚少商跟在后面，看到一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细眉纤腰，男生女相，后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
　　那女子扯着顾惜朝的手不放，顾惜朝抬手挡开，那女子斜了戚少商一眼，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嘴角弯弯地勾起来，“来人，这哪里来的生人，拉出去剁了！”戚少商一惊，好个狠毒的小女子！
　　再一看她头发微卷，似乎还不是黑色，自不是宋境之人。
　　“你伤都好了？”那女子靠前走过去，眼睛滴溜溜地转。
　　顾惜朝退了一步，面无表情道，“谢郡主关心，好了。”
　　“郡主？”戚少商一惊，手心已攥了起来。
　　顾惜朝当作没听见戚少商的质疑，昏黄的竹灯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莫名，感觉不到的细微的冷漠。
　　冷漠惯了的。

　　那女子手指夹着毛笔，沾了红墨在一张白纸上涂涂点点，抬起头，她露出好看的笑涡，小嘴儿接着撇了下来，“先生说说看，这幅画怎样？”
　　顾惜朝随意看了一眼，略点了下头，“朱红之色不宜入墨。”
　　那女子呵呵笑起来，手指指着画像上的少年，问道，“那先生觉得这画画得可像？”
　　顾惜朝维一侧目，“得三分神韵。”
　　戚少商在旁站着，也看出那画像上画得是谁，“这不是花少吗！”
　　还没等顾惜朝开口，那女子斜了一眼戚少商，略一打量，鼻子一哼，“来人，将这人拖到底舱去——”她轻轻地略过画案，纤腰扭啊扭的，“明日一早扔进河里喂鱼。”
　　戚少商显然不会抵抗，任着那些兵将押着自己拖进了底舱。
　　底舱阴阴冷冷，船底甚为潮湿，这入冬的时节，自是不怎么舒服。戚少商暗自笑了笑，顾惜朝果然是算好了，连睡凉地板这种事都小胜一筹，倒真是可笑。

　　顾惜朝拿了壶酒闪进底舱的时候已近三更。
　　戚少商眯着眼看他走进，假寐。
　　可那酒香一瓢，戚大当家却再也装不下去了，这就抬了抬胳膊，直接从顾惜朝手中接过酒壶喝了起来。
　　顾惜朝冷笑，“不怕我下毒？”
　　“哪要这么麻烦，想要我死还不易，那小郡主不是生嚷着拖戚某下水喂鱼么？”
　　“倒是不错。明日好景，在下一定去赏。”顾惜朝眉间微蹙，却递过去一个微笑。
　　“这郡主是何人？为何要通缉那胖子？”
　　顾惜朝这回倒是老老实实叹了口气，“她的身份还未可知，墨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又是墨家？我只知墨家人世代行医，江湖上对其赞许不绝。方才死的那个……不正是墨家五爷的大公子嘛！”
　　“不错，这郡主和墨家本身没半点瓜葛，她自称郡主只是因为她真就叫这名字！”
　　戚少商吃惊。
　　“我猜出这郡主应该为波斯人，这次到宋境只是为寻花少，至于墨家……”顾惜朝脸色有点苍白，嘴唇动了动，继续道，“他们只是联手。她擅用蛊毒，擅使毒虫鼠蚁，最喜欢拿人的心肝熬药引，墨家擅行医，一进一退，一守一攻，郡主于墨家倒真是契合得很，”顾惜朝尾音上扬，明显的置身事外，“戚大当家，你好自为之。”
　　戚少商淡然，继续喝酒。
　　顾惜朝好奇，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不追问了？”
　　“你说了这么多，头一回这么诚实，已然不易，我不求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