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蓝塔

6、银铃

　　他最后一个字落尾后依稀看到时俞脸上划过一滴泪。
　　两人下半身已经完全覆盖上了冰雪，如同两座即将成型的冰雕。
　　就在时俞以为他们即将死别之际，师云迁僵硬的动了动手指，凑近了时俞，从他身上取下了银铃。
　　接着在太阳出来前的最后一刻，将他抛到了月亮之上。
　　“拜托你了，月。”师云迁勾了勾手指，有一道白影被他从额头勾了出来。
　　时俞霎时间抬头，望见即将的消失的月将银铃定在上空，银铃开始出现一丝丝的裂缝，而银光正从那裂缝中涌出。
　　时俞好像明白了师云迁想做什么，脸色倏地变了，他害怕了，“你拿我的银铃做了什么？！”
　　师云迁侧头望向他，“就许你拿命救我，不许我拿命救你么？”
　　“你……”时俞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师云迁又抢了过去。
　　“当年你撞我时，鹿角上挂着这个铃铛，想来是很重要的人交于你的。”师云迁眼中流转着不可名状的温情，“我散掉仙力以后，没办法支撑这副躯壳，就将自己藏于这个银铃中。我用它装着我自己，也装着你的记忆，这也是为什么你能看到那些往事画面的缘由，那些幻境，全都是，我在想你。”
　　想那天桥上你在雪中为我撑伞。
　　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只是时俞第一次看到的幻境。
　　他生于风雪，并不怕冷，可当一把伞替他挡住风雪时，他还是会心生暖意。
　　师云迁没有回头看他，他知道，一旦回了头，这个错就再也没有弥补的余地。
　　可是他又错了，就算没回头，他还是错的一塌糊涂。
　　冰雪渐渐往上蔓延，已经到了脖子。
　　“那天我求助于月，与他做下约定，他保我灵魂不散，躯壳不朽，但我必须在此为他供奉天地灵气。我早就，再也走不出这座山了。”
　　此时月将封在银铃中师云迁的魂魄释放，替他化了这天灾。
　　时俞听着心如刀绞，在冰雪冻结住嘴部时的最后片刻他几乎无声地道：“难道你不……陪着我了？”
　　师云迁苦笑着，指了指天上的银铃，“我从来没离开过你，我一直陪着你，一如往昔。”
　　他声音轻响，道尽温怜。
　　时俞在一片模糊的水雾中看到在那瞬间，师云迁点身形逐渐化为一棵树的形状。
　　这棵美人松立在山巅，繁茂枝叶与壮硕的树干全被冰晶包裹着。
　　碎裂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时俞不敢抬头。
　　他周身的冰渐渐融化掉了，他屈着僵住的膝盖，将碎落一地的银铃拾起来，而后背抵着松树的树干，无力的滑到了地面，最后蜷缩着将脸埋进膝盖，他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觉得心疼。
　　良久过后，时俞抬起头，此时已天光大亮。
　　时俞黯淡的眼眸中，突然生出一丝微小的光。
　　如同师云迁说的那样，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晨曦之下，时俞一袭白袍，扫过青山的青石阶，清风逐云，山中瞬息之间变化为连绵不断，滔滔不绝的白。
　　他曾想让我永远留在这座青山。
　　那座长青山是师云迁用最后的力造出来的，所以时俞要拿走那里的灵气。
　　师云迁，这一次，我要一个完整的你。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那个魂绕梦牵的，不朽的，痴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