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
在衣帽间踌躇了一阵，顾问从花里胡哨的衣服中挑出来一件简单的衬衫和西裤穿上。剪裁良好的西裤将腰身勒得薄薄一片，稍显空荡的裤管正好可以将尾勾藏起。
有的选的话，他更喜欢延展性好的速干裤和T恤来着……
可惜送他衣服的人即使不怀好意也从没把平民搭配放进选项。
至于明知真相还要穿仇人送来的衣服是不是没有尊严的这一点，顾问没有考虑在内。
他和讨好型人格知道真相后又格外极端的原主虽然有种同名同姓的缘分，但经历决定了处事方式终究是不同的。
花大价钱买的又没有穿过，干嘛不穿？
走出房间。
安静的长走廊用和其他石材比起来较软容易留下印记的黑色大理石通铺，深色石料通常会显得空间逼仄，全靠宽敞和极简的装修风格抵消量感。大气石纹让走廊多出了底蕴，走廊中部挂着一幅一人高的挂画。
打量这幅巨画。
画家细腻的笔触一览无余，连颜料的厚度都能在观察下分辨明白。比上辈子去博物馆保持距离看到的东西多很多。
管中窥豹。
顾问对顾家的财力有了直观的了解。
画面内容是一个男人神情端肃，平静注视着应该是画家的方向。他的肩上站着一只黑框蓝闪蝶，偏深的蓝色让人想起海边随浪花拍击的蓝眼泪。喉结处停留了一只白羽蛾，纯白纤细的体量占据着最中心的位置，无名指栖息着一只蓝绿的象甲。
从身材和容貌来看，这位应该是只雄虫，其他虫不出意外是他的雌虫伴侣吧……
顾问对虫族的设定接受良好。
归根究底，雄父对虫小问的舐犊情深打动了他。人类是情感维系的生物，只要对方表现出符合人类价值观的情感，连记忆中三等星虫族非人的外表都觉得不可怕了。
他们除了生育观念奇怪了点别的方面应该和人类大差不差吧。
顾问看得兴起，余光瞄到静立犹如摆件的仆从站到他的身侧，虫首低垂。
“问少爷，家宴要开始了。”
“这就来。”顾问和画布拜拜。
顾家每周一次家宴，本意是为了方便顾家虫联络感情。
后来顾念安事多，主持交给了顾宴。一家虫坐下来吃点便饭，聊点生活中的事遇到的困难分享近期的想法，让家世优渥的两位哥哥们掌掌眼看看解决问题的手段成熟与否。
原主因为害羞，参加的几次家宴中一直是一言不发，不被问到不主动开腔的类型。在被网暴得最严重时，他变得沉默和虚弱。由于之前的表现，再加上顾无和顾瑕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因此被顾宴顾淼忽视，浪费了绝佳的告状时机。
顾问下定决心今天在宴会上把摊子掀了，所有东西大大方方摊到台面上来。
得罪我你还想让我吃个哑巴亏？没门儿！
西装裤在走动间晃出有质感的褶皱，顾问从楼梯下来。
稍微收拾一下的他就已经很是俊秀了，目如点漆让那张漂亮的脸有了别样的神韵，一股清气蕴在眉中，身形偏瘦但脊背挺直，凸显了主人的倔强与锋芒。
顾问房间在二楼，顾瑕房间在二楼入口处。他们俩是唯二没有自己房子的虫，只能住在老宅。三位哥哥事业家庭双开花，早已购置了自己的房产，有空会回老宅。
所以说基因纯净度直线影响到了收益……
顾问对虫族世界的现实有所了解。
大厅做了挑高设计，黑色外饰面和棕色系食材交替使用的方式，主灯圆形水晶灯点亮两盏，其他从侧从顶部反弹下来的辅助小灯不胜其数的点亮氛围。
大哥顾宴肩宽背阔身形高大站在长方形调酒台前，角度问题，顾问看不到他的脸。只注意到他手里端着一杯红色与蓝色混杂的饮料，像阴阳鱼般缓缓旋转，挺好看的。
二哥顾淼在调酒台后拿着雪克杯制做新的饮品，他的漂亮雌雄莫辨又昭然神圣气息。
顾淼比顾宴矮一截。
雄虫普遍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八之间，二哥身高一米八已经是雄虫中高的那边了，但站在两米一的大哥面前还是对比得小只。
顾无和顾瑕跟书里写的一样对大哥二哥充满忌惮。他们懂事地坐在了吧台处不远的沙发上，见过一面的顾瑕正小声和顾无说话。
单看顾无的外貌，想不到他就是幕后黑手。
比顾淼深上一截的棕褐色头发，深紫色的眼睛，说话间微微笑不时出现的单侧虎牙，开朗又亲切，没有表情时因为平缓的眉毛显得有些忧郁。
换在上辈子……是顾问喜欢的那种类型。
好吧，他眼瞎他先说。
现在顾无正在用这副忧郁的表情端详着从走过来的顾问。
顾问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没有开炮你倒先装上可怜了！
在走过去的途中他脑中自动放起了泰国狗血剧的BGM，对视中，顾无惊讶又暗自窃喜的表情活灵活现。
到底不是书里单纯的文字啊，每个人的反应都很真实。
顾问气势汹汹地抱胸坐到了对面沙发，凝着脸表情超凶。
嗯……怂怂的，很安心。
进入娱乐圈啥也不是眼见着赚不到一分钱了，再打人的话，大哥和二哥的观感也崩了，还得拜托他们帮忙找工作呢！
顾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面色如常，唯有嘴唇殷红。他和顾淼迈步走了过来。
“人都来齐了，去祖地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炸得几个人大脑发蒙。
“大哥，去祖地是什么意思？”顾无腾地站起来，维系不住人淡如玉的表情。
顾瑕更拉一点，连站起来询问都做不到，脸色大变自顾自发着抖。
顾宴没有回答。
气氛变了。
顾问狐疑的视线在几个人之间飘来飘去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顾淼开口：“去看看呗，先灵们也想你们了。”
他一开腔，顾无当即不敢再闹。
如果说大哥的压迫感来自于军雌的雄伟体格强悍的战斗力及顾念安放权的因素，那么作为雄虫中的顶级雄虫，诞生时自生双翅的纯白“天使”，才是顾无暗中积蓄野心憧憬的存在。
午夜梦回时，也做过“一觉醒来变成他……”的美梦。
大哥的暴戾不会对家人展现毫无威慑力，但二哥的厌弃却会实打实的让顾无受伤。
他起身，一步一挪身影聚成一道修长的影子，无言地缀在了顾淼身后。
“我不要去祖地，我不去。”顾瑕脸色苍白，转身要跑。
仆虫们无声地站在了门口锁死了出路。
顾问的视线中，顾宴如同瞬移了一般，不知道他如何穿过沙发等障碍物的。
等视网膜捕捉到那道身影，就是顾宴揪住顾瑕，轻松地单手将他拎在手中任他挣扎的画面。
雌虫对于雄虫来说体力的优势大得极端了。
顾问不知道祖地是什么东西，书里没有丝毫着墨，那本书只是简单的大哥追幼驯染的恋爱甜文而已。
不过他已经通过顾无顾瑕的反应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
那又如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跑会被逮回来，倒不如积极配合，说不定还能加点印象分呢。
顾问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
“顾问。”顾淼柔声呼唤。
同名就是好，顾问不带迟疑的回头：“怎么了？”
“走错了。”
“……”
从客厅暗门下来，经过一条蜿蜒向地心修建的隧道，墙体不知道是用什么浇筑的，星星点点地发出萤火虫般微光。
地上的建筑体符合人的审美。越向下，鼻腔嗅到泥土和莫名的气味，虫的元素多了起来，有置身蚁巢之感。
顾问和顾淼并肩走，他拘谨地听人家介绍：“别看雌父不着调，顾家祖先的遗泽保存得很好。在其他家族陆续因为战争、势力火拼或多或少丧失了虫铭后，顾家留存得很连续。”
虫铭……是什么？
“虫铭不连贯，虫的过去便缺失了一片，后代陷入精神暴乱的指数升高。对于未成年不能找伴侣的雌虫来说是极坏的消息，多少虫因此埋下了疯狂的种子。”不待顾问询问顾淼便体贴的解释。
“大哥每个月都会到这里睡一夜安抚精神。”
大哥早已成年，安抚精神的意思是——他还没有雄虫伴侣吗？
不应该啊。
他不是早就和主角虫认识了么……
意外听到了顾宴的八卦，顾问心事重重地到达了祖地。
祖地是泥土构建的整体，极为空旷辽阔。墙面四壁被各式各样的巨幅画占据，顾家的先祖长辈们皆汇聚于此。
在画框的顶端几个圆方洞口在墙面高处黑洞洞的看着渗人，有风声呜呜地传出，不知道起的什么作用。
为了对画面进行保护，祖地灯光较暗，一律不采用短波光。
顾问闭了会眼睛，再睁开时方适应了空间的亮度。
赤红的一条描绘了虫躯的地毯延伸到厅内中央祭台。高出地面数尺，极繁造型，祭台上方篆刻了无数看不懂的铭文和各异的虫躯让人看了心浮气躁。
顾淼抬手捂住了顾问的眼睛。
过了会放下手。
“谢谢二哥。”顾问闷闷地道谢。
顾宴拾阶而上，从祭台前方的供台处请下了戒鞭。
面对众人站定，将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顾宴凝睇着戒鞭上夹杂的血渍，两米多的高大身躯在暗室中显得格外伟岸，仿佛黑暗中有一些无形的东西集结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很少带你们来祖地，但这次发生的事实是超过了我的容忍范围。顾无、顾瑕，站过来。”
顾瑕打着哆嗦。
顾无好一点，他白着脸站定不动，后背挺得直直的，透出一股倔意。
“雌父事务繁忙，你们和小淼一样，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小无从出生时就喜欢争，长大了逐渐热衷分享，我以为是小瑕的出生让你知道怎么做一个哥哥了。小瑕胆子小，纯度低让他在这个家里很是自卑。他跟着你，慢慢也自信许多。本想着你们走得近羁绊深重是一件好事。”
“阿斯瑞拉曾经是给中央星供给矿产的星球，矿脉耗尽后，无力支付星船票的矿工们留了下来。顾问的雄父应该就是矿工们的后代。”
“顾问做错了什么？他雄父早逝，一只虫在阿斯瑞拉挣扎求生。”
“幼虫无罪。”顾宴沉声指责顾念安，空间中回响着他有力的声音，“硬说有罪，应该是前往阿斯瑞拉发泄欲望的雌父有罪，诞下子嗣不闻不问的雌父有罪。我以为你们能够想明白谁是始作俑者，雌父威严在前，你们害怕不敢做出反对可以理解。但——”
“畏强欺弱，此计一鞭。心中无长幼亲情，此计一鞭。将敌意化作行动，此计一鞭。”
“一共三鞭，你们领了吧。”
“是。”两只虫低声道，没有丝毫挣扎。
“别担心会留疤哦。一会我给你们做精神链接，痛苦只会反映到精神上，不会影响小无的上镜需求。”顾淼妥当的补充道。
顾宴转过身面对祭台。
“我，顾宴。没有当好大哥，疏于对弟弟们的关心关爱，自领十鞭。”
“大哥！”顾无顾瑕齐齐抬头。
泛蓝的方正禁制随之降下，在达成惩戒前禁止出入。
顾淼低声讲解安抚着被禁制落下吓了一跳的顾问：“祖地中说话有出无悔，等惩戒完成后会自动解开的。”
顾问：……
他不是被声音吓到，是被蓝色透明的随言灵般出现的像动漫一样禁制出现的画面惊到啊！！
更魔幻的一幕来了。
顾宴脱下上衣露出古铜色的皮肤，背部肌肉在动作间鲜明联合又表现出极强的存在感。
他化出虫躯。
画像们似乎活了过来，耳朵里出现了千万虫子们扇动翅膀的声音。眼睛无法捕捉，空气中却分明有什么巨大存在如游鱼般游动，估摸是眼睛的地方空空荡荡正盯着祭台中的几人。
顾宴虫躯庞大，足有一层楼高。
顾问终于知道为什么祖地这么大了，十个雌虫化身虫躯的话，这里其实还挺窄的？
头胸腹逐渐增大，头上复眼大而敦实，两条长而多节的触角比顾淼握在手中的鞭子还粗。六条腿均匀分布在胸甲下方，长在最末端的腿壮而长，倒刺横生。鞘翅前翅坚硬拥有宝石般的光芒，在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黑与虹。
顾问抬起头，他已经猜到顾宴的品种了，跟他小时候在院子里遇到的甲虫相似，又要绚丽夺目许多。
坚硬鞘翅沿中线打开，会有一层偏大的膜状后翅负担飞行的重任。
难以想象这样巨大的躯壳中还有类人的理性存在……
甚至为了追求公平甘愿被鞭挞。
虫族，到底是什么样的生命……
顾宴转过身口器翕张无声催促。
顾淼抖开长鞭，与虫躯相比显得极短的戒鞭尾部被肉眼可见的纯白光芒续成覆盖周身的一条长鞭。
乱鞭挥下，猎猎有声。
顾问听得难受。
戒鞭产生的白色印痕缠绕整个虫躯，血从伤口溢出流经白印发出“哧”的一声轻响，鼻尖嗅到糊味。
“已惩戒。”顾淼面容冰冷，似乎这才是真实的他。
顾宴恢复人形，身上鞭痕累累。侧脸被伤到，一条长印从下颚席上嘴角。
他咳出一口血，平缓了气息。立即出言安慰惊恐的众人：“我没事，小淼发挥挺好。”
……还真是个大暖男啊！
顾问有点明白为什么顾宴会俘获主角芳心成为雄虫的唯一雌君了。
又强又绅士长得帅身材好工作好发现问题会率先检讨不顾及所谓尊严的雌虫，算上人类的世界他也是凤毛麟角。
“小淼把鞭子给我。”
顾瑕吓得要命要躲开，被顾无抓住。
顾无从进入祖地就没什么话，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顾淼一手搭住一个肩膀，白色光膜覆盖住二人体表。
顾宴随手挥出出一鞭。
顾瑕疼得佝偻。
顾无身上出现了一层紫色壳子，在巨力下构不成任何抵御能力，悄无声息的崩碎成片状消逝在空气中。
三鞭过后，顾无勉强还能站住，顾瑕晕了被顾宴扛在肩上。
顾宴目光移过来，顾问紧张地喊了声大哥，不会打上头了还要打他吧？
“小问，去参加一档节目吧。节目是小淼精挑细选认为能洗清你当前风评的。之后你的经纪人会联系你，了解后再决定吧。”
顾问连连点头，只要不揍他都好说。
顾宴本不愿多言，见小弟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样子难得有点头疼。没忍住说出了他的打算：“我打算让你去读书，小淼说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万一上学有这档子事在对你的影响也不好。你如果心里有想法了，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安排。”
顾问一脸乖巧：“大哥，我还是想先了解节目看看。”
开什么玩笑！现在走的话跟手下败将有什么区别……
顾问还不明白他在这方书中世界所承担的角色，也没个系统啥的帮他安排一下。那么就从能做的第一件事做起吧——帮原主洗清声誉，这样他走也走得安心点。
晚餐时间两个趴床上的搅家精没来吃饭，顾问吃得有滋有味，共消耗烤制的肉类一盘，蘑菇汤两碗。
顾宴重新更换了衣服，雌虫惊人的愈合力让他脸上的伤痕只残余一点淡淡的影子。
盯着仰躺在沙发上眼神直愣愣的顾问，他眸光深沉。
几次家宴小问都吃的不多，还以为是不习惯饮食的缘故，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这声大哥，他受之有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