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卿卿[民国]》玖渔

7、第7章

　　“我看这柠檬水是干净的，为何不能喝？我方才没有用这水洗过手。”

　　年若薇有些心虚的辩驳道，她猜测这碗水在西餐里不能随便喝，她好像闹笑话了。

　　“小年，我打个通俗的比喻吧，抽水马桶里的水也很干净，你会喝吗？”

　　“在西餐礼仪中，不同的水和酒有不同的作用，甚至你手边的不同刀叉，都运用在不同的场合。”

　　方明怡脸上洋溢着笑容，淡然说道。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吃西餐，是不是给你们丢脸了？”

　　“对不住，要不我在外头的长椅上等你们好不好？我在轮船上都吃过了，我不饿。”

　　年若薇没有想到她只是喝一碗柠檬水，就会被人嘲笑，她鼻子发酸，垂眸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她正不安的时候，倏然看见应峥竟然端起了手边的那碗柠檬水，咕嘟咕嘟的喝起来。

　　“应峥你疯了！”

　　方明怡看到应峥不顾礼仪的端着洗手的柠檬水豪饮，顿时气的面色铁青。

　　他最喜欢吃西餐，又怎么会不知道西餐的礼仪，他这是在用跟着出丑的方式，贴心安慰年氏！

　　在这一瞬，年若薇忽然想抱抱应峥，她知道他在陪她一起丢人。

　　此刻她心间忽然狂乱的跳动起来，兀地应峥放下了碗，眉眼间染着笑意，猝不及防间就与她对视。

　　年若薇被他那一眼看的心如擂鼓，脸颊腾的烧红。

　　她发现自己对应峥似乎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不，她宁愿孤独终老，也绝对不能喜欢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她不能自轻自贱。

　　她是个性子执拗的人，他已然退婚抛弃过她一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她心中那一点淡薄的情愫戛然泯灭。

　　年若薇再抬眸与他对视之时，眼中只有客套疏离的浅笑。

　　此时侍应生拿来了菜单。

　　“让她先点。”方明怡忽然笑着将菜单放在了年若薇的面前。

　　年若薇正准备推辞，可看到应峥肯定的眼神，于是鼓足勇气打开了菜单。

　　年若薇看不懂菜单上的英文，但认得牛排标注的价格，她拘束的选了一份最便宜的。

　　“你好，我要这份。”

　　“好的女士，您要蕃茄酱还是黑胡椒酱？需要几分熟的牛排？”

　　年若薇不喜欢吃生的，她偷眼看向隔壁桌，发现他们吃的牛排似乎都带点红色。

　　说明西餐礼仪里没有全熟牛排。

　　她观察片刻之后，就自信从容的说道：“我要九分熟的牛排。”

　　她原以为这个答案胜券在握，可看到侍应生为难的表情，她顿觉如遭雷击。

　　“对不起女士，您可能是第一次吃牛排对吗？正规的西餐厅里牛排只有一分熟、三分熟、五分熟、七分熟和全熟。”

　　方明怡看到那乡巴佬尴尬的抬不起头来，正准备打圆场，可忽然眼前飞出一沓钞票，径直落在了那侍应生的脚下。

　　“我就要九分熟，你们不能做的话，我换一家！”应峥寒声说道。

　　“能能能，当然能。”

　　那侍应生弯腰捡起不菲的小费，当即就小跑着去后厨，亲自盯着西厨做出九分熟的牛排来。

　　方明怡脸上仍是挂着明媚的笑容：“今后你来多吃几次，就能很快熟悉西餐礼仪，哎你还是别来这了，可能你一年的工资才够一顿牛排钱。”

　　“明怡，你想吃什么甜点！”

　　“亲爱的，你知道我喜欢吃黑巧蛋糕的，还明知故问。”

　　方明怡心里开始愤恨，应峥明知故问，其实是觉得她说的话让他不高兴，所以才故意打断她的话。

　　可恶！应峥竟然如此护着年氏那贱人。

　　同为女人，年若薇此刻终于能感觉到方明怡暗暗的敌意，而她同时也感觉到失落。

　　原来他喜欢吃黑巧蛋糕，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喜欢，所以才爱屋及乌。

　　年若薇强压下不安和恐惧，开始低头一言不发。

　　应峥和方明怡的牛排最先端上来，年若薇借着喝水，偷偷观察应峥和方明怡怎么吃牛排。

　　应峥切牛排的动作优雅从容，而方明怡更是动作娴熟优雅。

　　此时年若薇的牛排也端到了她面前。

　　方明怡本来还想继续看笑话，可忽然看见年氏竟然从容镇定的开始切起牛排，全无半点失礼的地方，她顿时哑火。

　　年若薇此时彻底放飞自我，反正她这辈子只吃一次牛排，索性就放开了吃。

　　此时侍应生又问他们喝什么酒，年若薇听到应峥和方明怡几乎不约而同的说出一个英文。

　　她听不懂，也不想亦步亦趋，于是开口让侍应生拿一瓶冰镇可乐来。

　　“若薇，你还是和我们一样喝红酒吧，没人吃牛排喝可乐的，多丢人啊。”

　　方明怡话音未落，却听见身侧的未婚夫让侍应生把红酒换成了可乐。

　　“你是不是没喝过可乐？那今天我们一起喝。”

　　方明怡知道应峥决定的事情从不会更改，所以她和他虽然认识三年，但确认情侣关系才在昨天。

　　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结婚，昨天她一下飞机，他就捧着花和钻戒求婚了。

　　可，他真的是因为爱她，才向她求婚的吗？

　　方明怡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侍应生端来三瓶玻璃瓶装的可乐，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可乐盖子。

　　方明怡看到瓶盖上的字迹后，忽然心生一计。

　　卑贱穷苦出身的人最卑劣，有时候只要小小的试探，就能看清楚她们肮脏的灵魂。

　　此时方明怡忽然拿起了可乐瓶盖子捂嘴笑道：“哎呀我今天运气真好，中了再来一瓶。”

　　“女士，再来一瓶需要下一次来消费，您才能凭着瓶盖免费领取。”

　　“那下回我什么都不买，只来领取可乐呢？”

　　“女士，当然可以，祝您用餐愉快。”

　　待到侍应生离开之后，方明怡直接将瓶盖丢到了桌子边上的垃圾桶里。

　　“一瓶可乐而已，不要了。”

　　“亲爱的，我刚才看到隔壁花店有大马士革红玫瑰，你送我和若薇一束花好不好？”

　　“好。”

　　“那我们快点去买玫瑰花。”

　　方明怡挽着应峥的胳膊，亲昵的离开。

　　二人离开之后，年若薇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当即就开始沉浸的喝可乐。

　　当冰凉带着气泡的甜水，在她口中炸开之后，年若薇只觉得鼻腔都在冒着气，这感觉就像沐浴之后，浑身毛孔都打开的舒泰。

　　这么好喝的可乐，即便让她专门再来兑换，她也甘之如饴。

　　既然方明怡不要，那么她丢掉的东西，她应该是可以捡的。

　　年若薇偷眼看向四周，见没有人看她，顿时假装弯腰，将垃圾桶里的瓶盖攥在了手心。

　　她一抬头，就看见方明怡挽着应峥的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贪心，连垃圾桶里的垃圾都不放过？”方明怡幽幽说道。

　　被人撞破她捡垃圾，年若薇并不觉得羞赧。

　　“方小姐，我行得正坐得直，我一没偷二没抢，只是捡了你不要的垃圾而已，你不必如此着急上火。”

　　“小偷行径，我不要的东西，也只能属于我。”方明怡的声音刻意拔高，四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她是小偷。

　　“应先生，我觉得您的未婚妻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先失陪了。”

　　年若薇再也不想在这当跳梁小丑，当即就拔腿走出了西餐厅。

　　方明怡见应峥起身要追，当即就气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应峥！你明白告诉我，你和年若薇到底是什么关系！”

　　“回头再和你解释，她第一次来江宁，她会迷路。”应峥的语气满是焦急。

　　“应峥！如果你还想和我订婚，你今天必须在这陪我！否则我们现在就分手！”

　　方明怡含泪摘下了订婚戒指，松开了应峥的手腕。

　　“对不起，那就分手吧，祝你幸福！”

　　眼看着那道纤弱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应峥下意识脱口而出，终是不管不顾的冲出了西餐厅。

　　应峥冲入人群之后，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可他只是脚步一顿，就开始继续追逐那消失在巷子里的身影。

　　他发现自己真的疯了，年氏愈发能牵动他的心，让他不管不顾的做出一切失格的事情。

　　他有些彷徨和恐慌，不知道自己还会为她，做出什么无下限的事情。

　　他想强迫自己停下荒唐的脚步，可双脚却不听从他的心，依旧在拼命追逐她的身影。

　　年若薇攥着瓶盖子，漫无目的的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此时几个看着吊儿郎当，像二流子的中年男子，正靠着墙角抽大.烟。

　　年若薇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当即就转身准备离开。

　　“哥几个快看，这竟然有个裹脚女人！小脚女人那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哎呦哎呦，今儿我们可艳福不浅啊。”

　　年若薇迈着三寸金莲，压根就走不快，此时吓得顾不上跑步之后，脚掌传来的钻心剧痛，当即就拔腿狂奔起来。

　　可身后那些人一下子就窜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哇，这妞太正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妞，走开走开，我先上。”

　　一个刀疤中年男子狞笑着，朝她扑了过来，年若薇吓得尖叫起来。

　　就在此时，她耳畔传来应峥暴怒的声音：“放开她！”

　　“呦呵，你这小白脸也来英雄救美？你算哪根葱！哥几个，一会谁先把小白脸打趴下，谁就先上这小美妞！”

　　年若薇被吓傻了，四五个魁梧大汉，竟然一窝蜂的冲到了应峥的面前，将他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