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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无咎(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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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所及之处均是血色,萧屿冷漠地拔出匕首,田无酒气息微弱向后倒去,长鞭脱手,萧屿腰部的束缚消失,他却没有因此缓过那口气,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挤走了他肺部里的空气,将他置身于空无一人的海底岛屿。
吴量趴在摩托车上问:“还不走吗?”
萧屿把匕首换到右手,拥堵的肺部越发沉重,他举起匕首,用舌头舔去刀刃上的血渍,腥味冲刷了他的鼻腔,恍惚间他闻到了新生的味道,胸腔里再次盈满力量,他用力吸了口气,举步走向摩托车,翻身上了后座。
摩托车飞行出去数百米,前方骤然亮起刺眼的强光,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吴量加速的时候,无意识把脸埋了下去。
无数麻醉针从枪械中射出,吴量的耳廓微微动了动,在丝毫没有减速的情况下,一个神龙摆尾调转了车头,后座的萧屿直接被他甩飞了出去。
萧屿狠狠砸倒在地,受伤的胳膊重击在地面上,疼痛瞬间麻木了他的半边身体,他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愤怒嘶吼道:“吴!量!我操你大爷的!”
“挺精神的嘛。”钟擎握枪对准他,眯起眼睛道,“又见面了,夜跑吗?”
萧屿暴躁地抓头发,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抓头的动作让他的鲜血顺着眉心滴答落下,最终如血泪般流满了整张脸。
那张凄惨无比的脸上,是纾解不去的暴躁,他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矫健的身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钟擎。
钟擎始料未及,躲闪的同时,手枪里发射出数十枚麻醉针,萧屿疯魔了一般,对所有的攻击视而不见,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那时窗台外的风景,少年清秀,长发及肩,咬着吸管转头而来,碎发被风拂起,遮住了他的脸庞,在那一头凌乱的发间,是一双明亮又犀利的眼眸,他忽而一笑,似火骄阳定格了他的笑颜,被夏风卷入萧屿的记忆深处。
萧屿的心脏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疼痛,他此刻有多痛,杀人的欲望就有多旺盛,他失控一般展开攻击,同时坦然地接受所有的回击,他正以一种肆虐的方式进行自我毁灭。
麻醉针没有起效,钟擎的脸被挥舞的匕首割破,伤口不深,但恰好在眼皮上方,血液盘旋在眼睫,令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与此同时,吴量的摩托车折返而来,停在几十米开外,踟蹰不前。
钟擎心头发沉,如果麻醉针不起效,局势瞬间就会逆转,他们人手虽然多,但俨然都不是萧屿的对手,更别提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人。
就在此时,凌空炸起一声枪响,所有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四散开后,齐齐朝着声源扭头看去,吴量神色倏变,犹豫了几秒钟,发动引擎撞向人墙,兀自扬长而去。
钟擎无语地扶了下额头,冲身边的保镖说:“是特效音,别想歪了,咱们是正经人。”
宋温峤把袖珍手枪扔给保镖,他逐步走向萧屿,松开捂着脖子的那只手,展胸摊手道:“萧屿,打你不需要出汗。”
血红的视线里出现了宋温峤桀骜不驯的脸,萧屿的眉头打成了死结,宋温峤那不可一世的态度仿佛视他如蝼蚁,而对方此刻明明浑身血污,脖子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像刚经历了刀山火海。
萧屿往地上啐了口血沫,怒气如焰火升空,在天际炸开,常寿、田无酒、慕容长天、秦小虎、宋温峤、秦少淮......关于这些人的记忆,就像钝刀子割肉,折磨得他不成人形,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件值得让他欣喜的事情。
少年迎风微笑的脸再次浮现在他心头。
掌心的疼痛不断地提示着他,故事应该收尾了——他要杀死慕容长天。
萧屿如狼的眼神紧盯着宋温峤,他用手背擦去嘴角血渍,而后扔了匕首,赤手空拳朝宋温峤攻去。
视死如归一般的攻击章法让宋温峤措手不及,那种打法简直荒唐,以骨为盾,吞下所有攻击,以血肉为代价,在罅缝中寻找反击的机会。
遍体鳞伤的萧屿,对上脑袋摇摇欲坠的宋温峤......
钟擎不由得眯起了眼,歪着脑袋,看向宋温峤的脖子。
两人对战的身影快成了闪电,纠缠的身躯时而出现在光源下,时而又坠入黑暗,月光将浓密的树影拉扯成妖魅的形状,萧屿与宋温峤二人皆似怪如魔,让围观众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在宋温峤掐住萧屿脖子的当下,萧屿勾唇一笑,指尖抠住宋温峤脖子上的伤口,奋力将手指刺了进去,疼痛瞬间弥漫至四肢百骸,宋温峤汗水淋漓,颈部的伤口不断开裂,又不断愈合,身体像是受到了应激反应,经脉与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钟擎抬起了手电筒,惊恐到眼神发颤,“你、你的脖子......”
突然间,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窜出,手持板砖狠击萧屿的后脑勺,鲜血混着碎裂成屑的砖块一起往下掉,剧痛传入大脑,萧屿身体一软,阖眼倒下,在他松开宋温峤脖子的那一瞬间,宋温峤即刻捂住了伤口,同时也因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钟擎瞠目结舌道:“秦教授,这场是一对一,另外你板砖哪来的?”
“医院门口捡的,跟鳐兽还需要讲规则吗?”秦少淮里面穿着睡衣,披了件风衣外套,他掸掸手,把宋温峤扶起来,冷不丁问,“没出汗吧?”
宋温峤浑身是汗,他咬着牙说:“没,流了一点血。”何止一点,用血流成河来形容都不为过,秦少淮咬住嘴唇,哽得眼眶发红,他死死忍耐着胃里的翻腾,低声说,“先去医院。”
宋温峤捂着脖子没松手,眼神看向钟擎:“去钱海礼那间护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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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无酒意识薄弱间被人抱了起来,他眼眸半阖,视线里,丁陵正在冲他笑,他被扛上了一辆崭新的摩托车。
“田哥,我来救你了。”丁陵拧住摩托车把手,笑吟吟说:“新车,小宋给买的。”
田无酒完全合拢了眼帘,有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流向那浅浅勾起的唇角。
*
宋温峤始终捂着脖子不肯撒手,上衣就像是泡进了血水里,红得发黑发紫。可即便如此,手术室也轮不到宋温峤先进,田无酒之后,下一个是萧屿,医疗资源有限,宋温峤血流不止却活蹦乱跳,甚至还有余力逗秦少淮笑。
血腥味萦绕在病房里,宋温峤斜躺在病床上,鲜血浸透了他的衣领,从衣袖处往下流,染红了身下的被褥。
秦少淮定睛看着他,沙哑道:“给我看看你的脖子。”
宋温峤没把手挪开,伸出另一只染血的手,握住秦少淮的手指,“破了点皮,别看了。”他脸色失血煞白,但精神尚可,甚至故作轻松,用指尖挠了挠秦少淮的掌心。
秦少淮抽出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按着他往下躺一点,“你睡一会儿,我去护士站看看。”
这家精神病护理院在郊外,地处偏僻,病人不多,医生护士也不多,原本就是半废弃状态,专门用来关押钱海礼,能使唤的医生护士都是口风紧的,这会儿都在手术室里帮忙。
秦少淮离开病房后,走到了护士站,那里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几名保镖在徘徊。
秦少淮从柜子里依次拿了镊子、绷带、消毒水、碘伏之类的,放在托盘里抱着回了病房。
宋温峤听见动静伸了下脖子,顿时又疼得倒吸了口气,就见他家秦教授板着脸走过来,把处理伤口的工具摆在桌头,冷冷地说:“脱衣服。”
宋温峤打着岔,声音沙沙地说:“等会儿让护士来弄吧。”
“你不脱,我现在就去钱海礼的病房,看看他的伤口是什么情况。”秦少淮抿了抿嘴,又说,“你现在不脱,往后这辈子都不必脱了。”
宋温峤忙不迭把衣服脱了,伸胳膊的时候还扯到了肩颈,撕开了几寸伤口,才止住的温热血液又冒了出来。
上衣外套都扔了,就穿着裤子坐在床头,那半身的血,看得秦少淮胆战心惊,宋温峤两只手自然下垂,露出被割开的喉咙,大约十厘米的口子,从喉结延伸到侧颈,明明是逐渐愈合的伤口,却仍能够看见外翻的皮肉,此刻血迹斑斑,结痂和裂口以一种微妙的姿态对峙。
秦少淮嘴唇发抖,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用消毒水清理脖子上的血污,嗓音低哑问:“是不是要缝针?”
“不要缝了,随便拿块纱布卷卷。”
秦少淮身体僵直着不敢动,看着那伤口眼神都在颤,他往伤口上涂了碘伏,硬着头皮用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宋温峤慢慢仰起头,冲他温柔地笑。
秦少淮严肃地说:“每天换药,我要检查你的伤口,如果没有好转的迹象,还是看医生。”他轻轻叹了一声,又说,“躺下吧,我看着你睡。”
他扶着宋温峤躺下,见他右手手腕上还缠着纱布,便轻轻揭了下来,宋温峤没有再拦他。
手腕上的割痕已经修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秦少淮把脸贴在他掌心,呢喃道:“这就是你的秘密吗?”
宋温峤微微偏过头,苦笑着张了张嘴。
“不用解释,你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秦少淮直起身,凑上前贴了一下他的嘴唇,“养好身体,其他不重要。”
宋温峤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又传来秦少淮冷冷清清的声音:“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来编造你的谎言。”
宋温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