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她可见》史临

17、大情圣

　　　　徐理手指推着吸管搅动美式里的冰块，很是遗憾：“最近比较忙，没什么空。”

　　“理解，我理解。”

　　冯宇航双手交叉放在桌面：“那跳伞呢，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要试试，我下个月刚好和我朋友要去跳伞。”

　　她有说过这种话吗？徐理还真不记得了。

　　她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吃完，指着自己的腹部下方位置：“上个月动了手术，医生说短时间内不能做剧烈运动，怕刀口裂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冯宇航担心地看了一眼徐理指的位置：“没事儿吧？”

　　徐理：“擦伤而已，缝了几针。”

　　虽然当时痛得直不起腰，但是现在早就忘记痛的感觉。

　　“抱歉，今天贸然过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冯宇航的脸上少有出现难以启齿的模样。

　　徐理：“这话说得见外了，你来是为了接甜甜，我知道。”

　　玻璃窗外一个拿着草莓冰淇淋的小女孩走过，徐理的眼睛没从她的冰淇淋离开过。

　　看上去好好吃，待会她也要去买一个。

　　“其实。”

　　冯宇航低头，额前的碎发挡住双眼。

　　徐理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微微颤动，他抿着嘴唇，顿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我来是不是为了甜甜，是想面对面和你说声对不起。我后来才知道你和我分手是因为我小姨找过你，她不想我的职业生涯受异地恋的影响，和你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我在这里也替我小姨和你说声对不起。”

　　冯宇航突然站起来，给徐理鞠了一躬，把徐理吓一大跳。

　　徐理：“你快坐下。事情都过去了，你小姨并没有逼我，我提分手也是经过考虑的结果，没什么需要道歉。”

　　冯宇航：“不，不是这样。”

　　冯宇航现在还记得徐理和他提分手时他的心情。

　　震惊，生气，郁闷。

　　还有庆幸。

　　是的，他在庆幸是徐理先说了告别的话，这样他才能心无芥蒂地出国，还能借机指责徐理的冷漠。

　　他们都知道异国恋很困难，他一旦出国，归期就是个未知数。

　　很幸运，是徐理先主动表达自己对这份感情的不信任，他也顺势同意，中间没有任何矛盾。

　　临走前徐理还大方地送了他一件限量版球衣当作分手礼物，冯宇航知道这份礼物花光了徐理两个月的积蓄。

　　在机场等飞去意大利的航班时，冯宇航不停地看着扶梯上行的人群。

　　他在幻想，幻想徐理会像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在最后一刻冲过来抱住他，求他别走。

　　如果徐理来，不管家里人怎么反对，他都不会放弃徐理。

　　他当时也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希望自己的爱情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一样，轰轰烈烈的波折以后是欢天喜地的大团圆结局。

　　徐理在这份感情中太平静，冯宇航很多时候都在想徐理到底喜不喜欢他。

　　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不得已的玩笑，她没说过喜欢。

　　从没。

　　他送的礼物她都礼貌收下，然后回赠相同价值的给他。他平时训练很忙，徐理也从没有怪罪，总是优先他的时间出去约会。

　　在学校里生病了也是一个人去医院，好了以后冯宇航才知道。

　　他的存在对于徐理来说貌似可有可无，是排除在她生活圈以外的非必需品。

　　俱乐部入选名单出来后，他第一时间和徐理说了这个消息，强调了出国两个字。

　　“是吗，那太好了。”徐理放下手中的法考书，微笑着牵着他的手：“你终于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我替你开心。”

　　她只字不提分开的事情，也没有舍不得。

　　冯宇航从小到大最讨厌猜，但这次他决定赌一把。

　　赌徐理爱不爱他，赌她会不会真的果断提分手。

　　结果很明显，徐理确定后工作后马上提了分手，还祝他前途似锦。

　　这四个字就像刀一样扎进冯宇航的心脏。

　　他越是前途似锦，就代表着他越没有回国的可能。

　　出国的头两个月，只要有空他就会去翻徐理的朋友圈。

　　看着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

　　他们聊天不多，徐理话少，但是不管他发什么她都会第一时间回复。

　　这段感情中，她是认真的。

　　她只是不浪漫。

　　第一个赛季的训练完成，冯宇航买了回国的飞机，打算找徐理复合，冯甜甜把她拉住，和他说了当年的事情。

　　他才知道，他的小姨去找过徐理。

　　家里一直不同意他和徐理谈恋爱。理由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个，徐理家境普通，徐理还比他大三岁，两人不合适。

　　他不觉得这些是问题，只要他坚持，他就不会和徐理分手。

　　家里人显然也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才会去找徐理，从她那里入手。

　　徐理很爽快地同意了分手，没有一点迟疑。

　　冯宇航知道后很愤怒，他从没如此生气过。

　　难道他的感情徐理说放弃就能放弃么，他的目标也不需要靠放弃感情才能得到。他发誓要在意大利踢出点成绩，回去让徐理好好看看。

　　但是事与愿违，他在第二年出了事故，跟腱永久性损伤，再也没办法以运动员的身份上场踢球。

　　治病，回国，接受家里人安排的工作。

　　大学毕业的时候回了学校一趟，碰到徐理留校当辅导员的大学同学。

　　“你和徐理什么时候结婚啊，很久都没有你们的消息了。”

　　“早分手了。”他苦笑着回答对方。

　　“你们可是我最看好的一对，那时候徐理每天除了备考还忙着学习意大利语，准备签证，我以为你们能够走到最后。”

　　对方的话像把利刃刺进冯宇航的心头。

　　原来啊。

　　原来徐理并不是没有努力过。

　　她只是不爱说。

　　冯宇航过了很久以后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他不过是仗着徐理脾气好，肆意挥霍她的宽容。

　　因为徐理比他大，他下意识觉得徐理应该主动出来解决问题；因为徐理从来不和他吵架，他就怀疑徐理并不喜欢她；因为徐理少言多做，他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些不重要的形式上。

　　他当时真的以为爱一个人是付出，是比较，是暗地里无声地较量，是大声喊着拉紧对方的手决不放弃的执着。

　　他不知道有些爱，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

　　就像一阵风，吹过只有一瞬，忘记却可能要一辈子。

　　而他，还幼稚地在喜欢这个问题上放不下。

　　他比谁都明白，先说放弃的其实是自己。

　　明明知道徐理是一个独立到敏感的人还一次次去试探，他想的只有如何找到徐理不爱自己的证据，然后借此发泄一通。

　　他以为他爱得热烈。

　　如果当时他勇敢一点，成熟一点，不管徐理说什么都坚持，会不会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呢？

　　冯宇航常常这样幻想。

　　他不敢去找徐理，也不敢面对徐理。

　　真正见了那一刻，他无法抗拒自己的内心。

　　如果重来一次，他相信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会。

　　-

　　日头上升，咖啡馆的人渐渐多起来，空气中挤满了馥郁的面包香。

　　徐理望着面前满脸歉意的冯宇航，还是觉得他笑起来更好看。

　　“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谈不上谁对谁错，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和你在一起我也不后悔，你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

　　徐理自认这番话说得很好，冯宇航听了应该开心，谁知他的嘴角又向下垂了一些。

　　“并不是这样。”

　　“那时你要毕业，我要出国，我们两个又需要解决的问题，但是我一直把我的问题放在首位，等着你来迁就我。包括我的家里人，他们虽然没有恶意，但是他们一样觉得你的沉没成本小，你比我年长，应该承受失恋的成本，应该照顾我，所以要求你提分手，这样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出国。可是我们明明是情侣，我们是平等的，遇到问题也应该一起解决，不该由你一个人消化。”

　　“谢谢你原谅我的幼稚，我以前总以为你不够喜欢我，我总想找出你喜欢我的证据，从而忽略了很多东西，也忽略了你的感受。现在说对不起也许有点晚了，但是这句对不起是我欠你的，真的很抱歉。”

　　“最后，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吗？”

　　“啊？”徐理愣在原地。

　　啊？

　　她也没有冯宇航说的那么好吧。

　　徐理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喜不喜欢冯宇航。

　　喜欢吧，好像有点，但是说很喜欢吧，又算不上。

　　冯宇航脾气很好，人也乖巧，喜欢带着徐理到处玩，吃东西，徐理对他的探店技能十分认可，觉得这恋爱没白谈。

　　徐理也不是外向的人，所以冯宇航因为集训不能常陪她出门这点简直是优点。

　　不用经常出门的恋爱对于徐理来说真的一级棒。

　　别人是怎么恋爱的徐理不知道，她很享受和冯宇航在一起的时光，所以也会主动做一些事回馈冯宇航。

　　分手一开始她的确没想过，听说别人分手都是要吵架的，他们俩都不吵架，徐理想不出分手的理由。

　　既然想不出，就凑活谈着。

　　谁知冯宇航的小姨找上门，徐理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最好的时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