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每天都在回收崽崽》姜偌

2、第二章

　　“先生，你还好吗？”女孩后退一步，犹豫着要不要赶紧从随时可能暴走的坎尔哈德身边逃走。
　　妈妈，我在漫展上遇见怪人了QAQ.

　　坎尔哈德用复杂的眼神打量远处的联排显示屏，试图用祂贫瘠的词汇量理解什么叫‘up池’、‘寻访卡组’、‘可攻略角色’，但一无所获。
　　随即，祂选择求助。
　　注意到女孩似乎把祂错认成了游戏角色唐纳德，坎尔哈德清了清嗓子，“我没事，没错，我确实是在cos唐纳德。”

　　“呃。”女孩狐疑地挑眉，“那你刚才问我？”
　　“我只是想考考你。”坎尔哈德说。
　　女孩干笑两声，侧过身去。
　　坎尔哈德看见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矩形的金属板，手指连点，一行字出现在上面。
　　还没等坎尔哈德惊叹人类进步神速，祂就凭借非人级别的视力看清了那行字——“各位，我好像遇见一个长得很像唐纳德的变态了。”
　　坎尔哈德欲言又止。
　　喂，能别当面说人家坏话吗？

　　同时，那块金属板上又跳出几行信息。
　　“唐纳德？不会吧，这届coser没一个能打的，有照片吗？”
　　“没敢拍，他脑子似乎不太好。”
　　“唐贵人虽然愚蠢但实在美丽。”
　　“他说话怪怪的，人也怪怪的，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他的头发和眼睛，不是假发，不是美瞳，是天生的！”
　　“啊？这个coser这么敬业？”
　　“去去去，你抓一个红眼睛的人类给我看看？小满，你该不会遇见诡异了？”
　　看到这里，坎尔哈德心情复杂。

　　姜小满苦恼地抿唇，在拍照和离开之间犹豫不决，突然听坎尔哈德说：“你之前说不是要集个邮吗？可以。”
　　坎尔哈德虽然不知道集个邮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祂，答应就对了。
　　“是吗，谢谢你。”姜小满闻言一笑，又鬼鬼祟祟地瞧着坎尔哈德，飞快拍了张合照，试探地问：“你的头发好漂亮，是谁家做的？”

　　谁家做的？
　　是祂坎尔哈德啦！

　　坎尔哈德不动声色，祂想起先前女孩对祂头发的评价，忽然懂了。
　　于是，祂宛如摘帽子般，随意地拔起了自己的头发，露出光洁漂亮的脑壳。

　　姜小满呼吸骤停，在这一刻，她第一次尝到五雷轰顶的滋味。

　　拽着满手由触手化成的头发，坎尔哈德神情相当平静，祂没觉得这种‘给你看看天灵盖’的事有什么错。对一只巨型触手怪来说，祂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可以被拆了再组装回去。
　　当然，因为切太多块最后拼不回去，只能任由触手们满地乱爬，紧急摇空闲的崽们回家帮忙的事也不在少数。

　　祂满意地看见姜小满眼里的怀疑烟消云散，随手又将头发安回了头顶。
　　“你也觉得好看对吗？我亲手做的，还算精致吧？”坎尔哈德露出风度翩翩的笑容。

　　姜小满磕磕绊绊地应声，而后，颤抖的视线落到坎尔哈德的眼睛上。
　　“嗯？你也要看看它们吗？”坎尔哈德指着自己的眼睛道。

　　害怕坎尔哈德一言不合就把眼珠子抠出来给她瞧，冒犯了安装义眼的残障人士，姜小满连连摇头：“不不，不必了。”
　　坎尔哈德莫名有点遗憾，实话说，祂还挺喜欢品尝人类吃惊时散发出的情绪能量的，有种薄荷般清爽的口感。
　　“好的，另外，你能给我介绍一下那款游戏吗？那个《哈弗洛塔之诗》。”坎尔哈德指着远处的显示屏说道。

　　姜小满被她的同好们包围住，三人齐齐看向咖啡馆角落里正在研究新手教程的‘唐纳德’。
　　她回想自己答应对方，并带祂来海边咖啡馆的经历，总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奇怪，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姜小满挠了挠头。

　　“真的一模一样，唐纳德本人从游戏里走出来也不过如此了。”赵豫安咬着果汁杯里的吸管，一直往坎尔哈德身上瞟。
　　“我还是怀疑我们遇见诡异了。”一个推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正襟危坐，严肃道。
　　“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断定是诡异吧？而且，不是说诡异出现的时候都会死很多人吗？你看他身边，也没什么变化。”赵豫安说。

　　姜小满看向坎尔哈德，祂坐在咖啡店一角，背后墙壁上长满绿植，色彩明亮柔和，嫩叶垂落在祂肩膀，又被祂抬手拂去。
　　祂托腮垂眸的神情很平和，没有丝毫违和感。

　　人类世界流传着‘诡异灵物’的传说。在世界深处，作为深渊的伴生物，‘诡异灵物’以人类无法想象的形态行走于众生之间，降下灾祸和苦难，夺取人类的机体和意志，世界上许多耸人听闻的灵异屠杀案都与诡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为了抵御深渊与诡异的侵袭，人类成立了专门观察深渊、猎杀诡异的组织，维持着诡异与人类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
　　世上大多数的普通人都没亲眼见过诡异，因为见过的都离奇消失了。

　　姜小满百无聊赖地戳着蛋糕，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多和坎尔哈德说说话，就听后者道：“你好，请问这个应该怎么操作？”
　　面对坎尔哈德恰到好处的笑容，姜小满一怔，走了过去，低头，发现对方卡在创建新账号这里。

　　“《哈弗洛塔之诗》需要填你的身份id号绑定游戏账号，你没有吗？”姜小满怀疑道。
　　坎尔哈德脸上的笑容变得微妙，祂沉默几秒，无形的触手虚影在背后的绿植墙上闪过，狂乱挥舞的触手扫过叶片，如受了猛烈炙烤般，嫩绿的叶芽开始卷曲、碳化。
　　不过，这种负面影响只持续了一瞬，一种不可触及的波动从坎尔哈德掌心溢散，那些崩坏的叶芽重新生长，恢复到与先前一模一样的状态。
　　顷刻间，坎尔哈德给自己造了个户口。

　　“当然有。”坎尔哈德点进注册页面，填写一串身份id，几秒后，屏幕跳出一张盖着联邦机关认证的身份信息表格，头像处赫然是坎尔哈德的脸。
　　“你叫坎尔哈德？东大陆人？怪不得这么像。”姜小满很少见到外邦人，再仔细打量坎尔哈德的脸，发现眼前的男人确实和唐纳德有很大的相似性。

　　《恐怖雾都异闻录》的故事舞台也在东大陆，设定上，唐纳德具有一定的东弗朗人血脉，再一看坎尔哈德的居住区，正是东弗朗人聚居的图南斯特市。
　　账号注册成功，游戏加载后，扬声器中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吸声。
　　是开场动画。

　　屏幕一片黑暗，但并非不可视物，这种模糊的视觉效应令人肾上腺素飙升。
　　几秒后，视野下方出现一些事物的轮廓，大概是一条堆满废物的昏暗走廊。呼吸声越来越快，仿佛肺叶在燃烧，少女发出带有哭腔的痛苦呓语，拼命向前跑去。

　　忽然，白光大亮，黑暗消失。眼前，荒芜的城市废墟中爬满长着口器的植物，它们遮天蔽日地盘踞在高楼外墙上，在少女离开逃生通道的一瞬间，血红的口器同时转了过来。
　　身着白裙的少女满身血痕，运镜从她布满恐惧与绝望的脸上移到远处，天色灰暗，废土时代的萧瑟与绝望几乎要冲出屏幕，一秒后，一株扭曲蠕动的变异植物从广告牌处落下，向少女张开血盆大口。
　　画面定格，一道血红的大字出现。

　　【新手指引任务：成功逃离危机四伏的陷落区！】

　　紧接着，眼前所有可怖场面消失，屏幕陷入黑暗。
　　在一声急促的喘息中，有人睁开了眼睛。
　　画面率先出现一双白皙的手，视角从指尖向上，绕着灰色调的房间转了一圈，由第一视角转为第三视角，白裙整洁的少女站了起来。
　　她刚从大厦内苏醒。

　　预知梦般的开场动画和剧情安排很好地调动了玩家情绪，在紧张与恐怖氛围达到巅峰的一瞬间将玩家拽离情景，扔回到相对平静的环境中，既令玩家提前适应过后续的世界氛围，又留出了缓冲时间和遐想空间，一上一下，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精美的动画，巧妙的分镜，持有‘造化’权柄的君王一瞬间就被这个小小的剧情设计吸引了。

　　祂饶有兴趣地指挥白裙少女在大厦中搜寻信息，完成一个个任务节点，走出大厦，直面街道上徘徊的怪物们，躲避植物的袭击。
　　有新手时停系统的辅助，通过新手任务并不困难。

　　姜小满站在旁边欣赏坎尔哈德的操作，惊讶于这个看起来没玩过动作类游戏的家伙上手如此之快，要知道，《哈弗洛塔之诗》的战斗难度相当高，就连她这种精通对战的玩家也很难无伤过第一幕。

　　白裙少女灵活翻滚，她拾起武器精准点射，弧度完美，身姿灵动，宛如起舞。
　　第一幕的结尾，城市废墟在支援者的泯灭炮下消失殆尽，白裙少女抱着激光枪，注视着从扬沙中走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人有着一头鲜艳如火的红发，她纤细苗条，手中转着左轮，漆黑的夜视仪遮住眉眼，令玩家只能看见她扬起的薄唇。

　　她大踏步来到白裙少女面前，说道：“你好，我叫伊洛娃，欢迎回到「无灾之地」。”

　　第一幕就此结束，画面一转，一个极具废土风的游戏主界面出现。
　　坎尔哈德长出一口气，挨个点开主界面上的仓库、备战、队伍、基建、个人主页等按钮，最后滑到了‘邀请’界面，伊洛娃出现在上面。

　　找到了！祂的崽！坎尔哈德勾起嘴角。

　　【｛蒙灾的伊洛娃｝（重炮者）出率提升！首次十连可得双倍巡游信标！】
　　红发的伊洛娃桀骜不驯地踩着科技重炮，大腿线条紧绷，她用手指抵着夜视仪的底部微微上抬，露出一双充满傲慢和蔑视的眼睛。

　　好……好帅！坎尔哈德的心被击中了。
　　祂用不存在的触手捂住心脏，感受着那并不曾跳动的躯体部分散发出一点暖意，欣慰地笑了。
　　看到自家帅帅的崽，这具无生命体的塑造物都鲜活了起来。

　　坎尔哈德看着「抽取一次」和「抽取十次」的按钮，毫不犹豫，选择了「抽取十次」。
　　祂对自家崽永远是最大方的！
　　然而，屏幕中跳出了一行字。
　　【您的‘无灾通行证’数量不足，是否选择用无灾碎片兑换？】
　　【是！】

　　在坎尔哈德选中后，一架着火的直升机从连绵无际的火烧云后出现，一道身影骤然坠落，她半跪在地面上减缓冲势，一脚踢起重炮扛在肩上，看向屏幕外的坎尔哈德。
　　忽然，‘造化’的权柄得到回应，永恒死寂的‘造化坟场’中，一道灰蒙已久的星星骤然发亮。

　　不可名状的咒文开始复写世界法则，坎尔哈德周身的空气似乎都破碎了，所有人类定格在原地，时空静止，‘诡异’的领域场覆盖了整座海滩。
　　无形的触手阴影铺天盖地，被收纳进人类身体的恐怖巨物发出无声锐鸣，坎尔哈德眼中的银十字转为漆黑，‘造化’的力量从祂指缝中流出，向着天际席卷而去。

　　哒。
　　在‘造化’的冲击下，伊洛娃身上浮现出一道深蓝色的锁链，那锁链缠绕着她的脖颈、手臂、腰部、大腿，将她牢牢固定在另一个位面，不得挣脱。
　　有什么东西将伊洛娃限制在了别处，就连‘造化’的权柄也不能将她解放。

　　这是？
　　坎尔哈德蹙眉。
　　唯有权柄才能对抗权柄。
　　阻碍祂收回伊洛娃的是君王之力。

　　伊洛娃浑身震颤，大地粉碎的龟裂纹路从她脚下蔓延至更广阔的土地，她艰难地在锁链的束缚中抬头，眼角裂开，留下鲜红的泪水，与她的红发混为一体。
　　“主，快逃！”
　　她的声音破碎而模糊。

　　咚！
　　一柄来自天外的重锤忽然降临，染上深渊气息的攻击瞬间切断了‘造化’与伊洛娃之间的联系，‘造化坟场’中那颗象征着伊洛娃的星辰暗淡下去，坎尔哈德脑子像是被刀刃插进去搅动了一般，剧烈地刺痛起来。

　　嘶。
　　祂倒吸一口凉气，本源被重创后，维持不住人形，无数条触手从祂后背和大腿处冒出来，因疼痛而打卷、扭曲，委顿地铺了一地，半死不活地蠕动着。
　　过了好一会，身体里那种快要把祂分解的虚无感消退后，祂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环视周围，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海滩上的咖啡馆，而是站在一处空旷腐败的走廊里。

　　周围一片漆黑，不知何处传来植物摩擦口器发出的吱吱声，令人听着头皮发麻，空气中充满血腥味，那不断蔓延的黑暗幽邃、冷酷，仿佛能吞噬灵魂。
　　很快，一声响彻天际的冰冷电子音出现。
　　【欢迎来到哈弗洛塔灾厄纪，新手指引任务开启，您的任务是，成功逃离陷落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