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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使坏 ...

  •   一行人在楚国又住了半个多月,这半个月里林辙睡觉还算老实,不老实也没办法,楚暄已然摸透了他的小伎俩,林辙软磨硬泡他也半分不动摇。

      楚暄有时候觉得林辙跟小时候不一样了,特别是蓝田之战以后。
      可仔细想想,林辙好像也没有变,他从小到大就不会刻意去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活得十分真实洒脱,就像现在,喜欢就是喜欢,并能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言语上也是十分直白地表达爱意,从不因袒露心声而羞臊。
      他每天和自己待在一块儿就乐呵呵地无比满足,所有的情绪都展现在脸上,这也是楚暄最欣赏他的一点,简单纯粹,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

      对案,林辙见楚暄突然发起了呆,不明所以,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哥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话间大剌剌地挨到楚暄身边坐下。
      楚暄被他的话拉回了思绪,瞧见人已贴着自己坐,他往旁边移了一下,下意识环顾四周,“我没事,先生呢?”这才发现,张仪不见了。
      “先生吃完饭又进王宫了,都走好久了,哥哥你怎么一直在走神?”林辙毫又往他身上靠了过去,“刚才小谷回来了一下,说楚王给我们安排了一幢府邸,明日一早接我们过去。”
      楚暄也不避他,“哦……那快回去收拾一下行囊,今晚早点儿歇息。”
      ——
      熊槐安排的正是上回那幢使臣府邸,二人一早便驱车前往。
      到府邸,楚暄和府上侍从打了招呼,轻车熟路地领着林辙来到厢房,安置行囊。

      楚暄打开曾经住的那间厢房,内里一应陈设如初,干净整洁,他进去后转过身发现林辙也跟了进来,还提着自己的行囊,直接往案上一扔。
      “你放这做甚?”楚暄看了眼木案。
      林辙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然放哪儿。”
      “这是我的房间,你的在隔壁。”
      林辙却是大剌剌地往榻上一躺,无赖道:“不,哥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睡。”
      楚暄愣了一下,立刻回绝:“不行!你到隔壁睡去,这里里外外都是人,万一……被先生看到了,就糟了。”
      林辙撅起嘴,赖在床上一动不动:“怎么就糟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先生迟早要知道的。”
      “……那也不是现在,别凭嘴,你赶紧给我起来,回自己屋去!”楚暄拽着他的手,用力拉扯。

      然而他拉了几下,林辙纹丝不动,还故意稍微配合着往前,又猛地向后仰,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欣赏着楚暄无济于事的行为。
      楚暄知道他在耍自己,也不白费力气,看了他一眼:“算了,你在这儿,我去隔壁吧。”说罢放开手。
      他的手刚一松动,就被林辙用力紧握住,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视线清晰时已然被林辙压在榻上。
      林辙凝视着他,又紧紧抱住,脸埋进他的颈窝,用鼻尖蹭了蹭,闷声道:“哥哥别去隔壁,就住这儿。”
      楚暄慌张地看了眼房门,见房门紧闭才松了口气,推了推林辙的肩膀:“起来,大白天的别在床上搂搂抱抱,嘶……”
      林辙不满地咬了下他的脖子。
      楚暄心道不妙,当机立断重重掐了一下他的侧腰,只听林辙一声惨叫,身子松动。
      楚暄猛地推开他的肩膀,从床上爬起,立刻站到地上。

      林辙捂着腰,不停揉搓着,抬起头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哥哥,好疼,好像青了。”
      楚暄嘴角轻抽,他方才虽用了些力气,却是掐在林辙腰肌较为紧实的地方,这种力道简直是以卵击石,顶多了一瞬间的刺激,怎么会青。
      他也懒得和林辙多说,留着林辙在床上自怜自哀,自导自演,转身提起行囊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楚暄进了隔壁厢房,放下行囊后轻轻走到墙边,耳贴着墙听隔壁的动静,那边儿飘来呜呜咽咽的哀嚎声,时不时呼唤着自己,一盏茶的工夫后,便没了动静。
      楚暄嗤笑一声,不再理会。

      当晚,楚暄沐浴后回到房中。
      他坐在榻上擦着头发,看着门愣神,方才进门时他特意瞥了一眼隔壁,内里已然暗灯,十分安静。
      早上那一闹后,林辙便老实了,一整天都没缠着自己,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楚暄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门扉,心中涌出失落,一阵风吹进屋内,烛台上的火芯“啪嗒”声响抽回了他的思绪。
      他放下布巾,吹灭了床头的烛火,躺进被褥中。
      楚暄闭上眼,又睁开,身旁空荡荡的感到不习惯,这半个多月里每晚都是林辙抱着自己睡。林辙常年习武,体格强健,体温较之常人高了许多,前段时间天气炎热,楚暄几次半夜被热醒,但现在身体像是有了记忆,已适应了被热乎乎的体温笼罩着入眠,令他不断地回忆那炽热的胸膛和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
      楚暄蹙眉,腹诽自己矫情,把被子拢紧,仍觉得凉意沁体,他开始后悔和林辙分房。

      但……这小子也过于安分老实了吧?
      平日里不是喜欢死缠烂打吗?
      关键时刻却在睡大觉?
      楚暄越想越不快,闷哼一声躺平身子,看向悬于房梁的稀薄月辉,不知不觉困意上涌,他侧过身,抱紧被子的一角,阖上眼睛。

      就在他快要入梦时,腰上传来一阵冰凉,紧接着腰腹一沉,有什么坚实的东西压了上来。
      楚暄吓得睁开眼,倒吸一口气,转头看清了林辙咫尺的大脸,心跳才平缓下来。
      “你干什么!吓死我!”楚暄瞪着他。
      林辙手脚并用地缠上来,手掌握着他的侧腰,时不时捏两下,嘿嘿笑道:“哥哥睡觉怎么不锁门?是不是在等我?”
      “我、我忘了锁了。”楚暄心虚地移开眼,他确实是给林辙留了个门,心中还是希望他晚上能来找自己。
      “我知道哥哥想我了,所以我来了。”林辙紧搂着他,看着楚暄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咬着他的耳垂轻轻扯动。
      “尽往自己脸上贴金。”楚暄别过头,转身背对着他躺,在林辙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不是睡了吗?”
      “没有啊,我睡不着,想哥哥。”林辙笑道:“哥哥是不是没我抱着睡不着觉?”他的胸膛贴着楚暄的后背,严丝合缝。
      “我刚刚都要睡着了,是你把我吵醒的,你在我更睡不着。”背上胸膛的炽热温度让他感到安心。
      “哦,那我回去了。”林辙的手渐渐松开。

      楚暄一怔,睁大双眼,几乎是脱口而出:“回来!”身体已然转了过去环住林辙的腰。
      林辙愣了一下,也没料到哥哥反应这么大,他又惊又喜,低头与楚暄对视,眸间的光亮比外头的月亮都明亮。
      在做出本能的举动后楚暄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感到难为情,没来由的情绪就上来了,环着林辙的手臂逐渐加大了力度,整张脸栽进林辙胸口,闷头“哼”了一声,愤愤道:“有本事你走了就别回来!”
      楚暄嘴上这么放狠话,手上的劲儿却是半点没松,甚至比方才更用力了。
      林辙感受着腰间不断收紧的力道,看着楚暄口是心非的模样,只觉得心间发痒,止不住地想笑,怀中之人一副“气急败坏”闹脾气的模样,那耳尖都是红的,他自然是不会走的,哥哥如此挽留当然要听话的。

      林辙乖顺地“服软”,抱住怀里的楚暄,脸颊贴着对方的头,一手顺着他的秀发摸到背脊,抱着他轻晃了晃,像哄小孩那般宠溺地说:“那我没本事,我不走了。”
      楚暄睁开眼睛,在他的怀中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
      又过了半个月,张仪受熊槐之邀参与中秋宫宴。
      宫宴设在桂兰宫,与上回春社宴排场相同,来宾皆是楚国的高官权贵。
      这场宴席的主要目的是将“秦楚重修旧好”一事昭告天下。
      楚暄也收到请帖,在看到尾款名字时会心一笑,他决定带林辙一同赴宴。

      中秋宴当日,张仪先行入宫与楚王议事,让楚暄、林辙二人自行前往。
      二人精心打扮了一番,坐上马车前往楚王宫,马车停在桂兰宫外,与上回一样,宫外宝马香车、权贵云集,二人下了马车。
      林辙忍不住四处张望,看着楚王宫的华贵奢靡忍不住连声惊叹。
      楚暄看着他一脸好奇,看啥都觉得新鲜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回想自己初入此地亦是如此。

      递交请帖后,宫侍将二人领进门,宴席还未开始,二人在庭院中四处转溜。
      楚暄牵着林辙往一棵桂花树下行去,耳边传来一道熟悉带笑的声音:“楚小公子,许久不见啊!”
      二人一同转身,楚暄看清来人,大步上前,笑着揖手:“承蒙子兰公子之邀,公子别来无恙。”
      子兰今日穿了一袭水蓝色纹金长袍,摇着把月白象牙扇,看着风流潇洒,他对楚暄拂手笑道:“不必多礼,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楚小公子啊!”言毕发出一声感叹。
      楚暄嘴角微扬,直起身,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亦是发出一声感叹:“造化弄人啊,可见改辕易辙势必人仰马翻。”
      “可不是么?”子兰轻笑,走上前凑近,压低声音,“这次还要多谢楚小公子了,靳尚都和我说了。”

      林辙站在一旁,紧盯着子兰,眉头越皱越深,那目光若能化为实质,估计子兰的脑门早被捅穿了。
      而这边厢二人聊得正兴,没人注意到林辙的情绪变化,楚暄对着子兰莞尔,借着话头问道:“那公子可还怪罪先生?”
      “事出有因,我理解的。何况,若非小人作祟,又怎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子兰笑盈盈道:“万幸的是,我等得相邦大人与楚公子相助,灭了小人的气焰,如今二国和好如初,往事便不必再提,不要因此伤了和气。说实话,我一直挺喜欢楚小公子的。”他笑着拍了拍楚暄的肩膀。
      楚暄微笑颔首,看子兰的模样应是真的决定冰释前嫌,心中的弦终于松了些。

      子兰这才感受到一束凌厉的目光打在自己的侧脸上,他侧头一看,心中一咯噔,瞧见站于楚暄身旁高大挺拔的俊朗少年,此刻正沉着脸,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惊得他轻轻哆嗦。

      在和楚暄打招呼时他便注意到林辙,林辙个子极高,往哪儿站都显得特别突出,子兰见他紧随着楚暄,又有着武人的气质,以为是什么侍卫之类的,就没多在意,这会儿莫名其妙地被对方怒视,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了这人,他茫然地看向楚暄:“这位是?”
      楚暄也察觉到林辙的不善,赶紧站到他身前挡住他的视线,向子兰解释道:“这是我……弟弟,叫林辙。”
      “哦,幸会幸会。”子兰看向林辙,轻轻点头,“令弟可是习武之人?”
      “吾弟十二岁入军营,现已是秦军校尉。”楚暄笑答,心中十分自豪。
      “原来如此。”子兰闻言眼睛泛起光,似乎对秦军很感兴趣,忍不住又将林辙打量了一番。
      都说秦师如狼似虎,个个凶神恶煞,但见林辙长相俊美,心道传言果真不可信,不过对方周身的戾气却有虎狼之势,多看几眼便觉汗毛竖起。
      方才他以为林辙对自己颇有偏见,仇视自己,得知对方是秦军后恍然大悟,他笑着主动对林辙打招呼:“我听闻秦师骁勇善战,个个都是血性男儿,今日有幸会见林小公子,可见传言非虚啊。”哪怕对方气质冷峻,态度不善,自己也不能失了王室气度。
      林辙看着他不吭声,楚暄见状背过手轻拽了一下林辙的袖袍,林辙才不情不愿地抬手行礼。

      子兰快速将目光移回楚暄脸上,称赞道:“楚小公子生得俊美,令弟亦是相貌不凡,相邦大人可真是有福。不过,你二人相貌并无相似之处,应当不是亲兄弟吧?”
      楚暄笑着摇头:“我二人因缘结识,自幼相伴成长,情同手足。”
      “什么都得靠缘分啊。”子兰感慨。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互相变向打听彼国的动向。
      子兰性格随和,为人亲和友善,虽为养尊处优的楚国王室公子,却无半点架子和傲慢,楚暄面带笑容,和他你一言我一语。
      二人相谈甚欢,看着当真像是认识多年的挚友。

      期间,林辙一直盯着他们,戒备着子兰的言行举止,见子兰笑时晃动着身子,时不时凑近楚暄,心中腾起怒火。
      这人真烦,看这相貌就不是正经人,聊天就聊天了,还与哥哥凑得那么近!

      “宫宴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子兰上前,极其自然地抬手,准备揽住楚暄的肩膀,可他刚伸出手,手腕便被狠狠扼住,疼得他大叫一声:“哎呀!”
      楚暄一惊,瞪了眼林辙,重重拍掉他的手臂,训斥道:“你干什么?”
      林辙哼了一声,放开手,瞪了子兰一眼。

      子兰皱眉,摸了摸发红的手腕,刚想发作,眼角瞥见二人手腕上的红豆链子,愣了一霎,瞬间明白过来,也不和林辙一般见识,对着楚暄会心一笑。
      楚暄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明白子兰看出来了,又因为林辙的举动感到十分尴尬,立刻将林辙拉到自己身后,微笑着向子兰赔罪:“子兰公子实在抱歉,吾弟自幼生在军中,性子急,缺少礼数管教,都是做兄长的教导无方,在下甘愿受罚。”言毕,躬身行礼。
      林辙一怔,快速挡在楚暄身前,说道:“方才是我无礼,公子要罚就罚我,不要责怪哥哥。”
      楚暄皱眉,把他推开。

      子兰看着他俩拉拉扯扯,忍不住笑道:“哎呀,本公子哪是那种锱铢必较之人?大家都是朋友嘛,说什么罚来罚去的?若真要罚,就罚你二人稍后多饮几杯吧。”他笑着上前欲将楚暄扶起,动作顿了一下,瞥向林辙,见对方没有发难,才大胆地伸手。
      楚暄暗松了口气,笑道:“公子宽宏大量,在下感激不尽!”
      “行啦,别处这儿了,我们进去吧,有啥事儿坐下再谈。”子兰微笑颔首,领着二人走向桂兰宫。

      楚暄拉着林辙跟在他身后,悄悄瞪了林辙一眼,以示警告,并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腰。
      林辙不满地轻哼一声,攥紧楚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