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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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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皇宫内特地办了游灯会,设宴于麟德殿,宴请百官及其家眷参会,共同游玩。
偌大的皇宫,四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漂亮精致的各式花灯装点着朱红的宫殿,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宫殿,今日只余热闹喜庆。
金碧辉煌的麟德殿内陈设了数百座位,昭帝、皇后端坐于殿中九级阶的高台上,昭帝左侧依次是太子及诸皇子坐席,公侯座位次之,其余百官按序排座,皇后右侧则是贵妃、公主、各嫔妃及各府家眷的座位。
宫宴已然开席,一盏盏铜鎏金长信宫灯照得殿内明若白昼,无数宫人穿梭席中,添酒加菜,数十名乐人在一旁吹鼓奏乐,殿中央的舞姬随乐起舞,舞姿婀娜,夺人目光。
昭帝容貌俊美,龙章凤姿,只有眼角的些许细纹暴露了年纪,他看向左侧一空着的位置,剑眉微微皱起,似有不愉“公主还没来吗?”
昭帝口中的公主是福嘉公主,乃是先皇后端淑皇后所诞的嫡公主。
皇后闻言,放下了碗筷,正欲回答,一旁的惠贵妃就抢先笑着打趣道:“公主如今年岁渐大了,正是爱美的年纪,许是梳妆打扮迟了些。”
惠贵妃的语调轻快柔和,又带着些许亲昵,昭帝的面色瞬间就缓和了不少。
惠贵妃见状又捂着嘴笑道:“前者日子,公主还夸臣妾的步摇甚是好看呢。”
惠贵妃微微侧着脸,头上的金累丝莲花纹步摇在灯光下轻轻晃动,衬得她眉眼动人,风情万种。
昭帝神色微动,视线在那步摇上略微停留,缓声道:“确实好看。”
惠贵妃眉眼弯弯,还想与昭帝说些什么。
皇后闻言,淡淡道:“公主既是喜欢这些首饰,惠贵妃应告知本宫,本宫好命内务府好生筹备,给她多送些过去,纵然现在用不上,提前备着也无妨。”
福嘉公主虽未及笄,用不上发簪发钗,但提前备着总是好的,一国的嫡公主岂能只在一旁羡慕他人之物,那也显得皇室过于寒碜了些。
皇后的容貌淡雅秀丽,宛若如寒梅傲雪,自带冷淡疏离。
惠贵妃一噎,看着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后,心中暗恨,却只能低眉顺眼应诺。
昭帝不知惠贵妃所想,回眸望向皇后,目露赞同,笑道:“理应如此,皇后有心了。”威严的帝王看向皇后的目光无比柔和,带着独属于两人的默契。
昭帝俊美,皇后雍容,纵然两人已是中年,但风仪不减,两人的互动被底下众人看在看在眼里,都在私下感叹帝后情谊深厚。
可帝后相和的场景如利刺一般扎进惠贵妃的心头,她涂着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折断在掌心,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
冬季天寒,饭菜冷得极快,皇后看向桌上已经没了热气饭菜,微微蹙眉,命宫人把福嘉公主那桌的菜肴撤下去,换上热的来。
说来也巧,恰逢此时,宫人刚把饭菜撤走,还未换上新的饭菜,福嘉公主姬星妤正姗姗来迟。
十四岁的年纪,头上用金丝红带扎着两个发包,发包上系着一对精致小巧的金铃铛,身着一身红色宫裙,裙摆处用金线勾勒出盛放的斗雪红,明眸皓齿,容色姝丽。
姬星妤看到一眼空空如也的桌面,只是略微一顿,便神色如常地给昭帝和皇后请了安。
昭帝神色淡淡,开口训斥,“怎生来得如此之迟?便是要梳妆打扮也该算好时辰,不成体统。”
姬星妤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暗淡,她并非是为了梳妆打扮,而是先去了仁寿宫陪太后用了晚膳,所以才来迟了。
但她只是敛眉应下,并未反驳,对于这种不问缘由的训责,她早已经习惯了,也懒得解释。
只是姬星妤的沉默,并未让昭帝消气,反而让昭帝越发不快,这个女儿也不知随了谁,性子这般冷硬。
他放下了筷子,还未来得及发作,皇后便在桌下轻轻拍了拍昭帝的手背,安抚之意溢于言表。
昭帝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债啊,有些懒怠地摆了摆手让姬星妤回座了。
姬星妤一落座,便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面前的案几上空空如也,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正如她这个嫡公主一般,空有名头,却无相应的尊宠。
姬星妤心中自嘲,面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无视所有打量的目光,淡定从容的端坐。
越是狼狈,越要从容,否则躲在暗处的豺狼就会一拥而上,把她吞噬殆尽,这个道理,皇宫很早之前便教会她了。
惠贵妃见状,将自己身前的一碟糕点递给她,温柔笑道:“这个味道不错,快尝尝。
惠贵妃出身于先皇后的母族,素来便对姬星妤极好,姬星妤不疑有他,接过糕点,眼里流露出些许亲近。
高座上的昭帝见到这一幕,既是心酸又是欣慰,为女儿不亲近自己而心酸,几又为惠贵妃的贤淑而感到欣慰。
昭帝的神情变化自然被不少有心之人看在眼里,不过却被误认成对福嘉公主的失望不喜,毕竟众人皆知昭帝与端淑皇后不过是联姻,没有感情。
很快宫人便把菜肴端了上来,琳琅满目,香味扑鼻,但经过刚才一遭,姬星妤却没什么胃口,略略夹了几筷,便放下筷子。
宴会进行过半,众人酒足饭饱,气氛正是时候,便有贵女们纷纷献艺,宫内的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已成年,各家无一不想与皇家攀亲,自然使上浑身解数,只希望能一朝得皇子们的青睐。
姬星妤托着雪腮看着台下宋士郎的女儿弹琴,琴声悠扬,赢得不少人赞叹。
与此同时,底下也有不少人在看姬星妤,特别是那些国公夫人。
姬星妤年近及笄,也是可以考虑婚姻的时候了,福嘉公主是真正的嫡公主,无论受不受宠,都是身份荣耀的象征。家里的嫡长子要继承家业,做个驸马并不划算,但若是嫡次子若能将其娶回家,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这些有着小心思的人中,以谢侯夫人看向姬星妤的目光最为热切,她与其他人不同,她是希望让姬星妤嫁给自己的嫡长子。
倒不是谢侯夫人有多喜欢姬星妤,只不过是因为谢家的爵位有纷争,若是她的嫡长子能娶到姬星妤,那昭帝哪怕是为了皇室的颜面,也会让福嘉公主的夫婿顺利继承爵位的,是以她对此势在必得。
姬星妤若有所感,她朝人群中那炙热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一个华贵打扮的妇人直勾勾地看向她。
谢侯夫人见姬星妤看过来,并没有收敛目光,而是露出一脸和蔼可亲的神情,在她看来自己的嫡长子文武双全,样貌人品样样出挑,配个福嘉公主是绰绰有余。
姬星妤收回了目光,她早就习惯了别人投来各种或探究、或打量、或怜悯、或嫉妒的视线。
只是这人怎么被发现后,不仅没有自觉的收回目光,反而越发放肆,仿佛是在窥伺什么。
姬星妤难免有些反感,可又不好在这场合发作,便趁着无人注意出殿透气,摆脱那令人不适的窥探。
姬星妤以为无人在意,实则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她这一走,昭帝虽未说什么,但是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变了。
惠贵妃见状忙说些什么打着圆场,安抚昭帝,昭帝的脸色又渐渐好转,由阴转晴。
这一幕被底下的人看见,虽未敢议论,但神色却各异。
“贵妃娘娘果然慈爱。”谢侯夫人心中已经将自己划分为福嘉公主的阵营,自然是要同气连枝了。
更何况谢侯夫人心里还藏了更深的心思,当今的太子母妃早亡,记名在现皇后名下,虽名义上占了嫡长的身份,可深究起来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的,现皇后的母族也是落败了,根本无法为其提供助力,根基不稳。
而惠贵妃的二皇子才能出众,又有沈氏家族的支持,亦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若谢家能搭上二皇子,说不得就能平步青云,从此摆脱别人的白眼和轻视了。
这边谢侯夫人做着美梦,旁边的人却是自觉地远离她,竟然在这种场合胡乱说话,到底是是个白捡了爵位的暴发户,不知轻重!
别人对着谢侯夫人的话不过一笑便罢,却唯独一人听了,心头火起,又连饮了几杯酒,火气越盛,悄悄出了宫殿。
麟德殿外,彩绸高挂,四处都悬挂着精巧的琉璃宫灯,每盏宫灯下方系着一卷纸条,上头写着灯谜,若是有人猜中即可拿去兑换奖品。
姬星妤来了几分兴致沿着宫灯一路走到了湖边的九曲连廊,廊沿上方宫灯的点点光亮照亮连廊如星璀璨。
姬星妤刚把连廊走到一半,便有一身着玉色襦裙,披着红缎白狐裘的女子恶狠狠地冲过来,“姬星妤,你给我站住!”
姬星妤闻言,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像吃了炮仗一样的女子,朗声道:“嘉玉县主,依礼你当称本宫为公主。”
来人正是皇后的亲侄女陈嘉玉,陈嘉玉冷哼了一声,并未行礼,反而气冲冲地质问:“你刚才为什么给我姑姑甩脸子?”
姬星妤对着莫名其妙的指责感到有些好笑,“我一个公主如何敢对皇后娘娘甩脸色?”
“你跟惠贵妃便有说有笑,对我姑姑便是冷着脸,没个笑脸!今天底下那么多人都看着,你怎能如此厚此薄彼!”陈嘉玉越说越气,如同一只被点燃的炮仗,即将爆炸。
姬星妤怔了怔,在陈嘉玉把她形容得仿佛是一个负心汉一般,但实际上她不过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公主罢了,她与谁多说几句又有谁会关注,又能有什么影响?
只是这样的话,姬星妤是不会说出口的,在宫里,谁软弱,谁就可欺,只有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自己,做出一副无懈可击的模样,别人才不敢随意凌辱。
姬星妤启唇:“我愿意给谁好脸色,就给谁好脸色,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