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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寒潭蛇窟 ...
“既然圣主跑了,那就换他吧。”那人淡淡地“一句,就决定了他的命运。
关押他们的石洞唯一的出口大开,月光如洗,人影被拉扯得像是巨兽。
沈赫的双眼又重新被蒙上了黑布,被推搡着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的气温骤降,脚下的地变得越发松软,隐隐还能闻到土腥味,以及……
血腥味。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身后的速度更快。
那毫不留情的一掌让他往前踉跄了一步,一步踏空。
“啊!!!”突然的失重感让他不禁大叫,在看不到的情况下其他的感官数以万计得被放大。
迟迟没有落地,但他却觉得血腥味越来越重。
无论是裸露在外还是包裹在衣服下的皮肤都感到一阵森然,那是被窥伺的感觉。
“嘶,嘶嘶... ...”
什么声音?
沈赫来不及反应,脸上的皮肤就触及一丝冰凉,这份有重量的冰寒慢慢滑动。
“这是什么地方,放开我!放开我!”他的声音颤抖着,双手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却仍奋力挣扎。
他想像原来一样解开绳索,可重新捆在手上绳子越收越紧。
这并非普通的绳子,而是囚仙锁。
“师父,救救我,救救我……”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
洞底冰凉,但他白皙的脸上的汗布了一层有一层,他的嘴里还在喊着,滚烫的泪却先一步落下。
但他心里明白,不会有人救他了。
“啧,这小子,也是命苦,恰逢圣主出逃。进了寒潭蛇窟,恐怕是没命喽。”齐单摇了摇头,一脸唏嘘。
这蛇窟饲养的蛇,最弱也是二阶妖兽,堪比金丹期修士了。
鲍璎双手抱臂搓了搓,这寒潭蛇窟实在阴冷,不禁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可不是,要不然就他那至纯之体,羚宫还得再出一个拜月大人。”
蛇窟内的人自然听不到两人的议论,作为别人嘴中的谈资的人,现在连努力活下去都做不到。
数十条手腕粗细的蛇游走在这个新鲜的猎物上,它们并不急着用餐,慢条斯理地用自己冰凉的体温勾出猎物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沈赫那种对于悬在头上的刀到底何时落下的惊恐愈演愈烈,浑身痉挛地抽搐颤抖着。
终于,一条失去耐心的猎手率先钻进了衣内,身上便再没有完好之处。
难道还有比等待那把刀落下更令人害怕的是吗?
一条青蛇从下往上游走,停至腹部,赫然张开血盆大口。
有的。
原本在疼痛中昏厥过去的人突然睁开眼,清澈的眸攀上血丝。
“啊——”哀嚎声变得尖锐。
暗无天日的蛇窟金光乍现,若沈赫此刻能看见,就会发现赤红的石壁微动。
这些从出生到死都在洞窟里的蛇视觉早已退化,但在那刻,却都停住了动作。
“轰——”是石头翻落的声音。
沈赫落入寒潭,清水很快被染得鲜红。
他的后颈浮现出黑色蛇鳞片,而人早又昏迷了过去。
至于他身上攀附的那些蛇,早已断了气,个个睁大着眼,都是还未反应过来就死了的,静静地沉入寒潭湖底。
而那条青蛇亦是如此,只不过蛇口微开,是一段还未来得及吞咽下腹的东西。
震动过后,蛇窟内逐渐升起一个蛇头,不过一只眼就比人头还要大。
“嘶——”巨蟒吐着蛇信子,脑袋张开一对像蝙蝠翼般的肉膜,在黑暗中浮动着鲛人极光的色彩。
其他的蛇疯了般扭成一团,再不敢像刚刚那般放肆。
巨蟒控着尾巴将人从水里卷了出来,收在腹下,再没了动作。
蛇窟内再一次陷入寂静,除了多了道粗重的鼻息。
……
如果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是真的,那倒不如让他在昏厥中死去。
而不是在醒来后,继续承受灭顶的痛苦。
全身的疼痛汇于一处,沈赫颤抖着缩成一团,牙死死咬着,任凭他想吼叫也张不开嘴,只能发出困兽般的咽唔声。
不过垂髫的他,并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你醒了。”巨蟒微动,身上如金刚石般坚硬的鳞片只是顺势而动,便削下了几块岩石。
龟缩在远处的蛇群往蛇窟更深处躲去,通些水性的更是下饺子般扎入水底。
大概羚宫也不会想到,这蛇窟,已经有了化蛟的妖兽。
蛇窟内黑漆漆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只以为这洞底还有和他一样被推下来的人。
“你是谁?”
孩童的声音本就尖,但沈赫发现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尖细。
“吾乃释渊。”
释渊轻启蛇口,咬住腹下小童,将人叼于一石台上。
眼神划过沈赫身后的囚仙锁,天字一品灵器就这么断了。
沈赫这才发现,同他讲话的,根本不是人,而是蛇。
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不料想,竟是直接失去了平衡,落入了寒潭之中。
但这次释渊并未将他卷起,而是阖目养息,像是与身后的巨石合为一体。
自剑痴救他以后,便教授了他凫水,虽然他水性不算极好,但还轮不到溺死。
沈赫动了动手,这才发现囚仙锁已经不见了。
他不敢再犹豫,强忍着伤口的刺痛,往水潭边缘攀游。
水里染了血腥,惹来了的东西才真正要命。
潜伏在水底的蛇闻着这血味,一下迷糊了脑袋,瞬间忘了自己为何匿于这水底。
蛇尾一甩,便从潭底抽身而上,从袴管中游走而上。
“啊!”沈赫惨叫,他顾不得往后查看伤情,憋着气冲向了岸边。
一上岸,他便捉住了那蛇的七寸,连着蛇与皮肉一并拔了下来。
那蛇一口吞咽下了肉,蛇尾蛇信疯狂甩着。
八岁大的孩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生生攥着那蛇,活活摁死了。
蛇窟底下的蛇都开了灵智,杀鸡儆猴,这或多或少地压制了它们作为野兽最原始的兽性。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但想到刚刚那一幕,也只是各自缩在自己的地盘,吐着蛇信,蠢蠢欲动。
沈赫瘫软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厚重的衣服浸过了水,比秤砣还重,再加蛇窟阴寒,没过多久,地上的人惨白的脸上就浮上了粉色。
一直没有动作的释渊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人。
最终,还是将人叼到了石台上。
普通的石台表面多了几丝裂纹,很快就随着地面的颤动剥落了下来,露出里面枯红色的玉面。
玉石的颜色愈发地深,蛇窟内温度渐升,隐隐浮起水雾。
蛇性喜寒,许多蛇扎进了水里。
沈赫后颈的图腾微闪,是一对盘桓在一起的蛇,那些一直伺机而动的蛇眸光微动,最终安静地盘起身子。
释渊静静地看了他脖子上的图腾片刻,最终吐了口仙气,又替他隐了起来。
而沈赫此刻只觉得置身于火海之中。
“救,救救我…”
石台上的人蜷缩着身子,手心紧攥着颈上用牛皮绳吊着的双鱼咬尾的玉佩。
他好像跌入了一个很黑很黑的深渊,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光影流动,他忍不住用手挡了挡。
记忆中投来的石子却依然有着真实的痛感,这一次,他能清晰地听清他们在喊什么了。
“娘不爱,爹不疼,没娘没爹奸生子。”
阿娘,他一个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勉强拼凑出来的人。
他的阿娘是名貌美胡姬,是阿耶回长安时带回来的,身份不详。
阿耶只是在外头买了间宅子养着,甚至算不上妾室,只是一名外室。
他出生的那一夜,天黑得很早,暴雨下的突然。
长安,从没下过那样大的雨。请不到郎中,请不到稳婆。
阿娘,就这么生生地被熬死了。
他为什么还要活着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在心中问过自己无数次。
他感到惶恐,是他害死了这个世上本该和他最亲密的人。
本来他才是该死之人吧。
终于等雨缓了下来,稳婆姗姗来迟,床上哀嚎的美妇已经咽了气。
一直到第二天,外面早已被厚雪覆盖,温凉的尸体下,稳婆接生下了一个遗腹子。
虚弱得只剩下一息,却倔强地活着。
长安的初雪,连老天也在可怜那个死在冬天的女人。
阿耶把他带回了江府,告诉他,这以后就是他的家。
而他的家人,唤他“奸生子。”
他在三岁那年终于被赐了名,叫江砚,原来是厌烦的厌,只因主母出身名门,自不可落下一个苛待家主孩子的名声,便又随意换了个字。
不过一切还算不错,也算是有名有姓了。
只是在他们的眼中,他永远还是那个奸生子。
他的一生算不上太悲吧,至少每天能吃饱饭,有时还能舍些去给躲在小门后的乞儿。
有自己的姓名,比起那些生来死去的无名之辈,想来自己死后,还是有人能记得他的。
“师父……”
是了,师父一定会记得他的,一个收了不到月余的小徒弟。
上元节被迷晕发卖,幸有师父相救。
可是这一次,没有师父了,再也不会有了……
身子已经滚烫得不行,但泪珠滑下,却依旧灼人。
“唔——”一口温凉的液体灌入唇中。
“风里希,醒来。”
沈赫猛然睁眼,宛若差点窒息而亡,大口喘着气。
嘴角溢出尚未完全吞咽的液体,伸手一摸,是金黄色的,仔细尝起来有股血腥味。
但奇怪的是,这味道实在熟悉。
“你太弱了。”释渊睁开眼睛,透过玉面上的孩童,好像在看着谁。
“前辈…”沈赫一开口便是一阵嘶哑“前辈刚刚叫我什么?”
释渊阖眸,不欲多说。
天机不可泄露,该知道时,自见分晓。
他不答,沈赫也没力气再问了。
沈赫躺在玉面上,安静时,时间慢慢抚平了脸上的表情。
他呆呆地看着好像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的夜空。
昏迷间走马观花地看着他这短暂的一生,醒来却发现,原来,连天都还没亮,唯有遮掩在枝叶后零星的月。
“夜深难免黑凉,你不妨看看月亮。”师父的话犹在耳畔。
他抬手想遮光,但也只能勉力弯曲指尖,但就连指尖也并不受控制,不过弯动一下便抽搐不已。
“师父……我害怕。”
无人回应,一片安静中,他将满目疮痍的心剖在光亮下,小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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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抱歉啊宝子们,最近更新的不是很规律。因为最近有一些考试所以比较忙,这个周末可能会有一章,等忙过这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更新。 喜欢的宝子可以先放书架养一养,我会有修改完善,希望把更好的成品呈现给大家。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