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泽日常记事录》纯洁白纸团

7、第 7 章

　　小吸血鬼不怎么会说话，起初天童觉还觉得他是个小哑巴，虎口夺食之后，急得小哑巴当场康复，冲他说：“我的。”

　　“我给你的。”天童觉愣了一下，松手反驳。
　　“给我就是我的了。”千山木眼眸冷冷的，声音也很冷。

　　天童觉感觉他再驳一句话，小吸血鬼就该扑上来咬他了。
　　但他还是说了，“没有名字的东西，都不算是你的。”

　　千山木咔嚓咔嚓地咬着口感很好的薯片，不作声了。
　　天童觉没能成功套出小吸血鬼的名字，还有些遗憾。

　　小吸血鬼就住在隔壁没人住的空房子里，除了天童觉，谁也没发现。

　　千山木一点都不怕阳光，也能吃正常的食物，就像人类一样，需要吃喝拉撒睡大觉。但天童觉还是觉得，他是个小吸血鬼。

　　每天都得吃很多食物，他快养不起了。难道是因为吃的不是新鲜的血液，所以需要更多食物补充营养吗？

　　天童觉叹气，每天工作的父亲早出晚归，家庭主妇的母亲又总是在家。
　　他背起圆滚滚的书包，欢欣地给知佳女士说：“我去俱乐部打排球了。”

　　然后准时抵达附近的公园，在那棵树上会倒挂着一个穿了他衣服的小吸血鬼。

　　“早。”千山木给人类小孩打招呼。
　　天童：“早餐！”

　　天童觉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了牛奶、吐司，还有母亲做的古怪小甜点。
　　千山木起身，从等候的树上跳下。对食物来者不拒，暴风吸入。

　　天童觉坐在边上看着，即使不饿也拿了一片吐司抹上果酱慢慢地咬，“每次见你吃饭，都觉得你饿了好几天。”

　　千山木抬眼看了他一眼，移开了视线。毕竟他信奉吃到嘴里的，才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的人，似乎不怎么缺食物。人类小孩给他提供食物和衣服，条件是陪他玩。千山木从没做过这么轻松的任务。

　　“今天是发球练习，首先是正面上手发球。”

　　“像这样站着，然后用掌跟部位，抛球之后快速用力打出去。扔出去的时候可以找气嘴打，打中间，不怎么会旋转。”天童觉演示了一番。

　　千山木跑去拿着轻飘飘的排球回来，持球有模有样地学着天童觉的姿势，盯着那个小小的孔，将球打到了沙坑里，比起天童球的沙坑远了不少。
　　一次过。

　　天童觉望着捡球回来的千山木眼眸亮亮的，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教导的人才，“再来一次。”
　　沙坑里的球坑，近了一点。

　　天童觉说：“用点力。”
　　“好。”千山木应着，将球打回了最初的球坑。

　　天童觉点头，上前拿走球，“下一个，下手发球。”
　　“下一个……”

　　天童觉把他会的发球方法全教给了千山木。小吸血鬼是个一教就会的排球天才。
　　他比比划划，动着嘴皮子，试图让千山木举一反三。

　　“大力跳发球就是，在原地跳发的基础上，加上助跑。”天童觉还没练好这个，但他看过教练给他们演示。

　　“先持球、向前跑的第一步抛球到前面，跑两三步挥臂，跳到最高击球点，收腹提拉手臂，用力包球打到对面去。”天童觉一手拿着球，一手按在排球后下方，转了转手腕，侧头望向了千山木。

　　神情像是在说：“你会了吗？”

　　千山木用核心分析，“往前面抛球，在掉落前跳上去打吗？”
　　“对！”天童觉孺子可教一般欣然递出球，又谨慎地补充：“要在跳跃的最高点用力打出去。”

　　没有了具体模仿的参考对象，千山木只能自己琢磨，他竖着往上抛了两下球，调整了一下方向和力道。向前跑了一步的同时斜抛出去，抬头望着划过的弧度，捡回来，调整。

　　天童觉望着调整完毕，似乎“会了”的千山木站好，没有一点犹豫，严格地循着他的说法，向前一步抛球，二三步挥臂起跳，在半空中击球的瞬间身体反弓，将球打进了沙坑，和之前的球坑靠得很近。

　　天童觉歪头沉默，虽然小吸血鬼真的打中了球，但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哪里错了吗？”千山木捡回了球，和天童觉探讨。
　　他可以按照天童觉的要求进行更改的。虽然这个玩具的玩法或者说规则，比他想的要多。但跟冷兵器的使用对比，又怪少，需要的力量和技巧都少。

　　天童觉让千山木重新发了一次球，和上次没什么不同，甚至落点好像都差不多。
　　啊——

　　“你怎么盯着球坑在打啊？”他指向沙坑，望着千山木眼神惊疑又谴责。怪不得他觉得怪怪的，比起大力跳发，小吸血鬼更像是跳起来只抖动了手腕就将球拍了过去。

　　千山木眨了眨眼，说：“像这样，用力？”
　　天童觉半侧眉毛挑起，对上脑回路，问：“用我的力？”
　　“嗯。”千山木点头。

　　天童觉五官皱成了一团，震声：“不是用我的，用你自己的力！”
　　“球坏了怎么办？”人类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玩具来着。
　　“重新买。”天童觉毫不迟疑。

　　千山木蓦地发问：“不是说快没有零花钱了吗？”

　　小吸血鬼这是担心他没钱，会饿到了自己。天童觉小声地告诉他：“我让我妈妈买，就不用花我的零花钱了。”

　　这样啊，人类小孩跟他母亲的关系可真好。千山木放心了，拿球向后走。

　　天童觉有点心虚，在小吸血鬼临打前，又强调说：“不会坏的，它是圆的，受力会很均匀。”

　　千山木判断不出来球的质量如何，但是在拥有魔法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不过他现在的目标不是破坏，而是发力将球打进那个沙坑。

　　怎么借助载体发出最大的力量？千山木表示很懂，他可是骑士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长官。

　　一旁的天童觉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张开五指比对了一下，迟疑地问：“你力气有多大啊？”

　　千山木一时沉默，巅峰时期，他能徒手绊倒一头成年大象。但好汉不提当年勇，载体一朝回到了解放前。他委婉地给人类说，“比你大一点。”

　　“行，你打吧。”天童觉忽然安心了。相差不大的话，要是跟小吸血鬼直接在网上对抗，用点技巧，他肯定能赢！

　　千山木瞧了天童好几眼，到底没使出全力。只是调整了一下动作的幅度，变得更加连贯，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将球打了出去。

　　天童觉神情更满意了。他们的力量、跳跃水平、身高都差不多，再没有比小吸血鬼更好的拦网练习对象了。说起来，吸血鬼会哭吗？等回家，问一下妈妈吧。要真被他拦哭了，感觉还有点兴奋呢！！！
　　天童觉目光灼灼，打算明天就教千山木怎么作为攻手扣球。

　　陪人类玩球最多到中午，他就得按时回家吃饭了。千山木闻着隔壁飘过来的香味，感觉又饿了。他思怵人类小孩真幸福，回家就有饭吃。

　　二楼的窗帘不知何时拉开了一条小缝，澄澈的光线透进来，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中间放了一床干净被褥，似乎还有着太阳的气息。

　　知佳女士最近总有一种家里的东西似乎变少了的错觉。比如打扫的时候，想找放在橱柜里的新抹布，没找着；儿子衣柜里的空间奇怪地变大了一点，能放得下新衣服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天童觉的饭量变大了。知佳女士喜极而泣，一个激动做了一整天都吃不完的饭菜和甜点。

　　天童觉匆匆吃着饭，抬眼看了欣慰的母亲一眼，吃完饭离开餐桌前，拿起一盘没动过的巧克力甜甜圈上了楼。

　　窗外探出一个显眼的脑袋，千山木手一撑就翻过了墙，仰头望他。
　　天童觉抖开透明食品袋子，甜甜圈一个不落地全倒了进去，放进备好的帆布袋里，给他吊了下去。
　　秘密交接成功，千山木比了个OK，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童觉双手撑在窗台上，望着他拉开侧边的窗户，翻进了那个空房子。
　　小吸血鬼通常都当门是摆设。除了第一次，天童就没见过千山一个人的时候，正儿八经地走过门。

　　天童觉有些惋惜地坐下，他平时除了俱乐部，哪里都不怎么去。要是突然找个借口说，出去找朋友玩，妈妈会意识到什么吗？

　　她只会开心地给他塞好满书包的零食饮料和游戏机，笑意吟吟地送他出门，并叮嘱他：“觉，和朋友好好玩～有事就给妈妈打电话，六点前记得回来吃饭哦。”

　　天童觉抱着排球，抿了抿唇，抬头问她：“妈妈你要不要也去找朋友玩？”
　　知佳笑弯了眼，“妈妈的朋友都已经结婚了。”

　　“如果她们没有空，那就找新朋友玩吧。”天童觉认真地说，“明天东京的那个展览会，妈妈可以去看的，我可以自己做饭。”

　　知佳女士一怔，注视着儿子，心情复杂地说：“妈妈都没注意，觉已经长大了。”
　　天童觉扬起笑容，脚步轻快地跑掉了。

　　过了五分钟，天童将球丢进院子，从另一边翻过了墙。
　　小吸血鬼单手拿着球，正静静地看他。
　　神出鬼没又寂静无声。

　　天童觉拖着他到了窗边，正要跳起来扒拉窗台翻进去，千山木提醒：“你可以走门。”

　　“？”跃跃欲试的天童觉微顿，一脸坚决，“不，我就要从这里进去。”

　　位置有点高，也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其实不太好翻。千山木不懂人类莫名其妙的坚持，不过还是搭了一把手，帮他翻了进去。

　　房子十分空荡，原本满是灰尘的地方，被清扫地一干二净。

　　人类居然不玩他那个球了，拿了个奇怪的盒子，教他怎么玩。
　　千山木撑着木地板凑近，望见电子屏幕上花花绿绿的一堆图像。

　　“这是游戏机，这个是电源键，按下去屏幕就能亮。然后按这个可以调节音量，还有十字键……”天童觉耐心地解说，抬眸望了一下半垂着眼倾听着的千山木，只觉小吸血鬼不愧是吸血鬼，长得就不怎么像人。

　　房间里安静下来，千山木眼皮往上抬，黑得分明的眼珠子一览无遗。

　　蝙蝠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天童觉想着，好奇地问：“喝血是什么样的感觉？”

　　千山木想了想，答：“味道比水要重一点。”
　　他还不能很好地用这个世界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所以平时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天童觉又问：“我能不能看一下你的牙？”
　　人类的想法很跳脱，虽然有点奇怪，但千山木还是同意了，呲着一口齐整的大白牙。

　　天童觉眨了眨眼，伸出手向上扒拉他的唇角，不解地问他：“你没有尖牙吗？”
　　“嗯。”千山木抿嘴，谨慎地拉下了他的手。

　　没有尖牙的吸血鬼……算残疾了吧。天童觉恍恍惚惚，轻声问了句：“你父母呢？”

　　千山木：“……”还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呢。仿生人有父母吗？他从容器里蹦出来的，应该是没有吧。

　　见他没有回答，天童觉摸上他柔顺的头发，安慰道：“别担心，我养你！”

　　千山木这次真的沉默了。他好没用，只是换了个世界，居然沦落到要被人类小孩偷家养。算了，不管了，活过一天算一天。
　　选择自暴自弃的千山木，更加寡言少语了。

　　天童觉教他玩游戏，千山木上手很快。一旁的天童觉就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关一关地闯过去，就像是在完成抄写作业。

　　“不好玩吗？”天童觉问。
　　“嗯。”千山木应着，又过了一关。

　　“不好玩为什么要玩？”

　　千山木转了转头，和无所事事趴在枕头上的人类对上目光。
　　为什么呢？不是你叫我玩的吗？
　　千山木觉得CPU要烧了。

　　意识到什么的天童觉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愉悦地弯起眼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他问。

　　千山木看了他一眼，放下游戏机，走出去拿了几张薄纸回来。

　　他不认识这里的文字，但也知道醒来的时候，放在他手里的东西一定很重要。大概，是身份或资产证明之类的东西吧。他是仿生人XII1355，是不被允许在小世界透露真名的。

　　天童觉看见了小吸血鬼拿着的那张住民票，只有两个人的名字。
　　上方是名为千山一的户主信息。
　　住所为明叶区上崎町2丁目2番3号，就在这里。

　　下方是：千山木（子），男性。
　　出生日期：平成6年5月5日。

　　所以，他不是突然出现的小吸血鬼，而是有官方证明的……
　　小孩子？！！

　　天童觉从千山木手里一把抢走了住民票，颤巍巍地发出了声音。
　　“千山？”

　　1355，一千三百五十五。小吸血鬼应了一声，没错，这就是他的名！

　　“噼啪——”
　　天童觉突然听到了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