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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七栋居民楼

      十二月三号的清晨,礼拜二,欣欣花园。

      “左凉你个老狗逼!”沈多渔双手叉腰气喘吁吁地站在残破不堪的8号居民楼下怒喊。

      “搞咩啊!”二楼探出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说完就猛的把窗关上。

      沈多渔叹了口气蹲在楼道口的地上。

      不多久一片阴影笼盖在他身后停了很久,他下意识回头去看。

      “你整我是吧?”沈多渔很狠地看了左凉一眼,从他早上六点从家出来,七点到了按着短信找B栋居民楼结果小区逛了两遍楼号全是数字连个字母‘a’都没有,小区因为是老城区的缘故保安也没有一个,入冬的早上天还是昏沉一片活人都不见一个,“哪里来的B栋你给我找出来试试。”

      “我给你个机会。”左凉手上拎着袋豆浆和两根油条。

      “什么?”沈多渔没好气地问他。

      左凉咬了口油条淡声对他说:“再看一遍短信。”

      沈多渔恶狠狠地拿出手机,然后又恶狠狠收回手机站起来:“走吧。”

      “噗。”左凉在他身后露出一声笑。

      “快跟上!”沈多渔站在二楼第一阶台阶上黑着脸催促一楼最后一阶上的左凉。

      爬了四层楼梯沈多渔终于登上了五层,左凉慢悠悠从他身后掏出一串钥匙登上五楼。

      老式居民楼最高就是五层,五楼上左右两扇房门新的与下面那些截然不同,左右两个门上贴着红纸彩画神荼、郁垒的两个门神。而且门口被人精心布置了两张红色的地毯,两扇门中间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倒‘福’,‘福’字上方挂着一块米黄色的字牌,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写着‘伍零柒员工宿舍’。左凉绕过他打开了左边那扇门,初冬的楼道里已经让裹了一件厚风衣的沈多渔冻的发抖,随着左凉开门的动作一股更甚的寒气从门内散逸出来。

      “你们是真不怕冷啊。”沈多渔把手揣进兜里,感叹着跟在他身后认真打量起这个建设在居民楼里的国家特殊情报局。

      屋子估计九十几平格局很敞亮,迎面就是客厅,两个卧室一左一右盘踞着,屋里空调上大咧咧显示着二十摄氏度的冷风,客厅和餐厅全被用来摆放研究资料了,沙发上凌乱无序地摆放着几摞古籍,右边的阳台上挂满了还在滴水的衣物,厨房显然是没人开火被煞费苦心地改造成了丁柠的爬宠天堂,六大箱透明盒子里分别蜗居着六条颜色各异的大蛇,旁边还有小盒子若干有的还放着乳白色的卵蛋正在孵化。

      “你们来了。”丁柠穿着短袖短裤顶着一个鸡窝头出现在厨房门口,边打哈欠边走上前从角落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条活蹦乱跳的老鼠,“吃饭了兄弟们。”她直接打开最大的一个盒子把老鼠放进去。

      沈多渔看着她的动作眼皮一跳,老鼠显然是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趴在原地瑟瑟发抖,本来昏昏欲睡的黑色大蛇倏地睁开半透明的薄膜,眼睛黝黑的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倏地,它上身直起猛的咬上老鼠把两根毒牙很狠扎进去,然后把奄奄一息的老鼠拖到身子里慢慢缠绕上去。喂完了所有的‘大兄弟’们,丁柠闭着眼朝房间走去:“我继续睡啊。”

      沈多渔言简意赅地说:“我以后不能一个人来这里。”

      左凉赞赏道:“你是第一个坚持到这里还没后悔的。”

      沈多渔被他说的不由升起一分得意,尾巴在身后翘起来:“前面的人最后去哪里了?”

      “中央情报委主任。”左凉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我后悔了。”沈多渔顺着杆爬,“你看我还有机会。”

      “没有。”左凉毫不留情。

      “你们就住在这里吗?”沈多渔跟在左凉身后走出去。

      “我们。”左凉挑出前两个字强调。

      “我不。”沈多渔抓紧机会拒绝,把一切罪恶斩灭在源头。

      左凉从沙发上抽出一本书,带他走出门来到隔壁房子,又把那一长串钥匙掏出来。

      “你是不是夸张了点。”沈多渔无语的看着他翻找着。

      “以后你就知道了。”左凉秘而不宣,五分钟后他终于找到正确的钥匙打开了门。

      相比刚才的房子这边要更加正规,木色的桌椅整齐的摆放在客厅,餐厅放着一张红木雕刻成的书桌,上面还放着毛笔架和宣纸,被改造成三面墙全被红褐的定制书架填满上面按照年份摆放着玲琅满目的古籍,沈多渔甚至看到了最早都能从西汉末东汉初算起,厨房也能看出一些烟火气碗筷被人整齐的摆放在一边沥水。

      “这间是你的。”左凉带着他推开右边的门,屋子显然很久没住人,门刚打开腐朽的气味随着细小的灰尘迎面而来,让沈多渔有些意外的是房子外面看着不大,卧室居然有三十平而且是带浴室的,东面还有一个大大的阳台。

      “另一间是你的房间?”沈多渔走出去不请自来地推开另一间房门。

      “别。”左凉阻止不急。

      沈多渔被飞扑出来的蝙蝠吓了一跳:“我操!”他抬头望向里面的墙角,巴掌大的蜘蛛浑身透露着诡异的蓝色金属光泽攀爬在白色的巨网上,蛛网的中央还有一只挣扎不断着的小指粗细的飞蛾。

      西面的屋子窗帘紧闭,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整间屋子黑的吓人还散发着一股阴湿的霉味,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轮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有节奏的呼吸声沈多渔真的以为这是一间停尸房,伴随着呼吸,安谧的房间里时不时还发出翅膀的震动声两者混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场丛林二重奏。

      沈多渔临深履薄地关上房门:“我必须住吗?”

      左凉挑了下眉。

      “我去你的屋里。”沈多渔福至心灵地抢答,连推带拉的把左凉硬拽出了房门。

      左凉的住处在8栋紧挨着的7栋,沈多渔走到7栋楼下才注意到这栋楼与众不同之处。7栋的大门被改造成了机关单位清一色的铁门上面还挂下来一排透明门帘和两厚重的棉门帘。黑底金字的对联气势磅礴地贴在大门两端,上联‘全心全意为人民’,下联‘一心报国何所惧’,上联的位置写着‘伍零柒研究所’。

      整栋7座上到设计下到风格与8座截然不同,一旁的电梯取代了楼梯,一楼是接待室和办公室,据左凉说二和三层楼全是图书馆,至于第四层,说到这里左凉顿住了,电梯‘叮’的响了起来:“五层到了,the five......”电梯还紧跟时代的带有英文报数。

      刚出电梯沈多渔就被打了个措不及防,那天在霍府水池里被挖上来的木棺安静地躺在大厅,周围堂而皇之地立着五具因为缩手而显得面目狰狞的干尸,每具分别用玻璃罩着上面贴心地打了个灯光像是艺术品一样陈列着,甚至每个玻璃罩前还摆放着尸体的身份和年代。

      沈多渔:“......”

      左凉看着他那副僵硬的身板:“要不还是。”

      “不,我和你住!”沈多渔不让他有丝毫反悔的机会,和没有生命的古人共处一室总比和住在盘丝洞和节肢动物亲密接触要好。

      早晨九点半,沈多渔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间联系了家里的司机下午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过来,然后就跟着左凉下去上班了。

      他们单位的事情总的来说就是遇到任务出任务,没任务的时候蹲在办公室里查资料,一般都是清闲的呆在办公室看看书泡泡茶,但忙起来的时候都是风餐露宿。

      沈多渔走进办公室被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冲的皱起眉头。

      豆汁狂魔虞山单叼着豆汁袋子朝他憨厚一笑:“早。”

      “早上好。”沈多渔对他房间的心理阴影根深蒂固快速绕过虞山单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伍零柒研究所十分人性化的考虑到同志们的熬夜问题,上班时间统一规定为早上十点到下午三点半,下午四点一到绝对全部清场,因为太阳开始落下,阳气骤减阴气泛滥,对他们来说影响格外大。踏着九点五十九的最后一秒丁柠,白宿和叶韶秋出现在门口。

      白宿带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根导盲杖轻车熟路的坐到自己桌前,叶韶秋在后面帮他拎着背包。至于丁柠,她裹着之前在霍府穿过的羽绒衣走进了,在门口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露出蜿蜒全身的‘大兄弟’们。

      沈多渔心惊肉跳地看着丁柠打着哈欠走到白宿对面坐下,一条银环蛇伸长身体探到白宿那边,后者灵敏地感应到了它的热情,淡定的伸手在它头上安抚。

      “吃吗?”白宿若有所察地转身对着沈多渔地方向,五指分别套着五个妙脆角。

      “不吃不吃,你吃吧。”沈多渔如鲠在喉地问他,“你们住哪一栋?”

      “我和韶秋不住这里。”白宿温柔地笑了一下,“我治病需要的仪器挺多的,这里的房间放不下。”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把大拇指上的妙脆角吃掉,一脸餍足,就像是背着父母偷吃零食的小孩珍惜地一小口一小口品味,享受地眯起了眼。

      “别吃了。”叶韶秋在白宿右边的座位探身把他剩下四个指头上的妙脆角没收。

      白宿墨镜下的嘴往下一撇,不情愿的把剩下的一袋妙脆角交给他。

      叶韶秋接过去之后继续伸手:“还有。”

      沈多渔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宿从脚旁的桌子里掏出至少六包膨化食品交给叶韶秋。

      左凉刚才领沈多渔落座就上楼了一趟,现在搬着一厚摞古籍出现在门口冷冷淡淡地丢下一颗‘炸|弹’:“今天看完。”说完他把古籍重重放在会议桌上。

      沈多渔跟在虞山单身后随便拿了本《蜀汉志》,翻开第一页然后一秒合上,他放弃无谓的挣扎生无可恋地盯着左凉向后者发散求助的目光。

      “你跟我上去。”左凉心领神会地看了他一眼合上书站起身,楼上的木棺今天也要研究。

      沈多渔觉得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劫,把他的冲动生生磨没了,而且还凹下去好多。

      “我什么气场都没看到。”沈多渔走近木棺仔细打量着面前沉褐色的棺材,但他心里知道那天的刮擦声绝不是偶然,这木棺里绝对躺着一具千年老僵。沈多渔在家的一个月抓着沈秋画恶补了很多玄学的知识,他这才知道自己是极阳魂,天眼在灵气充足的地方会被自动激发出来,但面对这具练了千年的僵尸他的天眼却没有被激发让他不免感到怀疑。

      左凉站在他身后回答:“里面是僵尸。”人生前身死全靠三魂七魄支撑,魂善而魄恶,魂主灵而魄主身,一旦死后魂离体消散再配合下葬时的飞沙地,尸体马上就会走影化僵。

      “所以僵尸没有场能是吗?”沈多渔虚心好学地继续问他,他还真没遇到过僵尸,最凶险的一次就遇到过一只在荒地作恶的恶鬼。

      左凉不厌其烦地回答他:“毛僵以下是。”如果是飞僵以上那事情就要棘手百倍,飞僵以上的走尸吸取日月精华转灵能为己魂,更有甚者成妖变魃,所到之处干旱成灾又被称为旱魃,至于再往上走,那就是建国以来都不曾出现过的了,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现了......

      木棺经过半个月的放置水分已经晾干,上面的青苔和水藻也被左凉处理过露出了木棺本来的样貌,不过由于长时间的浸泡木棺很多部位已经变得软烂,上面雕刻着的图腾也被水流冲刷磨平不过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花纹。精密雕刻的花纹包罗万象,甚至图案上还能看出上过色彩的痕迹,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加上水中的浸泡已经褪色不少。

      沈多渔带上白手套附身过去仔细观察木棺上的浮雕,在手刚触碰上木棺的一瞬间他心底无故产生了一股邪火和直击心底的凉意:“不管这里面是什么,肯定不是好东西。”他回头对左凉下结论。

      “废话。”左凉也带上手套走到另一边。

      沈多渔瞪他一眼继续往下看,接下来木雕展现出来的画面越看他心越凉,诡异至极的仪式被人精心记录在棺材的四周,如果棺材里的尸体真的是按上面的步骤如法炮制那么这具棺材肯定要被销毁不能留下。

      座位:
      左凉——沈多渔
      丁柠——白宿
      虞山单——叶韶秋
      刘丑

      木棺老僵

      整个木棺的正面是一副连起来的图画,木雕穷形尽相地记录了一场盛大地邪教仪式。中央是一群身材矮小,身穿兽皮手拿骨刀,头的部位却被狗头替代的男人,他们围绕着一块巨大的石床,石床上静躺着一个赤|裸着瘦骨嶙峋的女人全身被类似血液的东西画满诡秘的图腾,而在左上角的角落里,一人手持大剁刀,一人手抓黑狗,旁边的地上还有已经被砍下的狗头。

      木雕有些部位因为虫蛀的缘故变成了密密麻麻细小的孔洞,小洞比发丝还细,密集的堆聚在整个木棺最凸起的部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爬下去,映着冷白的灯光,沈多渔还能看到孔洞里没孵化出来发黄的虫卵紧贴在小洞的木壁上,他看的脸上发麻赶紧往下看去。

      石床上的女人在完成仪式后被人割喉放血,所有的狗头人跪倒在一只幼鸟的面前看着那只刚出生的幼鸟慢慢喝完女人的血液。接下来的内容让沈多渔不寒而栗,他忍不住向左凉看去,对方脸色丝毫不减甚至凑的更近去看那些虫蛀的地方,他打了个哆嗦,心想,真是个狠人。

      后面木雕的内容在沉色腐木的映衬下让沈多渔心生压抑,幼鸟长成后被人生生剖膛取心,混狗血与二十四个幼童的眼珠放在一起熬制,最后出锅时眼珠与心脏都被炼化浓缩成一碗血羹。血羹由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饮下,诡异的是,在这面木雕上竟然完成了返老还童之术,老人奇迹般地返还到壮年与十四岁的幼女结合,若生下来是男孩则为鹩藜神使,若是女孩则为鹩藜肉身。女孩身满六岁放置大火上灼烧三天三夜取其余烬撒入大海,若有神象则为鹩藜神成,若无,则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按照这上面的方法长乐不应该是鹩藜神的肉身吗,为什么她变成了鹩藜神女?”沈多渔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心里骨寒毛竖,不愿付出努力去改变困境,为了所谓都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神’的眷顾能残忍杀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怎么会有如此愚昧到可怕的思想。

      “看这里。”左凉指着棺材侧身的文字,忽然茅塞顿开回头看着他有些歉意的说,“忘记了,你不识字。要不我给你翻译?”

      沈多渔瞋目切齿地看着他:“我自己看!”

      他推开左凉蹲在他刚才的位置,文字小而稠密的排列了整整一面棺壁,沈多渔小时候学过古文但是不精只能看个大概,棺壁上的文字帮他们确认了这具棺材里安葬的就是长乐的肉身,而长乐的身份变成鹩藜神女的原因只是因为当时的大巫推算出长乐生辰八卦显示的是女身男魂,也就是说长乐的魂魄错生进了女性的躯壳,因此作为鹩藜肉身她是不纯净的,作为鹩藜神使她又过于阴柔,最终为了国祚绵延、昌平盛世,皇帝伙同大巫掩埋真相榨干长乐最后一点价值,让长乐苟活于世间,为国出战,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而皇帝为长乐建造的鹩羽陵说白了只是孕育下一代鹩藜神的温房,在他们的计划里长乐的尸身会被完好的保留,下一代神子在六月时会被从生母腹中剖出转接于长乐腹中,大巫相信这样的方法会让诞生的神子肉身澄沙汰砾,力量也会更加纯粹。

      沈多渔忽然看到棺盖和棺身的接口处有两道深刻的刮痕,他嗓音微弱地颤动着说:“棺材......”

      “嗯。”左凉直接肯定了沈多渔还没说出来的想法,显然刚才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两道不同寻常的印记。

      两人都缄默了,他们都知道这一发现意味着棺材肯定被人动过,要么已经被人撬开要么没有成功,一旦棺材真的被人成功撬开后果不堪设想。棺材被人撬开意味着里面的尸体已经接触过生气,就算尸体没有立刻起尸也已经开始化僵,那天听到的刮擦声每个人心里还有那么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希望是巧合,配上这两道刮痕希望瞬间破灭,里面躺着的绝对是一具千年老僵!

      “里面是长乐的尸体,可她的三魂七魄都被打散不应该还会化僵啊。”沈多渔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谁说里面是长乐了?”

      “不是?”沈多渔眉头一皱心里疑惑,“可是这上面写着的是长乐的生平。”

      “棺材是给长乐打造的,但是里面躺着的是谁就不好说了。”左凉提纲契领地指出这件事奇怪地地方,“你仔细想想第一晚来敲门的东西。”

      沈多渔听到他这么说思绪不禁回溯到他在霍府的第一晚。那晚除了屋外的东西身形不像长乐外其实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被他刻意忽视。当他从左凉房间回到自己那间房的路上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臭味,这种臭与长乐身上的腥臭不同,而是一种近乎尸体腐化分解后散发出来的化学气体的恶臭还混杂着腐水令人发呕的味道。不过由于当时他回去的匆忙一直不确定这种味道到底是不是混乱中产生的错觉。

      在整件事中还有一点可疑的就是长乐自己也说了她只需要婴孩来维持魂魄不散,那么她根本没必要费力挖出五具白骨的心脏,对她这种怨鬼来说上一次身都可能意味着一次精魂的消耗,她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倏地,‘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这句话在沈多渔脑海里不断回荡。

      “等等!”沈多渔脸上的血色唰一下退下去,俊秀的脸庞变得煞白,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棺盖上木雕的第一部分,“取心熬羹,返老还童。取心熬羹,返老还童......”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把这句话在嘴里来回念着。

      “首先,你脑子里现在想的事情是对的。”左凉走到他旁边附身,“其次,你跑题了。”

      沈多渔绝地反击不留给‘敌人’一分一毫的机会,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猜想充分体现了说英语练肺活量的优势:“那晚来敲门的是木棺里的僵尸,霍老夫人杀了那五个孩子!”

      左凉冷静地看着他飞速说:“对不起,我错了。”他安慰地拍了拍沈多渔的肩膀,“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沈多渔陷入了思维怪圈无心应战,他郑重其事地说:“我觉得这不是没可能,要不你说为什么长乐不需要心脏那五个孩子却三年前就死了。”

      “那晚敲门的是木棺里的东西没错,但是挖心的也是他。”左凉看着沈多渔,“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开棺后是大巫的尸体。”

      “你怎么肯定不是霍老夫人杀了五个孩子取心熬羹呢?”沈多渔执拗地拉着他继续辩论,“上面都说了这种方法是可以返老还童的。”

      左凉讳莫如深地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不要把这个世界想的太阴暗。”之前还跟他说要乐观,自己的思维还不是这么晦暗。

      看着左凉确认地目光沈多渔不自觉地点了下头,该死的!沈多渔点完头就后悔了,又让他得逞了!

      左凉接着又说:“六个孩子其实是霍老夫人收养的弃婴。”从小亲手带大亲如骨肉的孩子,霍老夫人是最不可能对这些孩子下杀手的人。

      沈多渔:“......”估计左凉就憋着这个消息等着他上当。

      左凉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暗自好笑:“五个孩子应该是长乐用精魂附身在他们身上。”

      “可她根本没必要去做这样的事......”沈多渔明白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也许在某一瞬长乐的心也曾柔软过。

      不管长乐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们还是要回到现实解决面前的问题,接下来他们面对着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刚才他们只是猜想木棺里的尸体正在化僵阶段,现在看来情况永远只会比想象的更复杂。他们面对的是一只已经起尸还吃了五颗充满生气的心脏的老僵。

      在一派沉静中棺材里的‘选手’等不及展示自己的才艺了,刮擦声和‘咔咔’的磨牙声络续从木棺里穿出来。

      “这个不会忽然蹦出来吧。”沈多渔看着虚贴在木棺四周的符纸不放心地确认。

      “不会。”符箓直接封锁了空气中的场能,棺里的僵尸接触不到阴气力量就难以恢复,根本打不开被充满阳气的符箓贴满的棺。

      沈多渔脑海中回想起修道的外公说的话:“面对邪祟不要心生惧意,你不怕它们你的周身就会有正气,它们反而要怕你,你若是怕了,那你身边就会产生负能气场,让它们知道你好欺负。”小老头笑眼微眯,“心里一定要坚信,这个世上,邪不压正,天地间总有正气在护着咱们呐!”

      他想着蓦地心情放松了,就像是情绪紧绷到了极致后转变成了另外极端的情绪,他玩味地用手在木棺上面轻敲了几下。

      只听到棺材里模仿着他的节奏也敲了三下,就像是幼童学步一样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大人的动作滑稽又可爱,沈多渔怎么敲它就照着敲。

      沈多渔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他居然从一个僵尸那里感觉到了一丝可爱:“快跟我说说它生前做的坏事。”他绝望地对左凉说。

      左凉配合的回答:“组织邪教行为,传播不正确的价值观,不利于社会和谐发展。”

      沈多渔深吸一口气调整回了情绪:“有什么针对它的计划吗?”

      左凉风轻云淡仿佛回答的是最基本的一加一问题:“开棺验尸。”

      “现在?!”沈多渔诧异地喊出来。

      “过段时间,开棺用的材料都没准备好。”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沈多渔面无表情麻木不仁的问,“它是这么爬出来然后又自觉躺回去的?”

      左凉抱臂沉思片刻:“等它出来你问问本人吧。”

      沈多渔:“......”

      他们忙完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刚进一楼办公室勾人的饭香迎面扑来,沈多渔早上六点半吃的两个菜包子早已经在肚子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吃什么呢?”沈多渔凑到白宿身边看着他捧在手里的便当盒,里面精心搭配着两荤两素甚至焖烧杯里还有一瓶乌鸡汤。

      白宿拿着勺子的手不知所措的顿在空中,嘴角还沾着一粒大米:“要吃吗?家里阿姨做的。”

      沈多渔看着叶韶秋络绎不绝朝自己发来的凶狠眼刀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你吃吧。”

      丁柠在和自己的‘兄弟’们一起享用带来的食物,活蹦乱跳的老鼠被她放在桌上喂蛇。虞山单捧着手掌上的蜘蛛一脸痴迷地观察蜘蛛进食的过程,还时不时总结一下这个品种的面包虫吃的少估计口感不好,那条蜈蚣吃的挺多下次要多买点。

      “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沈多渔揣上手机准备出门觅食。

      左凉提醒他:“餐馆都关门了。”

      沈多渔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不可置信地说:“这才十二点半啊。”

      “这边是老城区,住的人都没多少,门口只有早餐店。”虞山单给他解释。

      就在沈多渔决定以水充饥撑到下班时。

      “会做饭吗?”左凉突兀的问他。

      沈多渔迟疑的点点头,他发现所有人同时回过头有如饿虎扑食之势目光紧锁在他身上。

      左凉勾起唇角罕见的笑了,他和蔼可亲地说:“楼上厨房借你。”

      沈多渔顶着三位‘背后灵’虎视眈眈的目光颤颤巍巍打开冰箱,冰箱空荡荡的只有四个西红柿和三个鸡蛋孤苦伶仃地堆在第一格,他回头问道:“只能做个番茄炒蛋可以吗?”

      “没问题!”虞山单捧场地大喝。

      丁柠甜甜一笑:“沈哥,我相信你。”

      就连左凉也诡异的用一种鼓励目光的朝他笑。

      沈多渔用厨房里为数不多的西红柿和鸡蛋炒了四人份的中华名菜‘番茄炒蛋’,又盛了四碗米饭端上‘餐桌’,由于为了空出位置放木棺他们屋里的餐桌都被收起来了,左凉大手一挥让沈多渔把盘子端到了木棺上。

      于是就有了四个人围着一个巨大棺材吃饭这诡异至极的一幕。

      “沈哥,我爱你。”丁柠拿着筷子朝他比心,“我的天哪,连番茄炒蛋都能做的这么好吃,你是什么绝世神仙啊!”她一口菜吹一个彩虹屁。

      沈多渔看着因为自己手抖而倒多酱油的黑色炒蛋:“你吃的开心就好。”

      十五分钟四人席卷完了全部的番茄炒蛋连汤汁都没剩一滴。

      沈多渔忽然发现一直以来都少了一个人:“刘丑呢?”

      “他出任务了,要一个月才回来。”丁柠吃下最后一口饭。

      三点不到的时候家里的司机把沈多渔要的东西都送到了,他来回三趟才把所有行李搬上楼,最后搬的是一个长条形的木箱,里面放的是他驱魔要用到的所有工具。

      “我能看一下吗?”左凉敲了下敞开的门站在他门口指着他的箱子。

      沈多渔忙着整理自己的衣柜,衣服在他的行李中占了大半,他头也不回的说:“你看吧。”

      左凉打开箱子上面一层整齐的摆放着三把错彩镂金的手|枪,长短不一,最长的一把的枪头估计有二十厘米左右,三盒不同型号的子|弹有序的摆放在对应枪|支的旁边,左凉拿出一枚子|弹仔细看了一下,转头问沈多渔:“你这是都是银弹吗?”结果看到沈多渔正在套衣服,盈白劲瘦的腰肢露在外面,他像是掩饰什么一样赶紧回过头。

      “嗯。”沈多渔声音闷闷地从毛衣里穿出来,他终于穿好衣服吸了口气,“纯银的。”

      “枪和你的银器可以用在僵尸身上,但是切记不能用在鬼魂上。”

      “为什么?我在国外驱鬼的时候都是直接用的银器。”沈多渔不解,难道玄学驱鬼还有不同的说法?

      被他这么一问左凉幡然醒悟,他下意识的完全把沈多渔划分到自己人的区域里了,道家驱鬼有规定,尽量劝鬼,化鬼不杀鬼,杀鬼也就是让鬼直接魂飞魄散,但驱魔与他们的信念截然不同,他含糊其辞道:“你斟酌着用吧。”

      沈多渔被他说的莫名起来,不知所谓,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

      下午四点。

      左凉从屋里推门出来正好碰到回屋的沈多渔:“我晚上出外勤,你和我一起。”

      “不去,我下班了。”沈多渔快速回答。

      “给加班费。”

      “我去!”沈多渔一边回答一边感慨人生艰辛,他的尊严要被钱财磨平了。

      既然决定要去他不免要知道去哪里,沈多渔问他:“我们去哪里?”

      “趟鬼市。”左凉拿上钥匙准备下楼。

      沈多渔在身后叫住他:“我听说鬼市可以买到任何东西是真的吗?”

      “你想买什么?”

      沈多渔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一个人的灵魂。”

      宅男也疯狂
      大柳树市场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左凉有种不近乎人情的语气劝说他,道法讲究自然之道,已经故去的人何必再多生曲折打扰两世安稳。

      沈多渔难得固执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决心:“不,我必须这么做。”有些事情他必须弄清楚,关于那个雨夜,关于父亲曾提到的一个组织,他必须搞清楚。

      北京关于大柳树市场的鬼市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夜半开市,拂晓即散,你不会发现它存在的任何痕迹。

      十二月三号,周二,深夜十一点四十分,东五环大柳树市场。

      摊主们拎着巨大的蛇皮袋,拉着行李箱早早来到大柳树市场想要占据一个做生意的绝佳位置,赶着十二点的最后一秒,大柳树市场开市了。

      前来淘货的内行拿着手电打着一束刺眼的白光来回在各个摊位之间,不懂行图个新鲜的年轻人打扮时髦想要淘到一样称心的古着,整个大柳树市场好像活起来一样,充斥着络绎不绝的买家,在这层夜的迷离外纱下进行着一场属于夜行者的狂欢。

      沈多渔被左凉强制坐在车上,他借着灯光来回在摊位上打量。时不时对上一些摊主在黑暗中探寻过来的目光,他对着那人讪笑一声躺倒在座位上。

      “我还以为鬼市有什么不一样的。”沈多渔嘴上向左凉抱怨,其实就是在半夜举行的古玩跳蚤市场。

      左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眼里带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十二月四号,周三,凌晨两点三十分。

      沈多渔已经睡了一觉转醒后就坐在副驾驶双眼紧盯着逐渐开始稀疏的人群,摊主已经开始打包收摊陆陆续续准备散场,他打了个哈欠,眼里迷蒙着一层水光,耷拢着脑袋后悔自己为了几百块钱加班费熬夜:“人都快没了我们还能买什么?”

      “再等等。”左凉看了眼时间安抚他。

      凌晨三点,诺大的市场已经空无一人,地上残留着各式各样的标语牌,小广告一切看起来杂乱不堪又带着繁华后的凄凉,路旁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好像灯光一下比一下微弱。不远处的路边随意扔着一个被人遗弃的娃娃,明灭的灯映在她脸上,像是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弧度,黑黝的眼珠无神的注视着前方。路灯闪灭的声音大的让人心生恐惧,他们在车里都能听到‘嘭’的一声,唯一的光亮消失后周围一下被黑暗笼罩,仿佛前方的黑夜里蛰着一头猛兽要把人吞噬。

      又过了十分钟,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水雾开始聚集在大柳树市场的上空,迷蒙的水汽低低压了下来,随着这层雾帘的挂起浓厚的灰雾逐渐飘渺在上空,就在这时,左凉说话了。

      “下车。”左凉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还夹杂着沈多渔不曾见过的细微的懊悔。

      左凉下车再次叮嘱他:“一会儿一定要跟紧我。”

      “好。”沈多渔看他不安的样子心里也咯噔一下,事情可能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刚才在车里看不出来,下了车沈多渔发现周围的黑暗处已经站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而且都是面带庄重不敢有一丝松懈,更让沈多渔奇怪的是一些人手上还提着手提箱。

      “小哥。”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沈多渔身后,伴随着声音而至的是一股瘆人的寒气,当下沈多渔胆寒发竖,心跳如雷,他甚至感觉到对方在拉扯着自己的衣角,“姻缘符来一张啊。”

      沈多渔听到这声顿时松懈下来,回身看到一个弓着背的老太太手臂上挂着一排串着红绳用黄符编成的三角上面用朱砂写着不同的功能。

      老太太拉着沈多渔浑浊的眼中带着点说不出的骄傲:“我这符保灵,里面卖的比我这贵三倍还没我这里的好!”她看到沈多渔是张外国面孔顿时来劲儿了,“你放心,我这符在外国也老灵,只要五十块钱,only fifty yuan。”

      “不用,真不用谢谢您。”沈多渔被突如其来的乌龙放松了心情连忙摆手回拒对方,老太太心不甘的还想再劝说他被左凉一个眼神吓退了。

      左凉又看了眼时间,沈多渔发现左凉今天好像特别的急躁,不停的在掐表时间:“时间到了。”他本来稍微松懈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

      他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在空旷的场地格外响亮,黑暗中等候着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两盏昏黄的油灯不知何时被人挂起在一个小小的门面两旁,一个裹着黑衣的男人站在门店前卷起门前的蓝色卷帘门。寒风带着刺骨的冷意不断朝这块空地刮来,人群逐渐多了,空气中的静谧被打破变得嘈杂起来,当沈多渔再回神时四周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人无一不是面带痴迷地注视着前面的小门与第一批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完全不同。他甚至听到了一些人热切的低语。

      一个男声像是压抑着激动对旁边的人说:“我要买十年的寿命。”

      “这要多少钱,啧啧啧,有钱人,大老板啊你。”有些猥琐的声音应和他。

      这时又有人插进他们的对话:“老板,有缘啊,我就是来卖寿命的,不如咱们结个伴儿。”

      门面彻底打开,一人宽的小门露出真面目,男人拿起旁边放着的铜锣敲了三下,铜锣声振聋发聩地响彻在黑夜,每个人都心神大震。

      “开市喽!”男人对着高空连喊两句,他还没喊完周围的人就一窝蜂的聚拢过去。

      沈多渔看左凉一副淡定的样子也不着急了,他靠在车上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群。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诡异的狂热,很快那群人就进去了,沈多渔开始好奇了,外表看上去不出二十平方的小店是这么容纳进上千人的。人潮过去原本吵闹的环境突然安静的让人有点不习惯。

      站在门口的男人再次拿起铜锣敲了两声后:“人市关了!”

      人市?沈多渔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只听那男人有敲四声铜锣然后没有说话收起铜锣就回去了。

      “走。”左凉仿佛灵魂归位一般恢复了平日的凌厉。

      沈多渔好奇的问,他已经注意到最早出现在这片空地上的人也开始耸动:“我们现在去鬼市吗?”

      左凉在这里格外惜字如金他只是轻点了下头。

      进了小门沈多渔才发现其中暗藏的玄机,小门下其实是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他们顺着楼梯往下走去,整个大柳树市场地下别有洞天,真正鬼市的交易地点不知道创始人是怎么发现的,在大柳树市场的地下竟然有一处废弃的大型地铁转运站,转运站一共有两层,第一层应该就是所谓的人市,沈多渔他们下到第一层地下时那里的门已经被锁上,门外还有一个纹着花臂的壮汉在看守。

      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也就是地下二层,刚进铁门他们就被保镖拦在门口,沈多渔跟在左凉身后走到一张桌子前,还有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坐在那里。

      “几个人?”女人显然已经很熟练了,她连眼都不抬的记录着。

      左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现金,沈多渔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沓红色的钞票放在女人面前。

      “过。”女人扫了眼旁边的钱下巴微抬示意保镖放行。

      沈多渔这才见识到真正的鬼市,传说中能交易生死,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不管它是否属于人间。

      沈多渔想到刚才听到的谈话问到:“这里可以交易寿命吗?”

      “年轻人第一次来吧,寿命在人市,这鬼市的东西可贵重的多喽。”一个老头刚出安检听到沈多渔的话自来熟的接上,“这里卖的东西常人可不能买到。”他哈哈大笑着往深处走去。沈多渔目光随着他往前,面前的黑暗广袤无边一般静候着。

      就在这时左凉猛的把沈多渔拉到怀里两人狠撞在一起,他们这有些惊世骇俗的动作引起了旁边不少人的围观。

      “怎么了?”沈多渔知道左凉绝不会做出这么神经的行为,他一定是发现了问题。

      “啊!”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她指着地上大叫,“谁家的焚炽虫啊!”

      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只见那暗红色虫子趴落的地方竟像被腐蚀了一样出现了一个小坑还有些微的白烟夹杂着难闻的臭味飘浮在空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和沈多渔搭话的老头拨开人群走出来,“我就说怎么少一只虫子,原来掉这儿来了。”他歉意的看着人群,“给各位造成惊吓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完他笑眯眯地看着站在中央的沈多渔和左凉:“两位小兄弟没事吧,我这老糊涂了。”

      “没事儿。”沈多渔从左凉怀里出来,看着地上被指甲盖大的虫子腐蚀出来的坑,还好左凉拉了他一把不然这虫子的毒液喷在他眼睛上估计他就直接瞎了。

      一场乌龙让如风一样围拢的人群又风速散去,不过有几个人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我先走了啊。”老头笑起来皱纹堆积在脸上,但是一双眼睛却有神的四下转动,眼里闪烁着鬼祟的光彩。

      老头刚走出去就被一个男人拦下:“老先生,您这焚炽虫开价吗?”

      “对对,我也想问一下。”又有人向老头聚拢。

      “哦,你们想买虫呀,咱找个清净地方说。”老头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但是脚下的步子却十分轻车熟路。

      “下次多注意观察周围。”左凉把皱起的衣领拉平。

      沈多渔看着老头的动作有些好笑又感到十分无语:“合着我被当成宣传虫子的道具了呗。”

      “在鬼市这种套路很常见。”左凉带他继续往深处走去。鬼市买家多卖家自然更多,为了把自己的商品卖出更好的价格有些卖家不得不想些办法宣传自己的货。

      地下两层的隧道在干燥寒冷的冬季仍旧十分潮湿,脚踏在路上都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黏腻,两旁的摊位逐渐被赶来的摊主点亮,据左凉说这是鬼市占摊的规矩,路旁的摊位先到先得,只要摊头的长明灯被点亮就不可反悔也不可抢占。

      沈多渔跟着左凉走了很久,越往里摊位越少,因为前面的摊位已经不是一般交易秘术或贵重药材的摊主能占的了,越往前的摊位交易的全都是真正的玄学灵器。

      左凉带着沈多渔在一处被点亮的摊位前停下,这家摊位是五米内唯一一家,摊前坐着一个乍一看有些吓人的老太太。她身上披着一件灰黑色的长褂,背上像是长了个大包一样供起来,脸颊长着大块的青斑,一只眼睛像是装着义眼。

      老太太的嗓子像是受过伤,她用低沉的气声问:“来点什么?”

      “绿三,白五,黄六。”左凉说暗语一样回答她。

      沈多渔在一旁看的奇怪,就见老太太一笑说:“我看你身上也不像带了这么多钱。”

      “我确实没带钱,但您看这个可以抵吗?”左凉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乳白色的蛋,蛋身不是鸡蛋那样椭圆的而是橄榄形的圆蛋。

      老太太猛的往前倾身,真眼里闪烁着激动与难以置信,她有些颤抖着说:“这,这......”她说着甚至伸手想要去碰那颗蛋但又像是怕把它弄破一样缩回了手。

      左凉在她耳边轻声道:“莽山蝮。”

      在听到左凉的话后老太太明显更加激动了:“什么时候交货?”

      “一周内,不过白的加三张。”左凉游刃有余地从桌上拿了张白纸写下了地址。

      “这个......”老太太有些由于。

      左凉乘胜追击:“这是头胎。”

      老太太一锤定音下来快速从左凉手上拿走那颗蛋:“好,一周后我的人定会送到。”

      沈多渔和左凉并肩继续往前走:“你刚才给她的是什么?”他四下打量着路边的摊位,不知道为什么越到尽头摊位前的灯点亮的越多。

      “蛇蛋。”左凉忽然看着一家摊位皱起眉,脚步的方向朝那边拐去。

      “你一个蛇蛋有快八万?”沈多渔有些诧异的问到,成蛇交易能达到八万都少之又少,精上之精,更何况用八万来换一颗还不知道能不能孵出来的蛇蛋。

      左凉带着他在摊位前停下:“丁柠的。”

      面前的摊位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其他看上去倒还好只有肤色看上去青的吓人,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肤色。摊位的桌前摆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勾魂十万,一字一万’的标示。

      沈多渔还沉浸在上一段对话里:“你偷丁柠的蛇蛋?”

      “啧。”左凉颇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是引魂人。”勾魂,也就是沈多渔说的购买灵魂,引魂人有秘术能把死者的鬼魂从地府召唤回来,但是鬼魂的去留没人能强求。

      “我想买我父亲的魂魄。”沈多渔看着年轻人开口。

      出现在冬季第一个周三的男人

      年轻人看着沈多渔异域的面孔,痛恶的朝他们摇摇手:“走开走开,外国佬的生意不接。”

      “多少钱我都可以出。”沈多渔急切的看着他,眼中充满真诚。

      年轻人油盐不吃:“快走听到没有,不然我叫人了。”

      一道女声插进来,声音向带着温度一般,听在耳中心下忍不住一寒:“哟哟,这边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啊。”

      “你接?那行,你们找她去吧。”年轻人看着隔壁摊位上的女人嗤笑一声,那女人裹着件厚厚的袄子,两颊深陷下去,眼窝因为过于消瘦凸显的眼珠格外大。

      女人眼珠一转,在摇曳的昏黄烛火下看着走过来的沈多渔:“真来找我啊,那行,不过我的价格可比他贵多了。”她说着左手划过脸颊,深黑的指甲油显得她整个人鬼气森森。

      “钱不是问题。”沈多渔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不是没想过通过灵媒找到父亲的灵魂,可是家里严令禁止他这么做,他要是找明面上的灵媒一定会被家里发现,鬼市恰恰是一个做什么都没人知道的地方,你给钱,他给货,然后钱货两讫互不干涉。

      女人坐直身子朝他一笑:“我需要被引魂人的贴身物件。”

      沈多渔有些为难的问:“我是他儿子不能用我的血吗?”

      “不可。”女人拿起旁边放着的骰子筒动作利落地摇起来,唰唰声音在空荡的地道格外响亮,随着她动作停下声音立刻消失,她看了一眼竹筒里的骰子,冷笑一下道:“我不能接你这一单生意。”

      沈多渔由于激动声音不自觉放大,此时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过来:“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他有意识地看了周围一眼放低声音,“你不是说只要给钱就可以吗?”

      “你如果是普通人可以,但你不是。”女人的眼神凌厉起来,“我们这行最忌讳给同行办事。”

      “你。”沈多渔还想继续劝她被左凉拉住。

      左凉把沈多渔往后拉了一步,冷静说到:“你继续说也没用,我们还要办正事。”

      沈多渔这么多年也到处试过了,受挫不少,这次虽然有点希望但是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打扰了。”他歉意朝女人一笑跟着左凉继续往里深入。

      越往里温度再不断降低,他们吐气都能借着周边隐约的灯火看到一片白气。脚步稀疏地在身前身后隐约传来,他们沉默着往前走去。

      左凉打破沉寂问他:“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灵魂?”他的语气听上去是发自肺腑的困惑。

      “嗯?”沈多渔被他问的一愣,“他是我父亲呀。”他感到有些怪异地看着左凉,黑暗中左凉的黑眸像是浩渺的宇宙将闪烁的星空印在眼里,“你的父母如果去世了难道你不会想他们吗?”

      “我没有父母。”左凉撩了撩眼皮,黑眸发亮的注视着前方的路。

      沈多渔以为他父母早逝,连忙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改随便问的。”

      “没事,我是被师父捡到然后带大的。”左凉语气冷淡的说着,好像他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父母。

      “这样啊......”沈多渔垂首不语与他并肩走着。

      左凉也没再继续说话,转眼间他们就走到了下一个摊位。

      守着摊位的是一个小老头,整个人畏畏缩缩的,看起来贼眉鼠眼,他左手捋着自己花白的羊角胡,右手上拿着一个细长的烟斗,整个人像是陷进椅子里一样。

      “要点儿啥?”老头说话的发音听着很别扭像是硬把乡音转换过来的样子。

      “三十年的黑驴蹄子有吗?”左凉不知从何时拿出一个清单,他衬着火光些微的光亮接着说:“攀绳二十条,你们用的手电二十支。”说完他写下一个地址。

      老头显然被左凉话中隐藏的信息迷住了眼,他放下烟斗,眼里闪着精光问道:“不知小友是哪派?这地方可否透露一二?”一下子要这么多装备肯定是一个大斗,而且他要的黑驴蹄子是用来对付至少百年的老僵,老头忍不住想要分一杯羹。

      “无门无派,官爷过道。”左凉用行话回答他。

      “切。”老头朝地上吐了口痰,“没劲儿没劲儿,□□要留定金。”他说着细长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的敲击,沈多渔不自觉看过去,发现这老头的手指与常人有异,他食指和中指其长无比,硬是比普通人长出一个指节还甚。

      左凉点点头不经意的一说:“孙家老李。”做这些地下营生的最怕有人知道本家消息,更何况是政府,知道了他们的本家就相当于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道法讲究顺应而为不会强求,按理说这种不入流的腌臜手段左凉是不能去做的,可是这一大笔钱肯定也不能滥用在这上面,只有委屈一下这老头了。

      老头脸上大变,他思忖片刻最后妥协道:“罢了罢了,给官爷个面儿,一周内准时给您送到喽。”

      “多谢孙爷。”左凉朝他颔首然后带着沈多渔朝出口走去。

      出了鬼市,沈多渔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地面的空气,刚才地下封闭,空气都污浊不堪,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让人心生烦闷。缓过劲儿来,沈多渔问出自己刚才的疑惑:“你在第一家买的什么东西?”

      左凉系好安全带边倒车边回答他:“符纸。”

      “你们道家符纸还能买吗,不都是自己做?”沈多渔心生奇怪,怎么符纸还要特意去买?

      “也能做但是没有传人做的效果好。”左凉稳稳驾驶着,“做符纸的程序太麻烦,一般都是直接买。”

      “那买盗墓的东西有什么用?”沈多渔想着刚才的老头,两指奇长明显是摸金校尉传人的特点,更别说用来克制僵尸的黑驴蹄子。

      左凉开了点车窗,寒风从车外吹进带来了一点清明:“开棺用。”

      “你当我傻的吗,手电筒和攀岩绳呢?”沈多渔不死心的追问。

      左凉瞥了他一眼:“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

      沈多渔有持无恐地叫嚣:“我要告诉丁柠你偷她蛇蛋!”谁怕谁了!他眉眼间神采奕奕,蓝色的眸子在刺眼的霞光下格外有神。从左凉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一捧清澈的海水,透澈澄净。

      左凉看着他一副顾盼神飞的样子心里忍笑面上严肃道:“好了可以了,再说就烦了。”

      “认识你之后。”沈多渔咬牙切齿地说。

      左凉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问:“什么?”

      “我真的很想知道杀人判几年。”

      左凉思考了片刻解答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我觉得你可能会被处死刑。”说着他借着红灯停稳车转过头郑重地看着沈多渔,“我劝你遵纪守法。”

      被劝做人的沈多渔再次吃瘪,他一时忿忿的看着窗外的景色。风驰电掣的车辆在高架桥上飞梭不断,凌晨时分的北京就像一座不夜城,不远处灯红酒绿的灯光映红了大片暗沉的夜色,渐渐的天空中的夜色褪去外衣,拂晓散去,太阳慢慢从地平线那端升起,云端旖旎,靓丽的霞光泛红着周围的天空,雾霭沉沉逐渐聚拢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就像是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不远处的城中村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鸡鸣,随着密密匝匝的人声,整座北京城苏醒了。

      回到欣欣花园已经早晨七点了,左凉把车听在小区门口的路旁去买早饭,沈多渔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你吃什。”左凉拉开他那边的车门话止在嘴边,他笑了一声轻轻关上门。

      沈多渔再次醒来外面已经一片大亮,他躺在自己昨天下午铺好的床上合衣而眠,窗帘只拉上了里面的一层白纱,冷风徐徐从窗户拉开的小缝隙吹进带起飘逸的纱,他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完全想不起自己怎么回的房间。

      沈多渔坐起身骨头咯嘣响了两声:“嘶。”因为熬夜他的偏头痛隐隐有要发作的趋势。

      “古德猫宁。”他出门碰到坐在木棺前吃饭的左凉,下意识耍宝。

      左凉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站起身去扔垃圾路过他身边道:“早。”

      放在木棺上的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铃声和震动声好像唤醒了木棺里的僵尸,它在里面活泼的刮蹭着棺盖。

      沈多渔咚咚在上面敲了两下:“别乱动啊。”木棺里的僵尸学着他的节奏也敲了两下。

      “服了你。”沈多渔有些好笑的凝视着木棺,也不知是对着僵尸感叹还是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个人。

      左凉从厨房走出来,沈多渔顺手把手机递给他:“你电话响了。”

      左凉接通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严肃又无奈地说:“知道了,我们马上下去。”

      “怎么了?”沈多渔顿在木棺前抖僵尸,听到他打完电话抬头问。

      左凉放下电话语气淡淡地说到:“下去上班。”说完还嫌不够似的加了一句,“今天迟到记过一次不扣你工资。”他自从遇到沈多渔就上了瘾似的时不时要逗逗他,看着小卷毛发飙的样子心情格外开朗。

      沈多渔气的在木棺上大声拍了一下,像是把里面的僵尸吓到了它半天没在发出任何动静,左凉冷眼瞥过来:“破坏国家保护文物罚款两。”‘千’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沈多渔截胡。

      沈多渔赶紧打住:“我错了,你是我爸爸行了吧。”来上个班工资还没拿到手一分钱还要让他倒贴,在沈爸爸这里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刚出电梯沈多渔就看到一个平头的中年男人站在接待室门口正和丁柠说着什么,他情绪激动的开始落泪。

      “左哥。”丁柠看到走过来的两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撤走。

      左凉带着男人坐在椅子上:“您好。”

      沈多渔机灵地倒了杯温水放在男人面前。

      “谢谢。”男人双手捧着水杯颤抖地喝了一口,沈多渔注意到他手上满是冻裂的口子,还有些伤疤,指甲的缝隙里被灰尘填满。

      左凉显然认识男人的样子,他坐在男人旁边:“董叔,您这件事要去找警察,我们单位不管这个。”

      “不是,小左,叔给你说,我们家康康这都快走十年了,他们都说找不回来了,叔信你们这个,你们帮个忙找找老神仙把我家康康还给我吧。”说着董叔又开始落泪,董叔的哭泣是无声无息的,他叹息着强忍着,泪结于盈最终形成一颗豆大的泪滴打在有些灰败的外衣上,黑色的外衣领口处的皮料都被磨损露出里面白色的料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捉襟见肘。

      左凉叹了口气,安抚的对他说:“您先回家,我们有消息会通知您的。”他们不是没用非科学的方法找过,但几次出来的结果都显示那个孩子的生火五年前就已经灭了。

      得到肯定回答董叔开心的笑了起来,历经沧桑的面孔霎时亮了,他握住左凉的手不住的道谢,又看着沈多渔嘴里念叨着‘谢谢’。

      目送董叔有些蹒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沈多渔回到办公室问丁柠:“这是什么情况?”

      “唉。”丁柠抚摸着自己的爱宠,“董叔家唯一一个儿子十年前走丢了,说来也奇怪明明十三岁的大男孩怎么会走丢。”她唏嘘不已的接着说,“我们大概是五年前搬过来的,从那以后每年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三的早上董叔就会找过来......”

      “今天是?”

      “他儿子走丢的第十年。”虞山单凑近他们,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五年前还是我接待的董叔,一晃就五年了啊。”

      沈多渔心中惊讶,没想到他们上班这么早,看上去两人也就是刚毕业的年纪:“你们五年前就在这里上班了?”

      “嗯,当时你们四个都没来呢,我和丁柠算是元老级人物了。”虞山单有些不好意思的大笑两声。

      “左凉也不在吗?”沈多渔以为左凉这种都是‘老人’了。

      “他那时候还在国外读书呢。”虞山单把自己的蜘蛛放出来透气,让沈多渔把接下来的话咽到肚子里。

      “别。”沈多渔战术后退,朝他摆手,“哥,咱们有话好说,你先把它收进去。”外国驱魔第一忌讳就是蛇,第二忌讳的当属蜘蛛,蜘蛛一般象征着邪恶女巫的化身,谁知道沈多渔最怕的两样动物在这里遇了个全,他得出了个结论,左凉真是他的克星。

      虞山单把手上的黑蜘蛛收进竹筒里,语出惊人:“你怕香肠大将军?他很温柔的。”黑色的捕鸟蛛温顺地爬进打开的竹筒,虞山单一脸骄傲仿佛看着能够自己回家的孩子的老父亲。

      “鹅鹅鹅......”沈多渔和丁柠笑出鹅叫,沈多渔乐不可支地说:“你是什么世间罕有的有才之人啊。”

      “你,你别说了。”丁柠笑的喘不上气,她一点不在意淑女形象笑的前仰后合,“他还有‘ご血魂公爵彡’,‘孤狼之魂’和‘Q皇家X贵族Q’,我要笑死了。”她笑着把虞山单座下三大蜘蛛金刚的名字爆出来。

      白宿和叶韶秋早上请假了好像是白宿着凉发烧现在在家休息,左凉刚才出去接局长的电话,此时办公室回荡着沈多渔和丁柠的笑声还有虞山单不明所以的询问。

      虞山单真实的感到不解:“这名字不霸气吗?”

      “不,很霸气。”沈多渔弯腰捧腹,他转头对丁柠抱拳敬佩道:“能把这种名字念出来我敬你是条汉子。”

      “别笑了。”左·冷酷无情·凉挂了电话走进了给三人泼冷水,“来任务了,刚在月牙湖里捞上来一具男尸。”

      出现在冬季第一个周三的男人

      年轻人看着沈多渔异域的面孔,痛恶的朝他们摇摇手:“走开走开,外国佬的生意不接。”

      “多少钱我都可以出。”沈多渔急切的看着他,眼中充满真诚。

      年轻人油盐不吃:“快走听到没有,不然我叫人了。”

      一道女声插进来,声音向带着温度一般,听在耳中心下忍不住一寒:“哟哟,这边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啊。”

      “你接?那行,你们找她去吧。”年轻人看着隔壁摊位上的女人嗤笑一声,那女人裹着件厚厚的袄子,两颊深陷下去,眼窝因为过于消瘦凸显的眼珠格外大。

      女人眼珠一转,在摇曳的昏黄烛火下看着走过来的沈多渔:“真来找我啊,那行,不过我的价格可比他贵多了。”她说着左手划过脸颊,深黑的指甲油显得她整个人鬼气森森。

      “钱不是问题。”沈多渔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不是没想过通过灵媒找到父亲的灵魂,可是家里严令禁止他这么做,他要是找明面上的灵媒一定会被家里发现,鬼市恰恰是一个做什么都没人知道的地方,你给钱,他给货,然后钱货两讫互不干涉。

      女人坐直身子朝他一笑:“我需要被引魂人的贴身物件。”

      沈多渔有些为难的问:“我是他儿子不能用我的血吗?”

      “不可。”女人拿起旁边放着的骰子筒动作利落地摇起来,唰唰声音在空荡的地道格外响亮,随着她动作停下声音立刻消失,她看了一眼竹筒里的骰子,冷笑一下道:“我不能接你这一单生意。”

      沈多渔由于激动声音不自觉放大,此时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过来:“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他有意识地看了周围一眼放低声音,“你不是说只要给钱就可以吗?”

      “你如果是普通人可以,但你不是。”女人的眼神凌厉起来,“我们这行最忌讳给同行办事。”

      “你。”沈多渔还想继续劝她被左凉拉住。

      左凉把沈多渔往后拉了一步,冷静说到:“我们还要办正事。”

      沈多渔这么多年也到处试过了,受挫不少,这次虽然有点希望但是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打扰了。”他歉意朝女人一笑跟着左凉继续往里深入。

      越往里温度再不断降低,他们吐气都能借着周边隐约的灯火看到一片白气。脚步稀疏地在身前身后隐约传来,他们沉默着往前走去。

      左凉打破沉寂问他:“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灵魂?”他的语气听上去是发自肺腑的困惑。

      “嗯?”沈多渔被他问的一愣,“他是我父亲呀。”他感到有些怪异地看着左凉,黑暗中左凉的黑眸像是浩渺的宇宙将闪烁的星空印在眼里,“你的父母如果去世了难道你不会想他们吗?”

      “我没有父母。”左凉撩了撩眼皮,黑眸发亮的注视着前方的路。

      沈多渔以为他父母早逝,连忙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改随便问的。”

      “没事,我是被师父捡到然后带大的。”左凉语气冷淡的说着,好像他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父母。

      “这样啊......”沈多渔垂首不语与他并肩走着。

      左凉也没再继续说话,转眼间他们就走到了下一个摊位。

      守着摊位的是一个小老头,整个人畏畏缩缩的,看起来贼眉鼠眼,他左手捋着自己花白的羊角胡,右手上拿着一个细长的烟斗,整个人像是陷进椅子里一样。

      “要点儿啥?”老头说话的发音听着很别扭像是硬把乡音转换过来的样子。

      “三十年的黑驴蹄子有吗?”左凉不知从何时拿出一个清单,他衬着火光些微的光亮接着说:“攀绳二十条,你们用的手电二十支。”说完他写下一个地址。

      老头显然被左凉话中隐藏的信息迷住了眼,他放下烟斗,眼里闪着精光问道:“不知小友是哪派?这地方可否透露一二?”一下子要这么多装备肯定是一个大斗,而且他要的黑驴蹄子是用来对付至少百年的老僵,老头忍不住想要分一杯羹。

      “无门无派,官爷过道。”左凉用行话回答他。

      “切。”老头朝地上吐了口痰,“没劲儿没劲儿,□□要留定金。”他说着细长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的敲击,沈多渔不自觉看过去,发现这老头的手指与常人有异,他食指和中指其长无比,硬是比普通人长出一个指节还甚。

      左凉点点头不经意的一说:“孙家老李。”做这些地下营生的最怕有人知道本家消息,更何况是政府,知道了他们的本家就相当于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道法讲究顺应而为不会强求,按理说这种不入流的腌臜手段左凉是不能去做的,可是这一大笔钱肯定也不能滥用在这上面,只有委屈一下这老头了。

      老头脸上大变,他思忖片刻最后妥协道:“罢了罢了,给官爷个面儿,一周内准时给您送到喽。”

      “多谢孙爷。”左凉朝他颔首然后带着沈多渔朝出口走去。

      出了鬼市,沈多渔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地面的空气,刚才地下封闭,空气都污浊不堪,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让人心生烦闷。缓过劲儿来,沈多渔问出自己刚才的疑惑:“你在第一家买的什么东西?”

      左凉系好安全带边倒车边回答他:“符纸。”

      “你们道家符纸还能买吗,不都是自己做?”沈多渔心生奇怪,怎么符纸还要特意去买?

      “也能做但是没有传人做的效果好。”左凉稳稳驾驶着,“做符纸的程序太麻烦,一般都是直接买。”

      “那买盗墓的东西有什么用?”沈多渔想着刚才的老头,两指奇长明显是摸金校尉传人的特点,更别说用来克制僵尸的黑驴蹄子。

      左凉开了点车窗,寒风从车外吹进带来了一点清明:“开棺用。”

      “你当我傻的吗,手电筒和攀岩绳呢?”沈多渔不死心的追问。

      左凉瞥了他一眼:“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

      沈多渔有持无恐地叫嚣:“我要告诉丁柠你偷她蛇蛋!”谁怕谁了!他眉眼间神采奕奕,蓝色的眸子在刺眼的霞光下格外有神。从左凉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一捧清澈的海水,透澈澄净。

      左凉看着他一副顾盼神飞的样子心里忍笑面上严肃道:“好了可以了,再说就烦了。”

      “认识你之后。”沈多渔咬牙切齿地说。

      左凉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问:“什么?”

      “我真的很想知道杀人判几年。”

      左凉思考了片刻解答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我觉得你可能会被处死刑。”说着他借着红灯停稳车转过头郑重地看着沈多渔,“作为领导我还是劝你遵纪守法。”

      被劝做人的沈多渔再次吃瘪,他一时忿忿的看着窗外的景色。风驰电掣的车辆在高架桥上飞梭不断,凌晨时分的北京就像一座不夜城,不远处灯红酒绿的灯光映红了大片暗沉的夜色,渐渐的天空中的夜色褪去外衣,拂晓散去,太阳慢慢从地平线那端升起,云端旖旎,靓丽的霞光泛红着周围的天空,雾霭沉沉逐渐聚拢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就像是盖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不远处的城中村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鸡鸣,随着密密匝匝的人声,整座北京城苏醒了。

      回到欣欣花园已经早晨七点了,左凉把车听在小区门口的路旁去买早饭,沈多渔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你吃什。”左凉拉开他那边的车门话止在嘴边,他笑了一声轻轻关上门。

      沈多渔再次醒来外面已经一片大亮,他躺在自己昨天下午铺好的床上合衣而眠,窗帘只拉上了里面的一层白纱,冷风徐徐从窗户拉开的小缝隙吹进带起飘逸的纱,他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完全想不起自己怎么回的房间。

      沈多渔坐起身骨头咯嘣响了两声:“嘶。”因为熬夜他的偏头痛隐隐有要发作的趋势。

      “古德猫宁。”他出门碰到坐在木棺前吃饭的左凉,下意识耍宝。

      左凉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站起身去扔垃圾路过他身边道:“早。”

      放在木棺上的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铃声和震动声好像唤醒了木棺里的僵尸,它在里面活泼的刮蹭着棺盖。

      沈多渔咚咚在上面敲了两下:“别乱动啊。”木棺里的僵尸学着他的节奏也敲了两下。

      “服了你。”沈多渔有些好笑的凝视着木棺,也不知是对着僵尸感叹还是刚才坐在这里的那个人。

      左凉从厨房走出来,沈多渔顺手把手机递给他:“你电话响了。”左凉的手机还是老式的黑莓按键手机,相比现在的智能机显得格外小巧,和左凉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左凉接通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严肃又无奈地说:“知道了,我们马上下去。”

      “怎么了?”沈多渔顿在木棺前抖僵尸,听到他打完电话抬头问。

      左凉放下电话语气淡淡地说到:“下去上班。”说完还嫌不够似的加了一句,“今天迟到记过一次不扣你工资。”他自从遇到沈多渔就上了瘾似的时不时要逗逗他,看着小卷毛发飙的样子心情格外开朗。

      沈多渔气的在木棺上大声拍了一下,像是把里面的僵尸吓到了它半天没在发出任何动静,左凉冷眼瞥过来:“破坏国家保护文物罚款两。”‘千’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沈多渔截胡。

      沈多渔赶紧打住:“我错了,你是我爸爸行了吧。”来上个班工资还没拿到手一分钱还要让他倒贴,在沈爸爸这里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刚出电梯沈多渔就看到一个平头的中年男人站在接待室门口正和丁柠说着什么,他情绪激动的开始落泪。

      “左哥。”丁柠看到走过来的两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撤走。

      左凉带着男人坐在椅子上:“您好。”

      沈多渔机灵地倒了杯温水放在男人面前。

      “谢谢。”男人双手捧着水杯颤抖地喝了一口,沈多渔注意到他手上满是冻裂的口子,还有些伤疤,指甲的缝隙里被灰尘填满。

      左凉显然认识男人的样子,他坐在男人旁边:“董叔,您这件事要去找警察,我们单位不管这个。”

      “不是,小左,叔给你说,我们家康康这都快走十年了,他们都说找不回来了,叔信你们这个,你们帮个忙找找老神仙把我家康康还给我吧。”说着董叔又开始落泪,董叔的哭泣是无声无息的,他叹息着强忍着,泪结于盈最终形成一颗豆大的泪滴打在有些灰败的外衣上,黑色的外衣领口处的皮料都被磨损露出里面白色的料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捉襟见肘。

      左凉叹了口气,安抚的对他说:“您先回家,我们有消息会通知您的。”他们不是没用非科学的方法找过,但几次出来的结果都显示那个孩子的生火五年前就已经灭了。

      得到肯定回答董叔开心的笑了起来,历经沧桑的面孔霎时亮了,他握住左凉的手不住的道谢,又看着沈多渔嘴里念叨着‘谢谢’。

      “董叔为什么要来找我们单位?”

      左凉拿出震动的电话,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沈多渔:“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不是。”沈多渔被他怼的有些痴呆。

      “每个案子都有记录,你把这些年局里的记录看一遍就知道了。”左凉急着接电话,撂下一句话就直接站到门外接电话去了。

      目送董叔有些蹒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沈多渔回到办公室问丁柠:“这是什么情况?”

      “唉。”丁柠抚摸着自己的爱宠,“董叔家唯一一个儿子十年前走丢了,说来也奇怪明明十三岁的大男孩怎么会走丢。”她唏嘘不已的接着说,“我们大概是五年前搬过来的,从那以后每年十二月的第一个周三的早上董叔就会找过来......”

      “今天是?”

      “他儿子走丢的第十年。”虞山单凑近他们,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五年前还是我接待的董叔,一晃就五年了啊。”

      沈多渔心中惊讶,没想到他们上班这么早,看上去两人也就是刚毕业的年纪:“你们五年前就在这里上班了?”

      “嗯,当时你们四个都没来呢,我和丁柠算是元老级人物了。”虞山单有些不好意思的大笑两声。

      “左凉也不在吗?”沈多渔以为左凉这种都是‘老人’了。

      “他那时候还在国外读书呢。”虞山单把自己的蜘蛛放出来透气,让沈多渔把接下来的话咽到肚子里。

      “别。”沈多渔战术后退,朝他摆手,“哥,咱们有话好说,你先把它收进去。”外国驱魔第一忌讳就是蛇,第二忌讳的当属蜘蛛,蜘蛛一般象征着邪恶女巫的化身,谁知道沈多渔最怕的两样动物在这里遇了个全,他得出了个结论,左凉真是他的克星。

      虞山单把手上的黑蜘蛛收进竹筒里,语出惊人:“你怕香肠大将军,他很温柔的。”黑色的捕鸟蛛温顺地爬进打开的竹筒,虞山单一脸骄傲仿佛看着能够自己回家的孩子的老父亲。

      “鹅鹅鹅......”沈多渔和丁柠笑出鹅叫,沈多渔乐不可支地说:“你是什么世间罕有的有才之人啊。”

      “你,你别说了。”丁柠笑的喘不上气,她一点不在意淑女形象笑的前仰后合,“他还有‘ご血魂公爵彡’,‘孤狼之魂’和‘Q皇家X贵族Q’,我要笑死了。”她笑着把虞山单座下三大蜘蛛金刚的名字爆出来。

      白宿和叶韶秋早上请假了好像是白宿着凉发烧现在在家休息,左凉刚才出去接局长的电话,此时办公室回荡着沈多渔和丁柠的笑声还有虞山单不明所以的询问。

      虞山单真实的感到不解:“这名字不霸气吗?”

      “不,很霸气。”沈多渔弯腰捧腹,他转头对丁柠抱拳敬佩道:“能把这种名字念出来我敬你是条汉子。”

      “别笑了。”左·冷酷无情·凉挂了电话走进了给三人泼冷水,“来任务了,刚在滁市月牙湖里捞上来一具男尸。”

      直播死亡倒计时

      月牙湖,滁市一处烂尾楼小区里的人造湖。除月里的滁市因为地处偏南的缘故空气并不干燥反而带着些湿冷,一弯月牙冷冷的高挂在夜空中,此时无风亦无雨,月牙湖地处整个小区中心地带,长十米,深两米,夜色下的湖水沉的像是泼墨一样的黑,月影清晰的倒映在湖面上带着些苍白,微凉的风在湖面卷起带动一阵涟漪。

      “兄弟们,今天我来挑战一下在月牙湖旁边过一夜。”陈柏宇手举自拍杆翻下小区的围墙,“月牙湖大家都知道吧,咱们滁市恐怖怪谈排名第一的月牙湖!”他表现的有些紧张,头上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染上一层薄汗。

      他对着手机的摄像头,屏幕上是他自己的直播间,由于轻度近视的缘故他把手机拿近才能看到网友们匆匆刷过的弹幕,其中一条弹幕是这样说的‘劝你别作死,快回去吧。’

      有些网友看到这条弹幕纷纷顶上。

      [全网最大胆主播了解一下?]
      [我们陈大胆那可不是盖的,滁市十大都市传说他都挑战了九个了,月牙湖解锁后他就达成新成就啦!]

      陈柏宇看到自己粉丝刷过的弹幕嘿嘿一笑:“对,我跟你们说,这些都市怪谈其实根本没有鬼怪,就是自己吓自己。”他看着面前干枯到难以生长的小树,在月色下树影看上去像是一个人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塌着肩膀歪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越想越肉颤心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看着镜头开玩笑似的语气对着直播间的观众们说:“来,咱们刷起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

      “咱们千万不能迷信,建国后是不允许成精的。”一股阴森的冷风从他脖颈吹过,在寂静阴森的小区里这股风显得格外突兀,就像是一个人对着他的脖子轻吹了一口气,陈柏宇额头上的冷汗如雨一般滴落下来,酸涩的汗珠擦过他的眼睛让他下意识用手去揉,就在他闭上眼的一瞬间弹幕的速度骤然激增。

      陈柏宇在擦干汗水后看到的第一条弹幕就是:[大胆儿,快跑!别回头!],身后响起一阵窸窣声像是什么东西擦过树叶的声音,他紧绷着的心瞬间骤停了一下,接着就是漫无尽头的狂奔,他并不知道身后出现了什么让弹幕变得如此疯狂但直觉告诉他一定不能回头。

      当进到这座废弃的小区时陈柏宇已经隐隐感觉到这里与其他九个都市传说的氛围不一样,另外九个恐怖怪谈都是发生在城市中心的废弃工场或者办公大厦里,只有月牙湖的传说是在城郊的荒区。

      十年前这个小区在建造时就不断传出工人从高处坠落,钉丁车无故失灵导致工人被钉死在墙上等等一系列骇人听闻的怪事,风水大师直接判定此处为凶煞之地让这个小区立刻停工,但是随着记者发出的一则报道真相大白,投资工程的一个股东卷款跑路,其他股东无力承担债务一同潜逃,至此这个小区再也没有人承包,一直荒废在这里。

      “呼,累死了。”陈柏宇跑到汗流洽背,都能感觉到喉间的咸腥味,他手撑在双腿上喘息着,缓过神来,他对着镜头佯装惋惜道:“刚才都没看清是什么,可能就是只野猫。”他起身环视了周围一圈,有些惊喜的对着镜头道,“我居然跑到月牙湖来了。”

      陈柏宇调成后置摄像头把周围的环境展示给观众看,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转换摄像头的瞬间,地上诡谲悚然的树影倏然动了一下,就像是随着他的动作在连续调整姿势,影子类似脸的部位一直正对着他,两支突兀的树枝就像是两只修长枯槁的手紧锁在他身后。

      从他进到这个小区已经半小时过去了,风在刚才蓦地挂起,云丝淡淡吹至天空遮盖出一弯细月,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依稀透过云层的月光淡淡洒下,面前的湖水随风淼淼,在陈柏宇的身后一层白中透灰的水云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缓缓袭来,远景眺望,整座小区除了月牙湖的区域已经全部被一层似有还无的雾气笼罩着。

      陈柏宇看着面前除了水声再无一丝声响的湖忽然心生一股烦躁,他把手机凑近看着上面的弹幕,直播间里的观众此刻分为了三派,一派主张赶紧离开这个小区,一派主张继续靠近月牙湖,一派就是无意间点进来吃瓜的群众。

      [再走近点我给你刷深水鱼雷!]就这一条弹幕让直播间的热度到达了高|潮,巨型的彩色通知在他直播房间刷起‘恭喜主播【陈大胆儿】一跃成为狼虎平台最高人气直播间’。

      陈柏宇本身就是收了直播平台额外的钱来挑战十大恐怖传说给平台增加人气,在挑战的期间他自己也通过观众的打赏挣了不少钱,一个深水鱼雷就是一万现金,平台分成后他到手都有七千,想想即将到手的钱陈柏宇心间的慌乱霎时被一股无名的勇气冲散,他的声音在周围一片死寂下显得格外突兀:“我们走到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弹幕刷的飞快,一条仅有三个字的弹幕被观众迅速刷了上去,[滚出去]。

      逐渐靠近月牙湖,本来就阴冷的气温像是又下降了几度,陈柏宇感到一阵发冷,裸|露在外的后脖处竟然起了一串儿鸡皮疙瘩。他站在死水一般的湖边生出一种异样的错觉,就好像站在一处荒凉的坟地中央,周围是一个个凸起在地面上的坟包,他已经有些慌乱了,壮着胆子对镜头说:“好了,看来这月牙湖也没什么,就是周围环境慎得慌,我现在找一处空地睡一觉明早就回家。”他现在恨不得离这片透着古怪的湖水越远越好。

      他正准备转身,湖中央霎时涌上了大量的泡泡,就像是水滴水里有人在挣扎着呼吸,剧烈响动的水声愈发吓人,泡泡不断破裂的声音一声声传进陈柏宇的耳中就像打在他心上一样的清晰。空气中的湿度持续上升,他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水雾,打眼望过去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陈柏宇已经顾不上正在直播的手机了,他心跳如雷,耳边除了水声,只剩下自己‘砰砰砰’猛烈跳动的心跳声,一时间天地好像只剩下他和身前这片月牙湖。骤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有些奇怪的脚步声,为什么奇怪呢?是因为与其说那声音是脚步声倒不如说是什么东西四肢着地拖动的声音更为贴切。沉重的脚步擦过地面,一步一步在朝他接近,陈柏宇一门心思全放在身后陡然响起的脚步声,完全没有注意到弹幕闪过的警告。

      他能感觉到那声音就在身后一臂之遥的位置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陈柏宇感觉自己听到了那东西的喘息声,沉重且带着莫可名状的可怖,让他僵硬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就在他感觉到阴冷的手掌触碰到自己的下一秒,他已经被推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直播的录屏截止在陈柏宇掉进月牙湖的瞬间,沈多渔,丁柠和虞山单捧着左凉递过来的平板久久无言,即使没有后面的部分他们也知道陈柏宇在劫难逃。

      从北京开车到滁市大概要四个小时,沈多渔没带驾照这次是左凉和虞山单换着开,他们大概是十二点不到出发的,到达滁市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快四点。

      联系张赫的是当地警局的局长,当年月牙湖所处的小区怪事频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向全市发出通告禁止私自闯入,谁知道五年后居然有人直播闯入,现在陈柏宇死前的直播视频在网络上火速流传,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想要蹭着这次看起来灵异十足的新闻赚人眼球。

      左凉根据导航在烂尾小区门口停下车,此时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甚至还停着两辆滁市知名报社的车。

      “您好。”被人安排等在门口的警察看到他们的车号迎上来,“陈局让我在这里等您。”他伸手握上左凉。

      左凉把证件拿出来给他看了一眼:“麻烦不要让媒体进来。”

      “好的,您放心。”

      小区大门被倒下的槐树挡住大路,他们跟着警察刚开辟的一条小道很容易就走了进去,刚一进小区沈多渔的天眼就被强大的怨气激发出来,他看向远处浓雾聚集的湖面心下大撼。

      在逐渐落下的血色斜曛的映衬下湖心一大片升起的黑云愈发触目惊心,如果说正常时候的霍宅是一处人造聚灵地,那此时的月牙湖绝对是一处聚阴地,四方的怨气翻腾着朝湖心纷至杳来,如果再过个一年此处绝对会怨气化阴到时候这一片区域都会寸草不生,阴云所到之处化气成雨,阴雨滴落在地上彻底改变风水气运,如果持续扩大,那么也许百年后整个滁市都会陷入一片死寂。

      “看到了?”左凉站在他身边淡淡出声。

      沈多渔下意识点头:“嗯,这里怨气为何如此重?”甚至比霍宅千年冤鬼长乐生出的怨气都要多上百倍千倍。

      丁柠腰间缠绕的莽山蝮开始不安的发出‘嘶嘶’声,蛇能通灵,它此刻像是被前方成云的怨气影响着。

      虞山单的蜘蛛要好些,但从竹筒里传出的快速攀爬声仍能听出来它们的焦虑。

      “左哥。”丁柠煞白着脸在这时出声,“此处是聚阴地,而且是天然形成的聚阴地。”

      左凉心中已有猜测,但此时仍是脸色沉下去几分:“我们先走过去看一下,今晚不能行动。”如果丁柠说的没错,天然聚阴地无疑把周遭所有的怨气都已经聚集过来,加之湖水吞噬的陈柏宇,恐怕这湖底有不少东西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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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里深入,雾气的密度在不断上升,隐约笼盖在这个小区的雾气越发浓密,再靠近月牙湖的地方甚至已经看不清前方的景物,几个警察聚集在前方打着闪烁着的警示灯才让他们四个找到方向。在穿越浓雾中沈多渔在队伍最后依稀看到了徘徊在周围的憧憧人影,不过说鬼影应该更为贴切,可能是因为沈多渔带着古铜钱的缘故,那些鬼影都不敢离他太近,他们双臂下垂,目光涣散的跟着自己的动作保持着同一方向。

      沈多渔不断转动着右手食指上的银戒,努力压制着隐隐产生的暴躁感。

      走进月牙湖旁,留守在这里的几个警察情绪显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两人坐在废弃的长凳上,还有一人焦躁不安的在湖边来回打转嘴里不停祈祷着。

      虞山单把竹筒盖打开放出自己三只大蜘蛛,嘴里说:“他们待的时间太久了。”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三只蜘蛛飞速朝前方的三个警察冲去,顷刻间三只蜘蛛在警察的脖颈上咬了一口,他们先是身形一晃然后清醒过来。

      沈多渔小时候听外公讲过这种能祛除阴气的蜘蛛,这种蜘蛛更像是被人精心养成的蛊虫,从小便把至阳的蛊虫喂给蜘蛛,长成后的成蛛毒液在接触阴气后会迅速中和从而产生除阴的效果。只是,他看向虞山单,一直以来听说苗疆蛊寨都是蛊女为主,没想到虞山单居然是男性驭蛊人。

      左凉率先走过去把站在湖边的警察往里拽:“你们先出去。”他抽出一张黄色符纸递给那个人,“有打火机吗?”

      年轻的警察点点头还不忘自己的职责:“您好,我们是等着交接任务的。”他接过左凉递过来的证件多次确认,然后拿着那张黄色的符纸眼里有些困惑。

      左凉继续问他:“你们打捞尸体了吗?”

      年轻的警察脑子还是有些模糊地说:“今天捞了一上午,可就是没找到。”

      “丁柠。”左凉脸色凝重的把丁柠交过去嘱咐道:“你和山丹把他们送出去,我和沈多渔在这里抽样。”他从丁柠手上接过工具袋。

      沈多渔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刚才的幻影中回过神凑到左凉身后:“叫我咩?”

      面对突如其来的沙雕左凉选择冷眼相待:“啧。”

      沈多渔识相地懂了他的潜台词‘闭嘴’:“哦。”

      “你们两个前后跟着,最前面那个人拿火点符。”顿了顿,左凉淡声补充道:“要是符烧完了你们还没走出去就回来找我。”

      虞山单的背影消失在浓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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