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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小心守护的荧光还是在手中消散,无力保持清醒的制灯人再次回到熟睡的地方。卫琮盯着那只手出神,想到了从开始就抓不住的家伙。

      满是人的地方此刻竟就炭火还在出声,众人齐齐低下脑袋,谁也不敢保证这位阴晴不定的祖宗会不会将房顶掀飞。

      在孙思雨思考如何送走这尊大佛之际,暗土色的鳞片在余光中闪过,刚还悠闲的神微不可察地蹙起眉。随着他的动作,外袍下结痂的伤口隐约可见,嫩红色的疤痕如鳞片,正在长出新的龙鳞。
      是了,他的原形现在还只有骨头。
      重新长出血肉可比养伤要难,他与她们见面的那几次都是忽然出现就消失,也说明能在这待这么久应该是有事要交代。

      卫琮忍着不适,没了吓唬他们的心思,说:“把两个阵法合一起,要说怎么做,想你们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残破的卷轴像丢破烂般被扔到孙思雨怀里,事实上也的确很破,松木的部分一捏就碎,绑着的带子在拿起时就掉了。然而即使再破,那也不是凡人随意就能打开的东西。由内散发的气息比巫觋的还要纯粹,威压却小到难以察觉。

      在灵气充沛的时候,秘术之类的卷轴古籍确实容易拥有灵智。这般没脾气的卷轴应该是比较亲人的术法。她准备打开看看,可有无形的绳索将卷轴牢牢锁住,甚至和方澈一人一边硬拽都没法将其展开。

      再看只剩几个湿脚印的床,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到底是什么靠谱的神仙,丢完东西就走,打开的方法都不说,是多喜欢看她们抓耳挠腮。

      “你们的魂魄有问题?否则如何会打不开。”林夭面色难看,不想计划居然在这出差错。

      可两人均未感觉到身体有哪里不适,何况魂魄方面的情况巫觋自然是清楚。当然例外也是有的,比方说伤得奇怪,没有擅长这方面的巫觋便难发现。

      “二位,请看着我的眼睛,”对视刹那,双眼闪过光亮,两人的魂魄在曹元眼中异常清晰,是她头回见到的情况,“孙姑娘的魂魄比方大人的伤势要严重,好在没有缺失。喝几副汤药好得更快。”

      灾祸以生气和魂魄为食,连他们都无法避免被耗去精力。他们还在灾祸内使用术法,不断移动。魂魄出现损伤也说得过去,毕竟都在透支自己。
      他还好,只是使用符纸,消耗不大。孙思雨却是不间断地使用大型术法,眼下更病着,或许比曹元看到的要严重。

      方澈看向对方,然而她还沉浸在又要喝药的消息中,显得他的担心完全多余。

      想起那碗药就恶心,孙思雨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让林百乐把卷轴打开。可她都打不开,他就更不可能了。林百乐屁股向旁边猛挪出段距离,表示神仙的东西,自然是得到的人才能打开。

      “你喝。”只要有人能打开卷轴就行,这罪她就不受了。
      孙思雨将视线移到方澈身上,计划着卖个乖再求个饶,这事儿就定了。
      然而林夭严肃地盯着二人,在这刻将长辈的威严发挥到极致,“魂魄有损的人无法驾驭仙人的术法,你们俩都必须喝。”
      她求不来的东西,怎么能被两个兔崽子糟蹋去。

      方澈更不让步,但他诧异于孙思雨如此抵抗喝药,明明接过药碗时还挺正常。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问:“你怕苦?”
      “她不怕,”林百乐道,“她能把苦瓜当黄瓜啃,面不改色。”
      “你们要不尝一下?就一点。”

      孙思雨跟方澈讨价还价,倒了半碗在茶盏中,正好能每人分点。她沉默且贴心地只倒了一口的量,甚至都没要求她们喝完。

      接近棕色的汤药因为已经凉掉,苦味闻着更重,其余看着和寻常汤药倒也没差别。但很快,众人就不这样想了。

      “咳,咳,咳咳。”

      这是毒药吗,什么毒药会难以下咽,不是都骗人喝下去吗?
      汤药猝不及防地跑进咽喉里,骇人的苦味让心跟着颤了颤,胃都开始翻江倒海。方澈抑制不住咳嗽,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凡是尝过的人都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盖在身上的被子就如那裹尸布,随手丢在地里,她们就可入土。
      一时间,地瓜干成了哄抢的零嘴。她们仿佛刚从地府爬上来的小鬼,伸手让她快救救自己,沈知末瞧见都怕。

      孙思雨看向众人,仿佛在说:“看,这不是我的问题”。

      邢冬凌眼眶泛红,泪花在其间打转,说话都不敢把嘴彻底闭上。千言万语浓缩成一句,“好苦”,却已让人感同身受。

      “龙血养的药材真苦,”乔可嫌弃道,“还是搓成药丸好。怎么做到喝这种玩意儿就只是皱眉的,佩服。”

      林夭无语道:“她让尝,你们就试。”
      林百乐:“我就是好奇什么能让苦瓜都吃的人说苦,果然苦。”
      “······笨死了。”

      可她们还是低估了药丸的苦,即使往里面加再多蜜,吞进去不过一刻钟就能感受到苦味自胃中窜出。刚开始方澈还会压着孙思雨吃药,到了后来两人听见“吃药”连瞳孔都随之颤抖。

      眼瞧迎神这天地大早上还能在饭桌上看见药丸,两人一同叹气,熟练地配着温水将药服下,含着地瓜干就候在门外。

      风和雪彻底停止,田间的雪被铲到旁边,堆起的小山丘至今没有融化的迹象;红纸在迎神这日又撒下新的,一路延伸到村外;村民站在门口,各家都有一人提着灯笼,不见过节的欢喜。

      关于提灯,本该沈知末来,但她的出现必然会引起轰动,所以任务就落到了孙思雨头上。她在前头,方澈站在末尾,只要情况不对就能撤退。

      悠扬的笛声自最前方传来,前头的人开始朝天空撒出写有各种福字的红纸。后面的村民慢慢移动,在村口抬起停放多日的红轿。
      那是顶刷了红漆的轿子。
      轿顶雕的是孙思雨和方澈见过的山间楼阁,同块木头上一口气雕刻出的灯笼随着村民的动作摇晃。围栏下的镂空的门窗没有帘子遮挡,能将里面看遍。本该是天青色玉石制成的神座,村民却用黄金替代,使它显得俗气。

      不知名的欢快曲调在山间回荡,轿夫稳稳将轿子高高抬起,一路向着山顶去。在队伍中部的人警惕地注意周围环境,忽然一只手牵住了她。

      孙思雨握紧发凉的手,低声询问:“不怕。要出了意外就让林百乐带你跑,他跑得快。”
      林百乐自信道:“放心,方大人都不一定追得上我。”
      “嗯。”

      卢孟川攥得更紧了,害怕孙思雨下刻会放开自己。他瞧着望不到头,看不见尾的队伍,心中的担忧愈发重。
      他还未准备好。

      队伍逐渐深入,周围的树木由茂密到稀疏,到了山顶后却更加茂盛,树叶的深绿却是盛夏才有的。雪将它们盖住,只有山顶的空地上不见一点儿踪迹,而那是处常年无人踏足的废墟。
      隐藏其中的破败楼阁就剩残垣断壁和半截顶梁柱,墙上的女仙正坐于玉石中央,半合的眼睛无论人走到哪个位置都像是在看着他们。现实中的神座已成为破碎的寻常石头,空旷的地方看不见半点神像的影子。

      村民专门为它而来,各式各样的灯笼或挂或放,瞬间将地方占满。孙思雨学着他们的样子将手中的灯放在角落,然而当太阳出现在头顶,他们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村长在里头来回寻找,分明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灯笼,在他们眼里倒是成了稀罕东西。村民们神色紧张,眼睛不曾离开稍许,直至一盏亮起的灯被村长提起。

      没有蜡烛,一盏根本无法被点亮的灯。

      这下换成孙思雨一行人神色凝重了,因为那是沈知末做的灯。

      所有迎神的灯在制作时被要求不能在里面放能点燃的东西,哪怕只是根多出来的细绳。要想这样的灯笼亮起,除了萤火、鬼火,她们想不出其他东西。

      眼见村民将它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放入轿中,那片废墟居然在眼前开始复原,但和他们所见的有所不同。它像是由人打造的赝品,只有里面的陈设相同,阴森的屋内与鬼宅氛围别无二致。
      发光的灯笼不仅让她们看不见房梁,还驱不散屋内的黑暗。正对着众人的神像没有骸骨下面的那尊和善,不如废墟中那幅壁画上的淡漠。黑色的绸缎蒙住她的双眼连同双耳,封住她的嘴,毒蛇般缠绕在脖颈,不听不看不言。

      她们观察着魔楞的村民,一只脚已开始后退,可日食比逃跑要来得快。周围的土地开始摇晃,一副副棺材挡住去路,逝去的村民从里头苏醒。

      跳动的心脏猛然停顿,孙思雨小声催促方澈,“快叫沈知末过来!”
      “符纸点不着。”
      还未等方澈将符纸点着,村长便朝这边走来,“沈知末呢?”
      “她,她,”林百乐心中慌得不行,却故作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道,“她被带走了。男的、很高、黑发黑瞳、两对尖牙、脖子上,好像有鳞片。他说缺个看门的,二话不说就把她带走了,还让我们闭嘴。”

      听到林百乐描述,她们就看村长真的在思索,对他的说辞深信不疑,好似卫琮在心中的恶霸模样已根深蒂固。而不远处的村民听见这边的动静,害怕的神情都无法遮掩。

      林百乐愣愣地等着人走远,顿时想到不得了的事,慌张地说:“怎么办,我会不会被他吃了吧?”
      “······”你现在反应过来也晚了。
      孙思雨不知该表扬,还是欣慰。林百乐这瞎话说的,真假混在一起,不知情的人要分辨可真难。
      邢冬凌却道:“蜃龙的形象好差。可现在的村民大多没见过,为什么还会这么害怕?”

      “其实我们都见过,在刚来的时候。”

      被她们“安葬”的老者出现在面前,耐心地向众人讲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蜃龙留下的威压刚开始还会帮村民抵挡天灾,就是后来他发现后辈和之前的人没有区别,于是渐渐不管他们。然而过惯安稳日子的人怎么会习惯厄运,开始想要获得卫琮的宽恕,但蜃龙的脾气没人比他们懂。
      他们开始埋怨,最终惹来他最后的怒火。不过是小小的地动山摇,村民竟觉得这比山脉断裂带来的灾害可怕。

      虽然不过是将尸体留给封印下的饿鬼,老人仍十分感谢她们能将自己安葬,提醒道:“只听闻是按前人描述复制的灯阁,我却不觉是供奉仙人。几位即使是能人异士,也还是小心为好。”

      十人里总有一人与众不同。老者就是这样的人,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可坚守仁义道德的心却没有因变故动摇。

      远处的村长说了什么,村民们重新回到队伍中,井然有序地踏入门内。众人犹豫间,身后的村民已不耐地推搡着他们。

      大门在最后的人进入阁内后轰然关上,光源只有头顶的幽幽白光和红轿中指路的灯笼。他们感知不到自己和同伴间的距离,只能手拉着手以免走散。

      一眼能看到头的室内没想到大得可以容纳所有人,甚至目的地都远到超乎预期,她们能听见的动静也只剩下呼吸和脚步声。在这种情况下,寒冷更加扰人,不是多穿几件就能解决。

      孙思雨感受到卢孟川的害怕,手指直接和对方的交叉在一起,这样便更不容易被分开。然而卢孟川并没感觉多好,紧抓着孙思雨的衣摆,声音开始发颤。
      他忐忑地说:“我,我看见了。前面和后面根本什么人都没有,但是我看见的太晚了。”
      “怎”
      手掌上的茧与孙思雨的脸接触,方澈死死捂住孙思雨的嘴,薄唇贴在她耳侧,声音轻得就剩下呼吸声。
      “别说话,他们在看。”

      当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前面人的脸虽看不清,但眼睛最好分辨。那些村民感受到有人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睛朝孙思雨这边看来,等到不再听到说话声才转回头,却仍笔直地站着。
      头顶的灯在不知不觉间降下,空空荡荡的周遭隐约可见封印下的罪人。它们干瘦得如具干尸,躲在远处,贪婪地看着行走的猎物。而在卢孟川出声时就有几个开始靠近这边,甚至有的离孙思雨只有一臂距离。

      孙思雨轻轻点头,将卢孟川交给方澈背着。身后的伙伴肉眼可见地害怕,但都在强迫自己冷静,再次随着村民走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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