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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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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医生大名小比,曾用名未知。主人是一对儿情侣,两人在认识之前便各自养了狗,在一起后合计了一下,欺负狗子不会说话抗议,爽快地为两只狗改了名字。
可惜伯医生会说话。
但他也不能左右现实,因为他要装作懵懂无知。
伯医生产生自己的意识是在三个月左右,女主人从伯恩山两个月起为小狗崽崽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耗时一个月把年幼的伯医生训练得比军训的大学生还乖。她会捏着奖励零食一遍遍抚摸它的头:“谁是最聪明的小狗狗呀,我们宝宝和人一样聪明对不对呀。”
伯恩山就这么在一声声的夸赞中迷失了自我。
彼时的伯恩山已经掌握了撕扯所有袋装食物的技能,它看着自己的爪子,我不是人吗?怎么没有手?为什么不能开罐头?
然后他就在第一年的生日那天长出了手。
伯恩山第一次变人的时候引发了奶比的狂吠,这只刚出生的小家伙震惊地看向拥有熟悉气味陌生外形的伙伴。
有了手的年幼伯恩山第一件事是先给自己开个罐头,和比格分着吃了。事后还贴心地把空罐头扔进了垃圾桶,无师自通变回狗形,在剧烈的心跳里狠狠睡了一大觉。
变幻成人的伯恩山感知世界的能力呈指数增长,在半年后正式成为宣止所熟悉的、靠谱的伯医生。
伯医生就是在一个一如往常的饭后散步时间捡到了意外学会化形技巧才三天的喵子。
会化形的动物在彼此眼里是无所遁形的,伯医生远远就发现那只已开灵智的小猫。是只没见过的猫咪,不是猫崽,但也没长多大,应该是这学期刚刚流浪过来。
很少见的会化形之后还继续流浪生涯的猫咪。
伯医生抽身后变幻成人,从背后捏住了小猫的后颈皮。小白猫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短促地喵了一声。
伯医生:“听不懂。”
伯医生提着猫,钻进无人的小巷。
“变回来。”他说。
小白猫喵喵挣扎,手脚并用,可惜还没有家里比格力气的十分之一大,伯医生轻松拿捏。
“还没掌握?”伯医生捏着下巴观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变人?”
小白猫湿着眼睛看他。
伯医生把猫捏在眼前:“是不是动过变成人的念头?”
小白猫点头。
“只要发自内心有变成人的欲望,每个动物都有可能变成人,但这是最基础的部分。”
“然后只能去祈祷机缘,最难最玄妙的部分你已经得到了,现在去回想最初想变人时的心情。”
伯医生把猫放在地上,温柔地顺了顺小猫逆方向飞起的脖颈毛。
小白猫如伯医生想的一般聪慧,一道白光过后,少年白衣白裤蹲坐在伯医生脚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新生的手指。他垫着脚和伯医生比了比,才堪堪到了伯医生的胸口。
伯医生准备充分,从兜里掏出一根猫条。
宣止在A大见多识广,知道这东西怎么吃,却是第一次尝试自己用手指撕开袋子,指尖在袋口滑了几下直接耍赖送进嘴里撕咬。
伯医生长手一拦,猫口夺食,亲自演示一番,等宣止把这根吃完,又递过一根请他尝试。
宣止肚里有食,动作不紧不慢了。他仰起头,笃定地叫人:“小比。”
伯医生脸色一黑:“可以叫我伯医生。”
“伯医生。”
伯医生问:“想好自己的名字了吗?”
宣止摸索到袋口突兀的豁口,用力一撕,头也不抬:“咪咪。”
伯医生无奈地笑:“刚会化形?”
宣止想了想:“三天前突然会了。”
没人教导的流浪小猫,突如其来的化形。伯医生怜惜地递上第三根猫条,当做小猫第一次用手撕开袋子的奖励。
“怎么没去实现愿望?”有愿的动物才会想要变成人。
宣止叼着袋子,不屑扭头:“不想了。”
伯医生不问,蹲下来保持与宣止平齐的高度:“有落脚的地方吗?”
“宿舍。”宣止回答,他很聪明,找到了盲点,“伯医生,你不是狗吗?哪来的猫条。”
伯医生推了推眼镜:“我是医生。”
宣止不理解。
伯医生关心:“晚上睡在哪?宿舍外面?没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怎么没去教学楼逛逛。”
宣止摇头:“教学楼里蛋黄总是凶我,花哥也不喜欢蛋黄。”
伯医生没去过宿舍区,不过曾经在操场见过那只漂亮的公三花来散步,夸赞说:“你跟三花在一起?它性格很好。”
伯医生问:“吃饱了吗?”
宣止拍拍手,把吃剩下的猫条袋原封不动还给伯医生。
伯医生好笑:“自己扔。”
宣止站起来朝垃圾桶走去。
“我时间不多,一会儿我的主人夏女士就要来找我了。”伯医生摆手。
“伯医生。”宣止止住脚步回过头叫人。
“嗯?”
刚会变人的小白猫只会变幻和自己肤色一致的衣服,漆黑的小巷里白衣白裤一片苍白,车灯晃过一瞬打在宣止脸上,奇异的琥珀蓝鸳鸯瞳漂亮得像是在发光,可惜灯光转瞬即逝,经过对比伯医生才发现那两颗漂亮的眼睛黯淡下来有多让人遗憾。
伯医生叹了口气:“我每天晚上都会来操场散步,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小白猫就真的像和他约定好了似的,三天两头在操场往伯恩山脚下一趴。
伯医生单手提溜着小猫又来到小巷,今天的小猫情绪高昂,尾巴还在半空中一甩一甩的。
“这么高兴?”伯医生扔过一个罐头。
这猫每次都为了等他饿着肚子。
小猫没变人形,绕着伯医生骄矜地走了一圈,伯医生仔细观察:“没看出什么变化。”
莹白色的光亮起,宣止捧着罐头,盘腿坐在地上。
“我有名字了,伯医生。”
“哦?谁给你取的?”
“我自己取的。”宣止掀开罐头盖。
“叫什么?”
宣止认真回答,一字一顿:“宣止。”
“那两个字?”
“喧哗的喧,禁止的止。”
伯医生忍住没笑:“教学楼还是图书馆?”
“图书馆,我今天变人了伯医生。”宣止有点骄傲。
“和学生说话了?感觉怎么样?”
宣止嘴角勾起弧度:“他们好像都很喜欢我。”
伯医生点头:“你人形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就会喜欢我?”小猫疑惑。
“大多数人都会。”伯医生没忍住摸他的头。“想找个主人了?”
“我不找。”宣止吃完了罐头,老老实实自己扔垃圾,现在是偏着头的执拗小猫。
一猫一狗,一高一矮,一问一答。
伯医生算着时间,再度和小猫道别,这次宣止没有任何不舍,垫着脚快乐地同他挥手。
“再见,宣止。”伯医生喊了他的新名字。
宣止心口那股郁结之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像和伯医生说过几句话,立刻就消失了。小猫踩着马路牙子,四只爪子强迫症一般走出直线。
或许不一定是伯医生,只要能够和别人完整地完成一番交流,它就不必再憋得慌了。
小猫想,普通小猫交流的方式已经不再适合我了,我现在是A大独一无二的智商巅峰。
智商巅峰饱着肚子蹦回宿舍,再次偶遇了御用按摩师。
“小白?”
单余听说过这只新来的小白猫把据点建在宿舍区,不过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还有点距离,他很少能在宿舍门口抓到猫。
小猫就近跳上双人长椅,等待着接下来的服务。
杜簿安就是在这个时候踏上这条路。
周也果真没来,杜簿安三人耗费一个下午完成了小组作业。木林和张仰青拖着胀痛的头去了食堂,杜簿安没什么胃口,收拾东西直接回了宿舍。
校园小路灯光不算太亮,白色小猫的存在才异常明显。
单余面前一下子暗了,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杜簿安还穿着上午那身白色卫衣,背光之下唇色苍白,单余心头莫名有点怵,他懂事地给人腾出一点地方,邀请新人一起撸猫。
小猫没睁开眼睛,眼皮一动一动的,有些紧张。它闻得出杜簿安的味道,说不上哪里特别,就是很讨它的欢心。或许是因为自己下午在他的启发下才拥有了新名字。
那男生喜欢人形的自己,必然也会觉得自己的猫形好看,那就也会喜欢它猫形。小猫舒展开来,把身体放到极致柔软的状态,等待杜簿安的摸摸。
杜簿安垂下目光旁观单余娴熟的手法。他只这么看着,不上手,也不说话。
小猫终于忍不住挣开半只眼睛。
杜簿安问单余:“这是你的猫?”
单余的手从小猫耳畔划过,小猫耳朵情不自禁动了动。
“不是我的,学校里的。”他顿了顿,“之前是6号楼一个男的在养,前不久我看他把猫扔出来了。”
小猫尾巴惬意摆摆。
杜簿安指尖动了动:“你打算养它?”
他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感情地补充:“它看起来和你很亲。”
“和我亲?”单余捧着小猫的脸,两只拇指轻柔地顺着眉眼抚摸。“它和谁都亲。”
小猫不爱听这话,挥舞爪子死不承认。
“嗯。”杜簿安低头看着在别人手下肆意伸展的猫。
他貌似不打算上手撸猫,单余干脆把猫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小猫猝不及防腾空,慌忙挣扎着陆。
它抛弃了单余。
小猫就这么一步步走向他,一双漂亮的鸳鸯眼是昏暗的灯下如同两颗璀璨的宝石,它们望进杜簿安心里。
它趴得久了,半只耳朵耷拉着,一时还立不起来,长长的尾巴到处乱扫。
僵硬的手背就这么被柔软的尾巴打了,留下的触感酥酥麻麻。杜簿安下意识伸出手来,小猫却偏过头躲开了,单只爪子轻轻搭在杜簿安的膝盖,以此借力,小小的脑壳顶蹭在杜簿安的肚子上。
被猫撞过碰过的地方僵硬地要命,杜簿安呼吸停滞。
单余好奇:“你带吃的了?它好亲你。”
“没带。”杜簿安终于伸出手,不甚熟练地附在小猫的头顶。
柔软,温暖。
小猫抖了抖,受不住杜簿安的力道,有点奇怪,生硬的五根手指尖从额前划到颈后,在脖子后面虚虚捏了一下,随后越收越紧。
小猫从肩膀到尾巴根的部分确实是逐渐变窄,手掌力道收拢没什么问题。小猫想不明白,躲开杜簿安伸来的手,拒绝掉他的摸摸,改用额前带有气味腺的部分绕着杜簿安的手腕蹭。
“喵。”
单余与有荣焉:“好听吧?小白是校园里叫声最好听的猫。”
因为其他猫没有我夹得这么卖力。小猫想。
“小白?”
“对,它叫小白。”
“谁给它取的?之前的主人吗?”杜簿安歪了歪手腕,小猫大半个脑袋都陷进了他的手掌里。
单余说:“那就不太清楚了,大家都这么叫。还有听到人叫它白白,鸳鸯,看个人喜好吧。”
杜簿安嘴唇动了动。
单余引诱:“白白?小白,小白?这就不理我啦?”
小猫雨露均沾地赏赐给他一条尾巴,单余坐着,竖起摆动的幅度正好够到下巴,让单余一把抓住。
杜簿安瞧着一人一猫互动得热闹,直接松开手,后退一步,远离小猫的谄媚。小猫收势不及,差点跌下长椅,被单余单手勾回来。
单余不好说什么,尴尬地一遍遍安抚小猫。
杜簿安捻起手腕残留的猫毛,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困惑地歪头。
他到底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