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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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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无聊。那群孩子傻傻冲我们笑,还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实在听不懂,只能无奈陪笑。修养啊修养,当真是要了命的修养!
今天又被虫子咬了,还找不到药膏,当地人竟然好意思说说那个东西没毒,默默忍过去了就好,忍不过去呢?这糟糕的医疗条件,比国内还要拉胯!好痒啊!
勉强接下了送小孩回家的任务,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路啊,也看不懂这写着叽里呱啦语的地图,换个人去不好吗?忙?你们只会抓着当地人瞎扯淡了,这叫忙的什么事儿啊?假惺惺!
辣鸡徽章的别针竟然也跟我过不去,都扎出血了,救了个大命!
天了噜!这样令人抓狂的日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我实在受不了了!
破学校,为了博取好名声,就晓得送我们这些可怜的学生来这种破地方当仁爱友善的炮灰,虚伪死了!我真是够够的了!
——摘自李阙瑶(21岁)的日记
收拾完毕,沈翊戴着眼镜、背起挎包,真就往学校食堂的方向去了。
他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在教学楼的走道上,衬着落在那张白玉面庞上碎金般的阳光,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人,优雅而温柔,如何能不令人沉醉心动?
下楼,往前,接着是拐弯,沈翊纤长的手指再次抚上了镜架,轻轻往上一推,那种眼镜好像立马要从鼻梁上滑落下去的错觉被减轻了一点,也许是不经常戴这玩意儿的原因,时不时会有些不太适应,以至于老是想要伸手去触碰一下,或许这样才能体会实质性的触感,让人心安一些。
可是安心的时刻并不长久,危险却总是喜欢主动找上门来。
是刚刚那个从课堂上落荒而逃的男生,他的神情已然不复方才的惊慌失措,甚至在看到成功将沈翊堵在了墙壁和房间死角处后露出了一种“我看你还能往哪儿逃”的嚣张:“这儿没有其他人,我们一对一,看看谁是那个怂包?”
沈翊又一次推了推他的眼镜:“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白脸!老子单纯看你不爽!”男生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一步,粗声粗气地喊道,“以为戴眼镜装作有文化就了不起了是吧?明明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耍什么帅呢!”
“这个?”沈翊顺势摘下了那副眼镜,手腕翻转,眼镜的一只脚被折叠了起来,发出轻微的吧嗒一声,“只不过是我的教具罢了。”
“你TMD……”沈翊受到威胁后表现出来的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大抵是更加触犯了此人的逆鳞,呼啦一下连袖子都撸起来了,“等死吧!”
男生挥舞拳头冲过去,沈翊往后退后了一步,险险地躲开了,但因为重心不太稳,脚步还是有些踉跄,视线也在紧张地到处张望,那只被他单手举在手里的眼镜的两只脚终于合拢在了一起,被沈翊紧紧捏在了左手手指之中。
“哈!你不会还在指望有人来救你吧?果然是戴眼镜的小白脸,一点儿也不中用!就你这样的懦夫,还好意思自称是警察?”男生一边嘲讽一边不自觉地跟着他的目光游走,然后得出了结论,幸运女神是站在他这边的,这会儿恰好是吃饭的时间点,都在食堂聚着,附近根本就没有人。
“我靠脑子工作,不靠蛮力,”沈翊将那副眼镜别在了左边胸口的口袋上,“更不喜欢跟人打架。还有,你选错地方了,不信可以抬头看看,在你视线的斜上方,我的背后,是不是装着一个监控摄像头?所以,你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被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不满,在铸成大错之前,希望你可以冷静下来,不要拿自己的未来赌气。”
男生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果不其然看到了挂在前头墙壁上的摄像头,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沈翊已然毫不犹豫地迈开了步子,朝身边不远处的那间屋子跑了过去。
“草!跟老子耍心眼是吧!”
男生抬腿就追,沈翊虽然跑进了屋子,但是因为这家伙冲过来抵上门所以关不了,双方咬紧牙关僵持力气,场面持续地胶着。
论比力气,真不是沈翊擅长的。尤其他今天debuff叠了一堆,站了一上午,此刻还饿着肚子,更没什么理由能是这种年轻小男生的对手,不到三分钟就被强势推得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没有因为这股力道当场跪在地上,纯粹就是因为这个人的自尊心过高,勉力抓着附近的桌子沿儿,堪堪稳住了。
“再跑一个试试啊?哈!你这种遇事只会东躲西藏的垃圾,她怎么可能……”
“你是孔赋吧?”出乎意料的,沈翊打断了男生疯魔似的碎碎念,问了一个他从第一眼看到就已经心知肚明了的问题。
“哟!查到啦?对!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你老子孔赋我看不惯你,有意见吗?”孔赋已经意识到了眼下的气氛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沈翊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这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了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喂?
“你是为着李阙琴来的,”真不知道这个叫沈翊家伙的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妖怪,此情此景下,他竟然还可以轻松地笑得出来,那种神情,仿佛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孩童,天真,甚至可以说天真得近乎残忍,“你喜欢她对吗?”
孔赋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像是从排排漏风的牙齿里蹦出来的:“你以为你是哪个?管得着吗你?”
“那束玫瑰花,是李阙琴吩咐你送来的吧?不说话了吗?不说话我就当是你默认了。”
“你好像很熟练啊?竟然想到了找跑腿帮忙,不是第一回干这样的活儿吧?”
“不过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声,也麻烦你帮忙转告李小姐,不要再随便动往警察局送东西的心思,因为无论是什么,都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危险物品处理掉,而且追寻线索调查你们……真的特别浪费警力。”
孔赋很反感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切!这种话,有本事你去跟李小姐当面说!”
孔赋这厢吼得声嘶力竭,沈翊却突然笑了,可这种笑容同平时很是不同,具有强烈的神秘性:“不妨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虽然是警队的文职,但是平常也不戴眼镜。”
“哈?”没头没脑的,你说啥呢,谁管你平常戴不戴眼镜……
“所以这个东西,的确是道具,用来掩饰,还有伪装用的。”沈翊将眼镜从口袋里取了出来,而后轻轻举起,用气死个人的速度在孔斌的面前来回地摇晃着,“跑到这个房间,当然是因为监控拍不到这里呀,就像我从遇到你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背对着摄像头……”他注视对方的眼睛,把说话声放得越来越低,如同深海海妖在人们迷航时的浅吟低唱,越是悦耳动人,越是致命的陷阱,“孔赋,我有话要问你。”
声音就是这般慢慢沉静下去的,好像只有当灰尘掉落的时候,可能会扰乱人们的心智。
正午时分,太阳高高悬在头顶,光芒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灰尘,也就如手中握不住的流沙,簌簌落下,然后在金色耀眼的光线下缓缓流淌过“存在”的痕迹。
好不容易打扫完毕,从教室里飞奔而出的学生们早已是饥肠辘辘,此刻他们的眼中约摸只能看得到食物,香喷喷的食物,其他任何东西都如同过眼云烟——本来该是这样的。
可是,在通过食堂的必经之路的走廊上却偏偏落下了一副破碎得不成形的眼镜,那是一副他们不得不印象十分深刻的眼镜,无论生了波折的课堂,还是甜甜的糖果,最近的、最深刻的印象都与这副眼镜的主人有关。
咚!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个因为午餐时间而难得安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声音的来源是——就是最近那间没有人去的屋子!而且它的门,正诡异地敞开着!
这个年纪的大学生,热血冲动,正义感爆棚,加之有警校的title背书,还可能关系到刚刚给了糖果为他们鼓劲的授课老师,听到这种动静,根本就没什么理由不直接冲进去。
于是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情形,可怜的沈老师正躺在地上奋力挣扎,而那个面目狰狞的逃课男则是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毫无疑问,他就是想要活活掐死他。
善良的大学生们哪里可能忍得了这个?他们赶忙一拥而上,制服了情绪激动的嫌疑人——那个胆敢当着老师面逃课的男生,把已经处在生死关头的沈翊从死神手中救了回来。
沈翊的脖子上留下了醒目的指印,他大口地呼吸着新鲜口气,把“谢谢”两个字说的像是灌足了风的鼓风机。
被牢牢拉扯住的孔赋像是一头渴血的野兽,他拼命想要挣脱桎梏,恶狠狠盯着他到手了又飞走了的目标,神情乖张狠厉,还从嗓子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嚎叫声,无论视听,给人的感觉都十分疯狂。
“沈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翊顶着一张煞白的面庞默默地看了一眼问话之人,扯着嘴角艰难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学生们面面相觑,按照他们的理解,大约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牵扯到了什么不方便公开的案件,沈翊才会如此表现。
所以这人不是学生……吗?
现在的嫌疑人都如此猖狂么?
报复(城翊)警察报复到警察学校里来了?
简直是无法无天!
孩子们正往心里胡乱琢磨着呢,终于有老师过来帮忙了。
领头的是杜城和沈翊的老朋友王胜,他才一进来,目光就落到了沈翊脖子处那实在无法令人忽视的伤痕上,阴着脸一转身,迎头让各位深切明白“59分の王老头”厉害之处的学生们差点当场跪下:“他干的?”
“对!就是他!”
死孔赋不死贫道,该死的犯罪分子,王老头面前,还是推你出去顶雷好了!
王胜一皱眉,大手一挥,将这些用不着了的小崽子们通通赶了出去,谁让你们还留在这里的?快滚快滚!
沈翊冲学生们露出了虚弱的微笑,用手机打下了一行字:【快去吃饭吧,谢谢你们!】
沈老师再温柔也抵不过王老头的霸气侧漏,懂事的小崽子们忙不迭脚底抹油溜了。
被手铐铐了个结实的孔赋冲着王胜,或者说是他背后的沈翊嗷嗷一顿乱嚎,中心思想大概就是“爱的是我不是你”一类怎么看怎么像是情感纠纷的话题。
在场的几位老师嘴上不说,但都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可惜孔赋这会儿的脑子不太好,语言组织能力为负数,说了半天也就相当于说了个寂寞。
王胜烦躁地捂住了半边耳朵,这破玩意儿真是吵死个人:“杜城呢?你都这样了,他不出面管管吗?”
沈翊举起了手机:【不是因为他。】
“不是因为他?”王胜一挑眉,“反正这人得往你们北江分局送,是不是他,我都懒得管。”
沈翊用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向他致谢。
“行了,不用客气,先喝点水。”王胜招呼人把还在吱哇乱叫的孔赋给带了下去,这个空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需要给你找点药膏涂涂吗?这么深的掐痕……我怕杜城待会儿看到,会忍不住想要弄死他。”
这回沈翊还真就不客气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双手捧着白瓷杯子的样子,像是猫儿捧着一只玩具毛线球,看似漫不经心,却莫名有着睥睨的味道。
王胜捏着手机,想到这次事件的当事人是一个暂且开不了口,一个还不如开不了口,前因后果更是一塌糊涂,无处可觅,如今还要由他负责给老雷那个暴躁脾气的徒弟打电话,只觉得一阵头疼。
“我没关系。”短短几个字给沈翊说得无比艰辛,他又连忙补充喝了好几口水,那张惨白得吓人的小脸蛋上才回复了少许红润。
王胜气势汹汹地瞪他:“让你不要讲话了!再啰嗦立刻给你扔医院去!”
可沈翊不是那群害怕59分的傻小子,他才不怕他,还举着杯子冲他甜甜地笑。
靠!这臭小子!
王胜受不了一点儿,一摔门跑到了外头。
他决定了,绝对要狠狠告一状,最好能唬得杜城立马跑过来教训一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破孩儿,又是个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家伙,气死个人了!
沈翊独自坐在屋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脖子上的伤依然是疼痛的,所以睡不着。
闭目养神,感受房间内幽微的空气,好像是他此刻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这间房子不同于走廊或者室外天朗气清的明媚,它被闲置已久,又是背光处,难免不同于阳光底下的干净,散发出了陈旧腐朽的味道。
沈翊舒展开身体,想象着自己张开双臂投身暗处时纵身一跃的模样。
说决绝,其实也不决绝的,因为,虽然不算太多,他毕竟还是心有牵挂。
但艺术家……哪怕表面上掩藏得再宜室宜家,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疯狂的艺术家。
刚刚亲自完成了一副“作品”,差点把性命搞丢了,这能算是代价吗?
当然……不是了。
这些,包括眼下所有的疯狂与伤口,都只是在预料之内的戏码,甚至有些无聊了。
指尖拂过那刚刚遭了罪的脖子,伤痕……好像是触手可及。
听,那些灰尘又在悄然地涌动了。
它们追着风儿躲藏进了角落里,然后紧紧地抱团,是因为……害怕了?
沈翊将手掌垂落下来,浅浅地笑了笑。
这种幽闭的空间,还真是适合各种阴暗物质的肆意生长啊……
然而再次推门而入的王胜打断了他此时的畅想,老头看起来超级不耐烦的:“走!”
沈翊睁开眼,歪了歪头,做了一个“去哪儿”的嘴型。
“杜城说,”王胜像是一只被点燃了炮仗,就这样不管不顾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这屋子空气不好,别久待,得要给你换个敞亮一点儿的地方。”老头龇牙咧嘴地咆哮道,“他以为我是他大少爷府上的管家吗?还得腾出功夫伺候……还有你,不许笑了,快点走!”
沈翊更是笑眯眯的,用他那摇摇欲坠的嗓子费力地挤出了几个字:“谢谢王老师。”
你看,他想或不想都没什么用,这肆意衍生黑暗的地儿就是待不长久,总有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囫囵地打捞上来。
唔,你没猜错,就是在凡尔赛呀~
至于王老师嘛……
王老师生人勿近,正前头开道巡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