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BY先生

22、心愿论坛03

　　寂静的黑夜中，花盆碎裂的声音无比清晰。
　　动静一出，直接点亮两侧宿舍的灯，宿舍里的男生纷纷探出头。

　　“啥情况？谁花盆掉了？”
　　“砸到人没？”
　　“听声音，应该是没砸到吧？”
　　“……”

　　此处的动静吸引了舍管阿姨，阿姨踩着拖鞋，举着电筒“啪嗒啪嗒”跑过来，“没事儿吧同学？”
　　那光对着余不为上下一扫，再扫旁边的戚云尘，余不为躲开，道：“没事。”
　　阿姨举着手电扫视四周，在余不为脚边发现摔碎的小花盆，以及一朵花瓣碎裂的多肉。

　　“谁的多肉摔了？！”阿姨劈着嗓子问。

　　男生宿舍里集体安静下来，无人应答。

　　“阿姨，真没事。”余不为道，“只是个意外。”
　　“要是出事了谁负责？很多事故都是意外。”阿姨着重瞄了下余不为和戚云尘的脸，糟心道，“希望真的只是个意外。行了，这里没你们事了，回去吧。”

　　余不为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戚云尘没跟上来。
　　回头看去，戚云尘伫立在黑暗中，抬首仰望半空某处的身影像是一尊安静的雕像，乌黑笔直的眉紧锁着，不发一言。

　　半晌，戚云尘收回打量男生宿舍楼顶的目光，道：“走吧。”

　　两人上楼时，又发生了一起意外。

　　一名历史系的新生抱着一叠厚厚的书，龟速上行，忽然脚下打滑，重心不稳向后仰倒。
　　在他后方，就是余不为。

　　戚云尘眼疾手快，臂展惊人，直接越过余不为肩头，撑住了即将摔倒的男生。
　　对方连声说谢。余不为和戚云尘帮着捡书，换来一叠声的谢谢。

　　多肉高空坠落的事情还没有着落，翌日晚课结束，余不为在教学楼下走着，一只水杯从天而降，幸而他听力灵敏，提前收脚，水杯在余不为脚边炸开时，水杯里的水溅上了余不为裤腿。
　　在教学楼下等候多时的戚云尘见状跑来，“没事吧？”
　　余不为摇摇头，捡起水杯碎片，二人上楼，一间间教室挨个询问是否有人水杯掉了，结果与昨晚一样。

　　余不为和戚云尘对视一眼，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从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是冲我来的。”余不为笃定道。
　　戚云尘问：“你在学校里有仇人？”

　　余不为道：“我平时很低调。”
　　戚云尘不信。

　　“现在的我和你记忆里边那个人的性格有出入。”
　　余不为说完，戚云尘表情罕见地呆愣一秒。

　　余不为倒是很平静，“大一大二我在学校待的时间不多，三点一线，没有朋友也不聚餐，和舍友说话没超过十句。我不爱出风头，成绩保持中上，不占助学金、奖学金任何名额，既不突出也不落后，只偶尔接点活，不死就行。”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在余不为说这些话时，戚云尘格外沉默，目光沉沉落在余不为身上。

　　“在我没完全想起来之前，你最好把我和你记忆里那个人当两个人来看。”余不为将水杯碎片用纸巾包起来，再装进垃圾袋里丢掉。

　　身后，戚云尘问：“那昨天你替赵玥出手教训唐天川，又怎么算？”
　　余不为一顿。
　　“不出风头？”戚云尘走过来，歪头凑到余不为面前，模样欠揍得紧，“少侠从床上一跃而下，好不威风。”
　　“你都看到了？”
　　“一清二楚。”

　　余不为手指蜷缩，目光不经意间同戚云尘对上，后者言笑晏晏，眸光似水，“你说你变了，但是在我看来，你始终是你。”

　　——始终是那个肆意潇洒的、怀揣着满腔孤勇与善意、凭心而动的少年郎。

　　余不为伸手推开戚云尘，“你挡我路了。”

　　从后面看去，青年半隐在乌发间的两个耳朵尖尖有变红的趋势。
　　戚云尘目光追着青年背影而去，透过后者的背影，他总能看到曾经那个红衣少年的风采。
　　虽然不清楚在他沉睡的千百年里，余不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他已苏醒，就不会再让旁人动余不为分毫。

　　戚云尘回首，目光在教学楼楼顶梭巡。

　　今夜月色凄迷、群星黯淡。
　　校园内随处可闻虫鸣，放课后的学生三两并行，七嘴八舌，人声不断。

　　反观教学楼，一片安静，多间教室亮着灯，却听不到老师上台授课的声响，也没有学生的吵闹声，整个教学楼静悄悄的，仿若死寂之地。

　　*

　　也许是戚云尘说的哪句话触动了他，这天晚上，余不为梦到了千年前的红衣少年。

　　少年一人一剑行走人间，斩妖除魔，意气风发。
　　不知何时起，少年身侧，时常跟着黑衣剑客。

　　“戚云尘，你走快点。”红衣少年说的是抱怨之词，语调分明是上扬的，欢快、明朗，还掺杂了几分娇嗔般的埋怨，“你这个闻道剑派掌教的徒孙，怎么连斩妖除魔这等大事都不放在心上。”
　　戚云尘道：“金丹期蛇妖罢了。”
　　“呿，知道你们剑修都不把同级妖兽放在眼里，别太嚣张了！”

　　彼时戚云尘同样是个眉目青涩的少年郎，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却总是在红衣少年开口时勾起一抹笑意，湛黑的眼眸落到余不为身上，便再挪不开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余不为总算清楚，原来戚云尘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的本领从千年前便有了。

　　红衣少年冷哼一声，飞身远去，戚云尘只得匆匆掏钱，向摊主买下几根头绳，——红衣少年扎马尾，还总是丢三落四，不翼而飞的头绳不知几何，都是戚云尘帮忙买的。

　　二人边走边闹，总算找到蛇妖所在的洞穴。
　　不料那竟然是条正在进阶元婴的双头蟒。

　　鏖战之后，蛇妖被诛，两人身上也挂了彩。
　　戚云尘买来的头绳被血浸湿，结果没能送出。

　　红衣少年嘲他：“早知如此，还不如不买。”
　　戚云尘不说话，将头绳带回客栈，用清水洗了好几道，直至逼出最后一丝血水。

　　入了夜，红衣少年来找戚云尘喝酒。
　　“戚云尘，你今夜话怎的如此少？该不会是诛那蛇妖掏空了你吧？”说完，红衣少年自个儿笑倒在桌。
　　戚云尘始终安安静静，眼睛里无甚光亮，目光却追随着红衣少年，后者被看得一阵恶寒，伸手去推，“喂，你今天怎么回事？你自己说的，区区金丹期蛇妖，哪怕进阶了元婴，也境界不稳，你我二人联手，不至于搞不定，该不会是……”
　　少年想起蛇妖死前自爆，洞穴里洋洋洒洒的都是粉红色尘埃。
　　当时戚云尘站得离蛇妖最近，一时不察吸入了过多粉尘。

　　蛇本性淫，更何况是双头蟒这种世间至淫之物，自爆元婴后的粉尘能是什么好东西？

　　被黑衣剑客封了灵力压倒在桌上之时，红衣少年终于没忍住骂出了声：“好你个戚云尘，当时问你的时候说没事，现在有事的成我了！”
　　戚云尘作势欲吻。
　　红衣少年在他身下挣扎，乌发、衣衫皆被揉乱，灵力使不出来，只得一声接一声破口大骂：“你个天杀的戚云尘，我还要剃度受戒，你要是敢亲下来，等你醒了我非把你脑袋打掉！”

　　可是没用，被情念驱使的戚云尘已捉住少年两个手腕，一个轻柔的吻，精准无误地落到红衣少年唇上。

　　*

　　余不为醒来时，天还未亮。
　　戚云尘与他脑袋相对，闭着眼装睡。

　　戚云尘无需睡眠，闭目只是为了遵循寻常人的习惯。

　　“怎么了？”戚云尘听到余不为坐起来的声音，放低声音问道，宿舍里其余人还在睡觉，诸如唐天川、游子奇之流，打起呼噜来动静震天，方寅已经习惯，赵玥却是难以安眠，戚云尘听到前半夜赵玥翻来覆去好久才平稳呼吸，“做噩梦了？”

　　余不为不答。

　　戚云尘疑惑睁眼，就见余不为趴在两人床头栏杆处，雪白的胳膊在昏暗中格外明显，还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
　　余不为没有戴眼镜，目光大胆而露骨，像是一只的姝丽的艳鬼，无需动作，便能勾去人的三魂六魄。
　　他静悄悄地注视着戚云尘，半长乌发垂下，扫过戚云尘脸庞，痒痒的。

　　戚云尘伸手勾起一缕柔润发丝，缠在手指间把玩。
　　余不为看到了，把自己的头发从戚云尘手里解救出来，“不是噩梦。春梦。”

　　戚云尘手指一哆嗦：“……”

　　余不为继续说：“梦到我被你压着亲。”

　　戚云尘：“……”
　　他想，他或许猜到是哪一段了。

　　“我——”

　　“戚云尘，我现在很想知道，为什么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你人不在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