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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落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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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人类，最接近飞行时是什么时候呢？
透过飞机的窗户向外看，视线里全都是云朵的时候？
手中的风筝线快速放远，风筝高高飞起的时候？
秋千荡到最高点，耳边的风声“呼呼呼”的时候？
从蹦床上一跃而起的时候？或是，从蹦极的塔台跳下的时候？
喝醉后脑袋飘飘然的时候？
台风天的时候？
——不，都不是。
——人只有心飞起来时，才最接近飞行。
只有快乐时，才像是长出了翅膀。
因为一颗轻盈的心，最接近天空。
是诺尔·怀特的那稚嫩而自信的声音。
他坐在广场的高台上，穿着轻质的彩色衣服，身后披着宽大的透明披风，仿佛一只彩色的蜻蜓。人们围着高台，注视着他。看样子，牧师正在向民众布道。
不久前，当我站在秋吉的窗前时，脑海中闪过无数飞行的画面，和煦的风从敞开的窗子间吹进来，而我要想办法飞出去。
我背起秋吉准备的巨大包裹，向窗外探出头去，风吹起我的鬓角——
窗户外面，竟然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只有窗户一半的高度。
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呼，这下周围全是风了。可是，路在哪里呢？
我望望底下的屋顶，感觉脚下跟头上的天空一样空旷。
“嗡嗡”的警报声已经停了，我在心中为秋吉与林奈默默祈祷。
阳台上，只有一只放在角落里的花盆，花盆里堆着半盆土，没有植物生长的痕迹。
我一面挪开花盆，一面想着“杰克与豌豆”的故事，会有植物从土里“嘭”地冒出，迅速生长成道路么？
花盆底下，竟然是一个红色的把手，就像巴士上悬在天花板上的那种一样。应该是什么开关吧——我握住把手，试着拧动的瞬间——
阳台向下迅速生长，啊，简直就是豌豆藤向上延伸的速度！
我紧紧握住把手，趴在地上，任风高高吹起我的头发与衣袖。就这样，我随着生长的阳台向下“飞”去。
——不，不是生长，是阳台在下降。像电梯一般直直下落。
突然，耳边的风慢了下来，我抬起头，发现阳台正稳稳落在蓝色的屋顶上方。
天空是更淡的蓝色，飘着雪白松软的云朵。分不清谁是谁的倒影呢。
我将花盆放回原处。奇怪，里面的土倒是没有洒到阳台上，而是落满了我的袖子。
我展开落满尘土的衣袖，跳到天空颜色的屋顶上。
“只有心足够轻盈，充满快乐，我们才能向天空飞去——飞到那美丽自由的蓝色去，飞到那皎洁神圣的月光里去。”
在诺尔充满热情的声音里，人们开始唱起圣歌来。
一张张喜悦的脸庞微微扬起，眼睛里映着浅蓝色的天空，年幼的牧师在天空之下展开蜻蜓翅膀般的披风，不知疲惫地欢笑着。轻巧的鼓点伴着他的笑声敲击着，诺尔开始旋转，他舞着细小的胳膊，迈着大人似的舞步，彩色透明的披风展开、翻转，落上一层又一层阳光的金粉，如一片飘摇的彩色叶子，一边起舞，一边裹上一层又一层秋风。
歌声越来越大，渐渐压过了诺尔的笑声，那个孩子的动作似乎也变得缓慢了下来，他的笑容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声音被淹没的他，似乎有点不自在起来了，模样就像个滑稽的哑剧演员。
我虽然有些在意，但还是准备不再停留，趁乱向河边去。
然而就在这时，台上的诺尔突然像被什么给绊了一下，颓然倒地，他的脸上甚至没有意外和惊恐，只有平静与疲惫。轻盈的彩色披风高高扬起，盖住了他的整个身体。
我以为歌声会戛然而止，人群会冲上高台查看他的情况，进行救治。然而，圣歌仍在继续，人们的脸庞甚至抬得更高了。
他们，是看不见这个孩子么……？
我忍不住向旁边的人示意：“那个孩子——”
“飞走了，牧师大人飞走了。”他快活地说。
“飞走了，飞走了……”人群各处发出昂扬的声音，他们的视线远远地落到天空里，没有人再注视天空下的高台，诺尔·怀特倒下去的高台。
他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成了一片落叶，一片风再也吹不起的落叶。
疯了！真是疯了！
“你们瞎了吗？那个孩子——你们的牧师需要医生！”我气得拉紧了身旁人的衣袖。
“牧师大人已经飞走了！他内心轻盈，从来不需要医生！”吃惊的脸看了我一眼，转瞬又虔诚地向着邈远的天际。
“小姐，飞走是多么喜悦的事——”身后微笑的脸凑到我的耳边，像唱歌一般说道。
“滚开！”我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周围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紧接着是七嘴八舌的劝导：
“神圣的飞走面前，一切向轻……”
……
我知道求助他们无济于事，索性自己往高台走去。
这时，高台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向诺尔俯下身去。
——苏·西尔弗斯。
她穿着干练的制服，发辫高高绾起，直直地朝向天空，倔强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苏将诺尔抱起，披风裹住了诺尔的小小身体，看上去像是一只彩色的茧。
她俯视着高台下的人们，没有人的目光为高台、为诺尔停留，然后，她望向天空，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嘲弄似的微笑。
——苏跟他们并不一样呀。我为诺尔感到安心起来。
突然，目光被牢牢盯住——天空下的红衣少女捕捉到了我的视线。
糟了！
身上背了这么大个包裹，连“闲逛”这样简单的谎都扯不出。
我赶忙埋下头，转身向后退去。耳边的圣歌如不息的潮水：
“轻盈快乐的心，引领我们往天空去呀。”
我将一张张虔诚而喜悦的脸抛在身后，将辽阔的天空抛在身后，开始没命地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