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有一个女儿》枕山漱玉

62、蚂蚁

　　陈琰觉得这一切都很玄幻。

　　她坐上了奶奶的车，和蔡卓然一起。周围还跟着很多沉默寡言的叔叔阿姨，不像牛叔叔和马叔叔那样，时间长了回来逗他们笑。

　　奶奶身边叔叔阿姨都不怎么爱笑的样子。陈琰刚开始不觉得，下车之后便发现简直是乌压压的一大群人。

　　有点奇怪。

　　陈琰想到了她喜欢玩的无人机。无人机飞到天上，有时候能飞得很高，摄像头收录百米之下的街景，行人在画面之中像小小的蚂蚁。他们现在在无人机摄像头里的样子，大概就是一排走在路上的小蚂蚁。

　　陈千秋看出了她在出神，“在想什么？”

　　“蚂蚁。”陈琰道，“人好像蚂蚁。”

　　对于她的随口一提，陈千秋似乎很感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往常她的话，大人们都不会追问，小孩子的童言稚语总是有些天马行空。

　　没想到陈千秋会是这种反应，陈琰顿了顿，说：“因为从上面看我们和蚂蚁一样，都是小小的呀。”

　　话音刚落，她和蔡卓然时常跑出去偷吃的那家连锁快餐店的招牌近在眼前。

　　陈琰放松了一些，预感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奶奶也许会很好相处。

　　陆昧第一次带她出去吃饭，去的那家餐厅要走好多的路，堆着大块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小水洼里还有很多吃得肥胖的金鱼。陆昧说那是造景，为了方便她理解，还用送她的金条来对比这来之不易的造景的价值。

　　陈琰被金鱼吓得不敢自己走路，也没听进去那一串数字，如今对那家餐厅的印象只剩下上菜慢和吓人的胖鱼——它们比海洋馆里会吃同事的鱼还要吓人！

　　相较而言，身上没有戴大宝石的陈千秋就显得要更加平易近人一些，还带着她和蔡卓然来吃美味的连锁快餐。除了跟在他们身后不爱说话的叔叔阿姨，陈千秋对她的态度很是和蔼。

　　陈千秋问她在幼儿园都学些什么，吃不吃的惯，都是些很寻常的问题，陈琰也就平常地回答了。他们上剪纸课，学英语算数和拼音，中午吃饭菜水果……每家幼儿园都是差不多的课程设置。

　　不过，陈琰能够体会到，陈千秋这种和蔼和可亲的态度，似乎和跟着司融回家那天，爷爷奶奶对她的态度不尽相同。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陈琰转念一想，怎么会一样呢？

　　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一样态度的两个奶奶。

　　陆昧奶奶对她很好，为她置办了很多漂亮的衣裙，精心装修了她的卧室，还送了她很多珍贵的礼物。陈琰喜欢的、不喜欢的，都统统得到了。

　　这个奶奶也好。不过她还没有自我介绍，陈琰不知道她叫什么。

　　和素未谋面的另一位奶奶相处，陈琰很难参照和陆昧在一起的模式，两人性格差距很大。

　　奶奶对周围的人很和气，身边的叔叔阿姨们都很尊敬她，蔡卓然甚至敢贴在她怀里撒娇。

　　陈琰起初觉得很惊悚。

　　奶奶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笑意，她很难像在陆昧和司商面前那样卖萌耍宝，更别提像蔡卓然一样扒拉着她的裤腿说要吃三份儿童套餐。

　　可能这就是不知者不畏。司商同样表面上冷冰冰的，但实际上要什么都给，只有奶奶看起来会因为小孩说要浪费食物吃三份儿童套餐打他屁股。

　　蔡卓然吃不完三份套餐，只是想要收集这一期的联名玩具。

　　很明显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陈千秋答应了蔡卓然的要求，还问陈琰要不要一样的。

　　“我想要这个。”陈琰指了指图片，“小熊套餐，一份就好了。”

　　“一份够么？”陈千秋问，“这上面有六种不同的贴纸，还有隐藏款。”

　　“……”陈琰摇头，“我不吃贴纸的啦。”

　　陈琰的收集癖只体现在水星宝宝周边上。小熊套餐……纯粹是薯饼超级好吃，配上酸甜可口的番茄酱简直一绝。

　　只不过，连锁快餐店被司融打入垃圾食品冷宫，她只能和蔡卓然相约偷偷来吃。以前还能和妈妈一起。

　　可惜好景不长，东窗事发之后，陈之椒被司融当场抓住。之后她就叛变了，最近转了口风，同样对炸鸡薯条报以偏见。

　　陈千秋点头，表情温和，“虎头可以吃完三份套餐吗？”

　　“……”

　　还要吃完吗。

　　蔡卓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很舍不得三张还没收集到的周边，艰难地作出决定：“我……我也只要一份机器人套餐就好了。”

　　陈琰觉得，和陈千秋的相处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不过不是陈琰别扭，而是她别扭。

　　陈琰想了想，觉得奶奶大抵和幼儿园的一些同学一样，不是很会和人相处。

　　陈千秋从上到下把她看了又看，陈琰大大方方任她端详，给小熊形状的薯饼蘸番茄酱，问奶奶吃不吃，却看到她眼中隐隐有泪光。

　　不懂的如何和人相处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郭老师说了，人一生下来不是什么都会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学习，只不过有些人学的慢，有些人学得快。她对每个孩子都表现出了一样的宽容。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流眼泪嘛。

　　……

　　“妈带着孩子出去吃了。”

　　陈之椒躺在二楼阳台边的沙发上，傍晚的阳光已经弱下来，金灿灿地照在身上，落了满地霞光。

　　陈之杏把苹果咬得咔擦作响，对此并不意外，“意料之中。”

　　陈之椒问：“她给你发消息了？”

　　陈之杏悠悠掏出手机：“我看看。”

　　“……”

　　少顷，她得出结论，“没有。”

　　陈之杏望着陈之椒无比纠结的表情，感到一丝好笑：“怎么，你觉得咱妈还能吃了她孙女不成？她这回回来可能也就是刚好赶上了好时候，顺便想看看孩子吧。”

　　“我……我不是担心这个。”陈之椒慢吞吞地摇了摇头，趴在沙发上不动了。她当然不觉得陈千秋会为难盐盐，只是……

　　摇椅被蔡卓然的娃娃们占领，摆的到处都是，一段时间不整理，已经没了让她落脚的地方。陈之椒退而求其次，瘫在沙发上，一转头冷不丁又对上一双眼。

　　一只兔子缝得粗制滥造的黑豆眼憨憨傻傻地看着她，两只眼睛甚至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整张脸五官歪斜，丑萌丑萌的。看着挺可爱，就是晚上看可能会不小心吓一跳。

　　陈之椒给丑萌兔子挪了位置，翻个身把脸埋在抱枕里。

　　“不是担心我的小侄女，那就是担心我小侄女她爸爸了？”

　　陈之杏话说的很直白，但却没有错。

　　“……是有一点吧。”

　　陈之椒确实在想司融。

　　陈之杏嘲笑道：“紧张什么？丑男媳妇总得见公婆，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有这个担心的时间还不如抓紧让他做做准备，妈每次回来也待不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回去了。”

　　她说了一大堆，陈之椒却只听见了一句话，干脆利落地反驳道：“他不丑。”

　　她家那位可是全联邦闻名遐迩的小花孔雀，和坏脾气齐名的就是他说了再刻薄的话，只要见一面就让旁人发不出脾气的漂亮脸蛋。

　　陈之椒很肯定：“他可漂亮了。”

　　医院力匆匆一瞥，的确小有姿色，配得上她妹妹。陈之杏深以为然，反应过来又道：“不对，谁和你说这个了？”

　　“哪里不对，很对啊。”

　　陈之椒又翻了个面，感觉到处都有丑玩偶的伏击。

　　“我说真的。你和盐盐她爸爸什么情况，是分了还是在谈？我可是很开明的，不催你的婚，就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作为姐姐，陈之杏很担心妹妹的感情状况。不单单只是爱情，陈之椒在友情上几乎一片空白，抗拒和所有人建立亲密关系，面对家人的关怀，有时候的第一反应竟然也是躲避。

　　陈之杏抿了抿唇，坐在了沙发边上，“姐姐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怕你孤单。”

　　司融也好，别的男人也罢，她不忍心看陈之椒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没法挽回了，她不知道陈之椒究竟是怎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一个人在外的那些年是不是遭到了欺负。陈之椒说她忘记了，想不起来也好，就这样超前看吧。

　　陈之椒摸摸鼻子：“有钱有闲，能孤单到哪去啊。”

　　听起来还像是催婚。

　　正好也合了她的意。

　　“要求婚的话，应该是个什么章程？”陈之椒托着下巴思索。

　　宝石一定是要送的，司融喜欢。上回送了蓝宝石，这回就送红宝石，之前的礼物送得那样贵，求婚用的自然也不能逊色。

　　陈之杏磕巴了一下：“你向他求婚？！”

　　“还要准备场地。姐，你说他会喜欢沙滩吗？”

　　“反了天的了——”陈之杏闻言，当即跳了起来，胸膛起伏了两下，“就算要求婚，那肯定是得他向你求婚啊！”

　　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陈之椒一脸茫然。

　　她转了个身，又接着想。

　　哪里能买到最好看、最顶级的红宝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