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不语》爱初会

11、冤家路窄

　　林姿不解地点了点头，反正奶奶见了谁，到最后也只记得住一个思雪小姐。

　　见了哥哥这一会，她惴惴不安的心倒是平和了下来。林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但他依然选择去做，就一定有他必须为之的道理。

　　陈景和知道自己的服务到此结束，当事人两个月后开庭无论怎么量刑林泽都会服判。陈景和送林姿去了地铁站，就回到了自己的事务所。

　　他见方崇文拿着外套向外走，随口问：“方律师要出去呀？”

　　“嗯，老东家那边有点事。”方崇文收到了林姿等下要去别墅拿部分汉服发货的微信，夏殊已经去了公司，也只有自己回去开门了。

　　陈景和又抱怨了一句：“你给介绍的那个客户，没得搞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根本就是个牛心左性的犟货。”

　　印象中好像没这个人？方崇文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之间有把他的微信推送给林姿，不由好奇地问具体是什么事。

　　下午三点，南北向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信号灯又十分密集。方崇文握着方向盘，不耐烦地等着前方的红灯，等了一会儿没见变绿，还是插上了蓝牙耳机，拨响了夏殊的电话。

　　坐在电脑屏幕前的夏殊十指飞速地敲击着键盘，对桌上亮屏的手机视若无睹，背后的几个年轻人看着他打出幻影的手速，闪得飞快的代码页，各个舌桥不下，啧啧称奇。

　　直到7秒后，run without error，他才拿起手机推门去了阳台。

　　“阿文，什么事？”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变绿了，方崇文把着方向盘，油门一踩冲了出去，“如果用金钱衡量你对一个女人的爱，你会拿出多少家底来？”

　　夏殊脑海中闪过林姿的身影，攥紧了手机，“你什么意思？”

　　“林泽你知道吧？你同行，就是单枪匹马狙了国外八大黑盟的那个，他删了rokii公司数据库，又死活不肯恢复，面临两个亿的赔偿。现在rokii的冯长年，见人就骂林泽，外聘了好些团队都找不回数据。”

　　方崇文絮絮叨叨地说完林泽的背景，最后一句才点了题，“他就是林姿的干哥哥。”

　　“然后呢？你想让我拿两亿去捞人？还是无偿帮冯长年恢复数据？”夏殊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方崇文听夏殊这样说，必然没有理会到自己的意思，于是将话直白地讲了出来，“你的小林姑娘现在无依无靠，有的是人乘虚而入。殊，你得抓紧追，run起来，别光run代码呀，狂踩油门知道吗？”他嘴上唾沫横飞地说着，脚下就真的踩上了油门，过线八十厘米，6分没了。

　　“还有6分就没电了。我在别墅门口等了半个钟，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奶奶有没有事。”郑慧怡握着手机，在古典气派将军门前急得团团转。

　　“别担心，我已经回酒店了，正在电梯里，我打电话给方律师问问。”林姿出了电梯，一路小跑到房门前。

　　刷开门一看，奶奶还安好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忙拍了张水印照片发给郑慧怡。

　　方崇文从地下车库上来，穿过风雨连廊，去开大门院子的门，这才发现来取衣服的人是郑慧怡。

　　她穿着金色的半臂襦裙，头上扎了两个啾啾，那举止跳脱的样子，在方崇文看来活像是黄鹂鸟成了精。

　　郑慧怡举起两个爪子将他一推，奔命似的往屋里跑。方崇文撇撇嘴，“这是急惊风了？”

　　方崇文关好门走近屋中，就见小姑娘冲进了一楼南厢房的洗手间，门都没带上，只听一阵哗哗水响。

　　要是自己再晚来半小时，她岂不是要……方崇文摇头龇牙地走远了。

　　“你提前来怎么也不跟我打招呼！”郑慧怡捂着脸坐在马桶上，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里原本是留给林奶奶用的，自然没有准备那些东西。

　　她翻遍了小挎包也只找到一包餐巾纸，手机的电量又严重不足。

　　郑慧怡没有方崇文的电话，也不想找他江湖救急。她看了看洗手间的陈设，忽然想到这里全是适老化设备，有求助按钮可以直达物业管理处。

　　“怎么还不出来？”方崇文坐在客厅的新中式罗汉床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拿遥控器调台，电视机里一会儿放新闻一会儿放综艺。

　　又过了十多分钟，门铃响了。方崇文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位身穿绿色制服的物业管家，她手里拎着一个漂亮礼品袋。

　　“先生你好，这里有位郑女士向我们服务中心寻求帮助，我需要将东西送给她。”

　　方崇文“啧”了一下，秒懂。将那位女物业管家让进门来。

　　郑慧怡慢吞吞地从洗手间转出来，见方崇文一直在沙发上看电视，连忙闪身跑进电梯。

　　她看到林姿的床上只剩床垫了，又将手机插在床头柜上充电。

　　总算安全度过尴尬期，郑慧怡拿着订单到三楼库房取货。自从本月开单后，陆续就有几笔新客单，等拿了这一批东西，就要跟林姿商量找仓库的事了。

　　等电梯门开的时候，方崇文就瞥见郑慧怡拽着两只绳耳，将一个巨大的牛津布包给拖了出来。

　　方崇文见她一个小姑娘累得气喘吁吁，伸手想要去帮忙。

　　郑慧怡白了他一眼，“小市民劳动不起精英律师的大驾。”她身子前倾，使劲儿攥着两个提手，划出一个大弧，往背上一甩。

　　方崇文没来得及抬头撤步，眼角被沉重的包中礼盒棱角给擂了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甩飞了出去，又被脚步踉跄的郑慧怡一脚踩碎。

　　郑慧怡见他眼角都汪出了血，吓得一跳，忙去看他的情形，“方律、律、律师，你没事吧？”她的背实在撑不住包的重量，手腕一扭，肩膀一歪，硕大的包就将方崇文给砸到了地上。

　　“小姑娘，放下你的重型钝器，我投降还不成吗？”方崇文将那大包推开，身形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脑袋还有点懵，眼前一片血色模糊。

　　郑慧怡吐了吐舌头，说：“不好意思，门口有推车的，我着急上……就忘了。”

　　“……”方崇文抽了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眼，呼气吹翻了从额上垮塌下来的碎发，没好气地瞪着郑慧怡：“小姑娘好记仇啊，你故意的是罢。”他低头看了看被踩烂的眼镜，一双漆黑的眸子阴沉沉的。

　　郑慧怡抓了抓头发，小脸涨得通红，忙不迭鞠躬道歉：“对、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说完闪跳着出门去提推车。

　　方崇文三两步撵上来，抓住她的手腕，“一句对不起就想了事？什么误工费、交通费、营养费、医疗费、住院伙食补助费、财产损失费、精神损失费你得给我算清楚了。没有三百万别想走！”

　　这台词这么耳熟，正是当初郑慧怡第一次陪同林姿去营销中心，郑慧怡为了不输阵，气势汹汹地对方崇文说的。当然那些医疗住院伙食费是她以林奶奶为借口胡诌的。

　　“我、我、我赔你就是。”郑慧怡估摸着一支眼镜最多也就五百来块钱，忙从包里拿出八百现金递过去。

　　在方崇文的视线里，眼前只有一抹摇晃的杏黄身影，瞧她吓得都结巴了，憋不住嗤了一声，现在小姑娘这么好吓唬的吗？

　　郑慧怡见他眼角又渗出血来，吓得心惊胆颤，手忙脚乱翻包找纸巾。万一她把方律师给撞瞎了，是不是得坐牢？

　　小姑娘踮脚伸手在他眼角处用纸巾摁着，半晌不敢挪开手。方崇文这回看清了一些，她那张皱眉耷眼的哭丧脸，轻笑了起来，“我只接受微信转账赔付。”说完就将名片塞进了她拿钱的手里，而后捂着一只眼，坐电梯下了车库，他车上手套箱里还有一副旧眼镜，应该不影响开车。

　　当初林姿买房的时候，就考虑到这套别墅离物流点很近，郑慧怡拖着小推车沿路走下去，出个东岗亭，不一会儿就到了。

　　方崇文在海棠芳舍附近的三甲医院看了下眼睛，幸好只是眼表出血，不会对视力造成损伤，否则他还不得让郑慧怡赔上一辈子。他顶着敷了药的眼睛，戴不上眼镜，只好下车找眼镜店配隐形眼镜。

　　“呵，方大律师终于被打了，这是被前任的情哥哥踹了，还是被富婆的小狼狗打了啊。”

　　世界上最糟心的事莫过于身形落魄的时候，遇见了衣香鬓影的前任。

　　方崇文从大学开始一年换一个女朋友，没一个撑过九个月，偏偏他桃花还旺得很，总是被告白的那个，空窗期不超过三个月。幸亏他的前任都嫁得不错，以至于他还活得好好的。那些姑娘们自然谢他不娶之恩，没将他套麻袋死打。除了春节刚分手的这位沈繁丽女士，还没有嫁出去。

　　“沈女士，请不要主观臆断，恶意揣测。”

　　方崇文对镜贴好了隐形眼镜，忽然看到样板镜中照出了马路对面物流点，他翘起了嘴角，笑说：“现任过于漂亮，为她受点伤，我甘之如饴。”而后转身，目不斜视地从前任身旁走了过去。

　　沈繁丽脸色不好看，又想他也许只是故意气自己才这样说，又怀着某种积蓄已久的痴心妄想，她穿过马路跟了上去。

　　郑慧怡一直蹲在地上，拿着订单逐一核对信息，再三确认无误后，才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蹲着，腿脚麻木，猛然起身就开始眼冒金星。小姑娘站着摇摇欲坠，忽然身后有个人将她扶起，她睁眼一看，被方崇文的独眼造型吓了一跳，“方律师你的眼睛么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我好得很。”方崇文眯起了眼睛。

　　“医药费多少钱？”郑慧怡想起要微信支付赔偿的事，翻了翻包，这才想起手机还在别墅里充电。

　　“我手机忘在了别墅……”小姑娘扁着嘴说。

　　方崇文好脾气地说：“我带你回家拿就是了。”他轻轻揽着郑慧怡的肩将她送到了副驾驶位上。回头对瞠目结舌，面色难看的前女友说：“我们回海棠芳舍，沈女士若顺路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不，不用了……”海棠芳舍那是中式合院别墅区，联排起步价都得四百万的房子。方崇文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还是说那姑娘是个富家千金？

　　看到前女友呆若木鸡的样子，方崇文冷哼了一声，大力关上车门。忽然沈繁丽绕到副驾驶窗前，目光怨毒地对郑慧怡说：“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是第几个？排第九了，傻姑娘！”劝诫的语气里却满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