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凤栖沂

242、茫茫人海杳无踪

　　王辰道
　　“这两年望梧居一直是绝尘在住，他现下虽离开了，但那边还有很多东西”
　　“文鸢就住在留香园吧，离颖儿住的院子了也近些”
　　王颖一愣
　　“望梧居乃是后院女眷住处”
　　与妹妹的梧桐院毗邻而立
　　“父亲怎会让毒王住进去”
　　家中客院充足
　　凭南宫绝尘的身份，住进揽月阁方才不算失礼
　　如何就去了后宅内院
　　王敞叹了声
　　“大哥你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应知他的性情”
　　说好听点叫恣意洒脱
　　说白了
　　便是随性胡闹
　　想一出是一出
　　“住进望梧居算什么，若非二哥拦着，他怕是直接住进小妹的梧桐院了”
　　还有
　　这段时间日日追着父兄提亲
　　他与凰儿分明连面都未曾见过，便就一幅非卿不娶的架势
　　都不知道这执着劲
　　由何而来
　　王璇若有所思
　　“大哥，你与阿玉是何时相识的”
　　“你的身份他又是如何得知”
　　兄长早年离家
　　江湖十载无人知晓身份
　　却独独被少年识破
　　“他说乃是受了祝家兄长所托，一直在寻找其离家出走的妹妹”
　　“梅岭之上，公孙弦又拿了阿鸢的画像请他帮忙寻人，方才联想到了我的身份”
　　年轻公子一愣
　　“他知祝兄的下落”
　　这些年，他一直有在暗中找寻祝家
　　却只查到了青山郡
　　便再无下文
　　似乎有人暗中替他们抹去了痕迹
　　这人
　　莫非就是阿玉
　　是巧合吗
　　他为何会对王家如此在意
　　还记得之前
　　诓骗北辰钰轩的那封书信，的确是妹妹的字迹
　　他说此乃阿敞所写
　　事后他也问过
　　阿敞在梅岭的确模仿凰儿的笔记写过一封信
　　只是
　　仔细辨别
　　他的笔迹，也只有七分相像
　　而那封信
　　却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事，总让他觉得有几分蹊跷
　　前段时间风云少使传信时曾带了一张阿玉写的字条给南宫绝尘
　　他借机看过
　　确与妹妹的笔迹不同
　　但那笔锋却也如凰儿一般毫无章法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
　　“阿玉很像凰儿”
　　王敞心下叹了声
　　二哥又来了
　　这些年他寻找妹妹的下落，都已经快要魔怔了
　　看见一张相似的脸便觉得是
　　那小子明明是个少年郎，倾舞现下还思慕着他
　　怎可能会是凰儿
　　“你说什么”
　　王颖大惊
　　简直不可置信
　　阿玉如何会是妹妹
　　只是
　　梅岭初见
　　他也曾被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惊震住
　　不过渐渐的
　　凌霄玉少，名动天下
　　令他觉得这个想法
　　很荒谬
　　他，如何会是妹妹
　　……
　　七星山脚
　　袁秋水拿着一张传信有些愣怔
　　她已犹豫了许久
　　“在想什么”
　　北辰瑶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当真是清闲得很
　　下棋、看书
　　练剑听乐
　　安静宁和，放空心思
　　不思不谋
　　这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父王大败，北辰琛战死
　　他一点都不觉意外
　　只是
　　略有一丝唏嘘
　　河西王府
　　终还是一败涂地
　　女子抬头
　　“玉公子，失踪了”
　　“什么”
　　“何时的事情”
　　他们隐居在这里
　　为了避人耳目，故而减少了许多与外面的联系
　　因此
　　各方消息送来的都会迟缓一些
　　“应有一个多月了，现下，满江湖的人都在寻他”
　　“连风云山庄都查不到其下落”
　　男子的脚动了动
　　几乎想要立刻出谷
　　只是
　　终还是，定了下来
　　“毒王与逍遥公子在做什么”
　　“他们去了夙忧城”
　　夙忧城
　　那么这件事，便是易夙忧做的了
　　“这会他们不急着去找人，还有心情寻易夙忧的麻烦”
　　“阿玉应是无事”
　　“让我们的人看着点夙忧公子的消息”
　　“他若有危险，便将人接来这里”
　　北辰逍遥与毒王一同出手
　　没有人能撑得住
　　主慕一场
　　虽未见得全然交心，但是
　　交情总还是有的
　　何况
　　此乃他的局
　　他应会知道，阿玉去了哪里
　　……
　　夙忧城
　　青衣公子立于山巅
　　阿玉
　　你究竟去了哪里
　　都一个多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公子”
　　红衣上前
　　“北辰逍遥与毒王来了”
　　两人一起来的，当真是看得起他
　　男子扬了扬眉
　　此番出手，便已知会是这个结果
　　现下城中百姓皆已撤离
　　踏月逐风带着夙卫会好生安顿他们
　　现下
　　唯有红衣与无名还未离开
　　于是他道
　　“你们也走吧”
　　“不管今日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再回来”
　　“公子，请让我留下”
　　那二人皆是当世高手，与其一交手尚难有胜算
　　何况是两人一起
　　公子其实，已是抱了必死之心
　　此番生离
　　便是死别
　　“你的嫁妆我早已准备好了，都放在乐夫人那里，去寻个好男人嫁了，好好的过日子”
　　“女子如花，花期有时，莫要错过了”
　　“属下绝不离开公子”
　　女子跪在地上不住的肯求着
　　她自小便跟在他身边伺候，从未想过要离开
　　“你走吧，我不需要人陪着”
　　从来他都是一个人
　　千里孤行，无亲无友
　　只是，当年阿玉的出现，让自己产生了一丝错觉
　　以为
　　他也是有同伴的
　　却不想
　　那不过只是一厢情愿
　　漫漫人生
　　他终还是，一个人
　　“我不走”
　　女子跪在那里，眼中满是执拗的坚持
　　易夙忧笑了
　　“你这性子简直与玄冥那丫头一个样”
　　“她心里偷偷思慕着那个小子，你呢，莫非也喜欢上了我”
　　红衣抬头
　　“我”
　　她的话尚未出口
　　对方已道
　　“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你不要喜欢我，会伤了自己”
　　“无名，带他离开”
　　“公子”
　　黑衣侍卫自暗影里走了出来
　　目中含着明显的迟疑
　　对上北辰逍遥与毒王，便是一场生死之战
　　他是公子的影守
　　这种时候理应留在他身边
　　“怎么，连你也不肯听我的话了”
　　“都走吧”
　　“面对那两个人，你们留下来也是毫无用处”
　　二人依旧执拗
　　男子的声音冷了下来
　　“快走”
　　“这是，命令”
　　无名一震
　　终是起身，强拉着极不情愿的红衣离开了
　　城中一片空寂
　　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那些孤寂无趣的日子
　　耳边似划过一声轻笑
　　“傻瓜，你坐在那里发什么呆”
　　“走，与本少爷喝酒去”
　　青衣公子的唇边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阿玉，等我
　　黄泉路上莫要走得太急
　　或许
　　很快我便会下去陪你
　　……
　　无为城
　　少年失踪，江湖沸腾
　　焦弘无心学业，只觉满心烦躁
　　项珺劝了他好久方才算是安静了会
　　北辰魄更是心事重重
　　当日幽颐山截杀
　　还有宁妃的人
　　他一怒之下甚至想要立刻回京
　　却被季尧等人拦了下来
　　现下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阿玉失踪，必会影响永安王的判断
　　天下局势微妙
　　需守静制动
　　少阳三杰坐立不安
　　事关帝君，音冀几次想要动身回天音岛
　　但是
　　想着少年的叮嘱
　　却又一次次的忍了下来
　　欧阳锦派出十三洞的精锐，四处找寻
　　唐越已令唐门上下多方查探
　　寂云等人却是干着急使不上力，只能留在城中等消息
　　江湖上
　　风归云与素天启带人满天下的乱转
　　听说前一阵子还曾打上千柔宗
　　江清悉对此一口咬定
　　他上山乃是为了救人，护盟主安危
　　幽颐山之事扑朔迷离
　　流出的，皆是传言
　　当事人死的死，隐的隐
　　三帮六门经此一事已是惊弓之鸟
　　一言不发
　　其他暗中行事的这会躲都来不及，哪里会主动跳出来说话
　　虽说还有仇羽可以作证
　　不过，烨煌的身份向来为江湖正道所不耻
　　他的话
　　应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故而，也懒得张嘴
　　一时间
　　善恶难辨
　　盟约守则，同盟不可相残
　　故而为了慎重起见，二位大侠终是决定将此事暂缓，继续寻人
　　秦落枫至落枫城归来，他坚信
　　祸害遗千年
　　那小子定不会有事
　　施芸虽也派了无为城的人出去，但却更相信凌霄玉少无所不能
　　听了他二人的话
　　众人的心方觉安定了许多
　　重新回到了学业之上
　　不过
　　却也是习武的热情比修文更甚
　　多少有些偏离阿玉的初衷
　　演武场上
　　穆珩捧着一个剑匣过来
　　“焦世子”
　　年轻公子执礼
　　“玉公子之前在我那替世子订了一柄剑，在样式选择上费了些时间”
　　前面其实他已做了三柄，都不太满意
　　“故而送来得迟了些”
　　“给我的”
　　焦弘一愣
　　心下却是一暖
　　那小子如今人都不知去了哪里，竟还在替他费心准备这些东西
　　“世子乃将门虎子，故而当用将军之剑，只是，玉园府宴公子之心天下皆知”
　　“或许他更希望你儒雅通文”
　　“故而此柄四少剑，在下结合了将军剑与公子剑的特征，融合而铸”
　　“望世子不弃”
　　残梦已回了潇潇山庄
　　幽颐山一役
　　铁面神捕亡，少年失踪
　　他只道
　　“吉人自有天相，玉公子必会平安归来”
　　“在下不负公子所托，奉上四少剑”
　　说罢，长身一礼
　　而后离去
　　焦弘呆呆的握着长剑
　　北辰魄与季尧一同看去
　　四少二字
　　惹心泪目
　　京都四少，兄亲一体
　　他们坚信
　　阿玉，定会无恙
　　后院小路
　　“崔小姐”
　　年轻公子执礼
　　“在下唐宁”
　　回来城中已有数日，因为玉公子的事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故而一直未来相见
　　却又担心会令她生了误会
　　因此，今日专程等在这里
　　“唐公子”
　　崔云蕖一愣
　　她知他已回了城中
　　只是
　　不知当如何面对
　　所以这几日一直借故未出
　　不想
　　他竟主动寻来了
　　“在下唐突，冒昧相见，望小姐勿怪”
　　“公子多礼了”
　　二人间短暂沉默
　　唐宁道
　　“当年因我失约，以至小姐芳华虚耗”
　　“我在这里与小姐赔礼，希望日后可以有机会弥补曾经的亏欠”
　　女子又是一愣
　　他这话的意思
　　莫不是
　　怎么可能
　　“公子这般说来，却是令小女更加无颜面对”
　　“是我”
　　“不知检点，做出了不耻之事”
　　事情既已发生，她也不想多做隐瞒
　　有些事
　　还是一次说清楚的好
　　“小姐莫要这么说，过去种种皆因命运错过”
　　“若当初我可以早些去崔家求亲，迎你过门，便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以至小姐所托非人”
　　“误了终身”
　　崔云蕖猛然抬头
　　“你，都知道了”
　　唐宁点了点头
　　自鬼屋山离开时，玉公子与他说了一些事情
　　大多都是关于崔家小姐的
　　“一切皆是宁之错”
　　“若小姐不弃，我愿继续这场婚约，迎娶你过门”
　　“只是”
　　“你应也知我家中之事，如今我孑然一身，得玉公子施恩方才有幸在城中习武听学”
　　“虽说越师兄一心想将门主之位相还，但是，我已拒绝了”
　　提到唐越
　　女子心下一紧，莫名的有些慌乱
　　唐宁自顾说着
　　“那些年他为了门中付出很多”
　　“正是因为有他不遗余力的筹谋，唐门方才没有沦落为逐月宫的鹰犬”
　　“我试问没有他的能力与魄力”
　　“若是父亲还在，他也会觉得越师兄更适何做门主之位”
　　年轻公子抬头看向对方
　　目中划过一抹抱歉
　　“当年崔唐联姻，许的乃是唐门少门主夫人”
　　“如今怕是会委屈了小姐”
　　“不过宁可以保证，若你愿嫁我为妻，我必真心相待，今生也只娶小姐一人，绝不纳妾”
　　这是他现下能做到的，全部
　　女子的目光变了变
　　没想到江下唐宁竟是这样的人
　　清雅仁厚
　　还颇有担当
　　“公子说笑了，小女现下已入贱籍”
　　“破败之身，如何可与公子相配”
　　她承认，他的确是个很好的郎君
　　当年若是可以早些相遇
　　或许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只是
　　他们终是，错过了
　　“小姐切莫自轻”
　　“人活一世难免会有诸多波折”
　　“便如我，家破人亡，幽困逐月教数载”
　　“幸得玉公子搭救，方才逃脱牢笼”
　　“既然有幸再世为人，便当好好的活着，方才不负恩人，不负自己”
　　“过去的事情皆已过去”
　　“来日”
　　“你可愿与我，共携百年”
　　四目相对
　　女子的目光有些躲闪
　　他很好
　　但是他们之间，前缘种种
　　终是让她羞愧难当
　　何况
　　如今的自己，心里已有了别人
　　于是她道
　　“公子抬爱了，小女名节已经毁，实配不得公子这般清洁之人”
　　“我早已不是崔家女儿，昔年婚约已然作罢”
　　“你用不着对我心存怜惜”
　　“日后城中不免还会相见，公子只当我是个路人便好”
　　唐宁一愣
　　似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不愧是清河崔氏的女儿
　　果有
　　风华傲骨
　　于是他道
　　“小姐因我而误了终身”
　　“宁当负此责任”
　　“只要小姐一日未嫁，我便一日不娶”
　　年轻男子执礼离开
　　云蕖姑娘，你可能忘了
　　我们小时候
　　其实是，见过的
　　人已远去，女子静立未动
　　身后突然有人开口
　　“他很好”
　　“与唐老门主一样，温厚宽容”
　　“得此郎君，越实替姑娘开心”
　　女子猛然回身
　　四目相对，皆有情愫涌动
　　不过
　　更多的却是压抑与自持
　　“公子说笑了，这么好的郎君我怎堪匹配”
　　“姑娘无需自轻，你便是这世间”
　　“最好的女子”
　　只可惜
　　她偏偏是唐宁的未婚妻
　　唐越道
　　“我保证，定会让你风光出嫁”
　　“也会让唐宁接任门主之位”
　　“你仍会是唐门的门主夫人”
　　一滴泪
　　落了下来
　　“你应知，我并不在乎这些”
　　荣华富贵于她只是过眼云烟
　　否则
　　当年的自己也不会跟着一个落魄书生离家出走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
　　凤凰于飞
　　执手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