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六骑士]深渊绝响》八汰猫

5、第五章

　　“得到拯救……吗？”雷比亚斯碧绿色的眸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嘲讽，又似隐含着一抹悲凉。

　　然而，那抹悲凉只是一闪而过。

　　“那么，这次轮到我来得到拯救了吗？”黑发青年轻笑了一声，语气充满了淡漠，和不加掩饰的恶意，“谁来救我？你吗？”

　　风织缓缓睁开眼睛，幽暗的灯火映照在她的侧脸，明灭不定。

　　“不论外人再怎么努力，决定要不要被拯救的，始终只能是你自己，我无意，更没有这样的资格。”

　　虽然有些相似，但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相遇契机，对他过去的遭遇也一无所知，即便对方真的认可，她也……无法做出承诺。

　　因为拯救一个历经磨难堕入深渊的灵魂，同样是一个充满痛苦和哀伤的过程。如果不切身知晓同样的绝望，相异的灵魂便无法产生共鸣。没有共鸣，没有感同身受，当然也就谈不上拯救。

　　但是……为什么心底最深处，却依然残存着一丝犹豫……

　　虽然不是医生，但他的身影……为什么……那么怀念，就好像马上就要留下眼泪来。

　　啊……那个模糊的人影，到底是谁？从雷比亚斯身上感受到的相似之处，到底是什么？

　　“你即使哭，境遇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事到如今，你还天真地以为，骑士团里会有人对眼泪心软吗？”

　　冰冷的言语将风织拉回现实。雷比亚斯的左眼里，闪烁着和话语同样冷酷的光芒。他的目光是那么锐利，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对方的身体洞穿。

　　啊……我原来……哭了吗？

　　风织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顿时感受到了一抹湿凉。

　　真是的，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抱歉，我失态了。”风织恢复到之前的淡然状态。

　　“那么，我想，我们之间的谈话也应该可以结束了吧。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雷比亚斯似乎无意再继续下去了，也许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嗯，没有了。”

　　“不向我恳求放你一条生路吗？这样下去，你会被杀死哦。”

　　“嗯，这样就可以了。”风织觉得，哪怕现在马上就接受基法的刑罚，她也能泰然处之吧。身体和灵魂是相通的，如果身体受到极限的折磨，那么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那未能随着盒子被打开而想起的记忆，那极力想要忘却的过往，或许也会再度浮现。虽然，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后悔也不一定……

　　雷比亚斯最后看了那宛如人偶般安静的少女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房间，而是来到了城堡外，然后，借着淡淡的暮色，缓缓走入了静谧的树林里。

　　结果直到最后，他还是束手无策。

　　已经没有时间了，艾莉斯，除了你以外，我已经找不到可以阻止我的人了。

　　所以，就让这毁灭的盛宴，拉开序幕吧。那最终响彻在王宫上空的震耳欲聋的雷鸣，一定会成为你葬礼上最绚烂的烟火。

　　唤回风织心神的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在此之前，她一直默默凝视着窗外悬崖峭壁的风景，从晨昏到天明。

　　敲门声响了两下，停住了，而后又敲了两下，仿佛是在寻求屋内人的同意。

　　风织不免有些诧异，她作为一名即将受死的俘虏，这样的待遇可是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请进。”她没时间多想，连忙开口。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特蕾莎，手上拿着托盘，上面盛放的，应该是早餐。

　　居然不是基法……如果是尤金的话，她也不至于那么惊讶，不过……

　　那个雷比亚斯，不是说要杀死她么？这算什么？怀柔政策？问题是，她值得被这么对待吗？

　　风织有些迷惑，愣愣看着对方，而后者似乎心情不错，笑眯眯地对她开口了。

　　“太好了，你醒了。我还担心你正睡着，怕打扰到你呢。”特蕾莎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你现在要吃早饭吗？”

　　“啊……”风织如梦初醒，“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先洗漱一下。”因为一直在发呆，所以起床后的准备工作她什么都没做。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把我原先穿的衣服拿过来，当然，如果还能穿的话……”

　　风织如今穿在身上的是睡衣，至于谁给她换的衣服，她到没功夫多想，不过，想来换衣服的理由应该也不是为了方便她睡觉，更大的可能是为了搜查，看看能否找到她来历的线索吧。那么，如果衣服被剪破，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的事——隐藏口袋什么的也是很合理的猜想嘛。

　　“啊，那件衣服因为有些脏了，所以被我洗掉了。”特蕾莎貌似有些紧张，“因为料子看上去很名贵，做工又很精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洗坏……”

　　风织的衣服一直是某个裁缝狂人亲手缝制的，不论材料还是手艺都是难得一见的绝品。

　　本来以特蕾莎这样乡下女孩的眼界，这件衣服的质地和做工的优秀程度应该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不过该隐和基法就不同了。特别基法又是个逮着机会就会表露自己卓越的见识，以此来获得优越感的家伙，所以，即便特蕾莎再怎么听不明白，还是被强行塞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词。虽然听不懂，但很贵这一点，她还是能理解的。

　　其实关于这件洋服，明明基法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却被他掩盖了过去，骗骗特蕾莎还可以，至少该隐是糊弄不过去的。

　　这也是该隐迟迟没有同意尤金的意见，直接下手除掉的理由之一。能穿得起这样精致洋服的女孩怎么看都应该是非富即贵，如果没有彻底调查清楚，恐怕后患无穷。

　　“啊，请不要在意，只要还能穿就行，因为，我没有其他可以穿的衣服。”风织丝毫不在乎。

　　“那么，请稍等。”特蕾莎似乎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风织已经坐在桌边，悠闲地吃早饭了。

　　“那个……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特蕾莎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不用，麻烦放在床上就好。”风织的视线根本没有在衣服上做任何停留。

　　“还有，鞋子我也拿过来了。”

　　鞋子也很精美，就连该隐都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质制作的。

　　特蕾莎把洋服放在床上，目光没能马上移开。

　　实在是太过漂亮的一件长款洋服，整体从上到下是白色至浅蓝色的渐变色，衣襟、袖口、腰部和裙摆都绣着深蓝色的星型纹样和白色的蕾丝。绣线也很特别，明明乍一看应该是深蓝色，却时不时会隐约反射出淡银色的光芒，就好像是真正的星辰，落在了裙子上。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不过，作为交换，你要给我一件你的衣服，毕竟，我没有其他衣服……不过兴许，也没有必要了。”风织指的是她可能随时被处死的事。

　　特蕾莎应该并不明白，慌忙摆手道，“这怎么行，这件洋服这么贵重……而且，我根本不合适。”

　　“明明没穿过，为什么要说不合适呢？”不过，从谨慎小心上来说，如果要杀死自己，应该同样也要将关于自己的一切痕迹抹去才更加保险。但这位名叫特蕾莎的少女，应该想不到那么多吧。她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件衣服而已。

　　风织侧着头，单手托着下巴，斜斜地看着对方。

　　如果自己穿着这件衣服死掉，衣服上会留下难洗的血迹呢，不是更可惜了么？

　　“那……要不你先穿穿看？”

　　“可是……”特蕾莎还在迟疑。

　　“呵呵，其实是为了见一个很尊贵的人才特地穿了这样一件洋服，我平时也是穿着和你现在差不多的衣服啦。”风织说的当然不完全是真的，不过眼下也无所谓。

　　“但是现在恐怕不需要了，所以……至少让这件漂亮的洋服穿在欣赏它的人身上也不错啊。”

　　反正暂且也得到了她想得到的答案，之后的事情……就之后再想吧。

　　“唔……果然还是不行。”特蕾莎还是断然拒绝了，强忍着不舍，把视线从洋服上移开。

　　呵呵，真是个单纯又率直的孩子，所以才……

　　“呐，特蕾莎，我可以向你请教一些事情吗？”风织似是随口一说。

　　然而，对方却突兀地有些犹豫。

　　“这个……”

　　果然，是被人吩咐过什么了吧。风织的脑海中该隐深思熟虑的脸庞一闪而过。

　　“放心，我无意探听骑士团的情报。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这个国家的情况。我住得很偏僻，我又一直被关在家里，关于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呢。”

　　“这样的话，那……你想知道什么？”特蕾莎稍稍有些松口的迹象。

　　“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是谁？国民都过得幸福吗？战争之类的……”风织有些拿不准最后一个问题该如何询问，如果没有战争，那骑士团存在的意义在哪里？正因为有战争，才有了他们的生存之道。而且，恐怕不是小规模的局部摩擦。这个佣兵团的人数虽然风织并不清楚，但光从足足有7个骑士团长的配备上来看，就绝对不容小觑。

　　真是个混乱的世界呢，所以，空气中也隐约飘荡着一种混沌的气息么？

　　这是风织甫一降临这个世界，就感受到的气息，混沌中带着些许的绝望。虽然并不会给她造成不适，但……这个世界，正切切实实地慢慢走向毁灭。虽然，那或许还是遥远的未来，可那种无力的感觉，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这里的人们却好像感受不到呢，除了那个雷比亚斯有些这方面的倾向，但后者也是由于以前的际遇才造成的吧……不知道两者有没有关联。

　　“这个宇宙的皇帝名叫马克西米利亚斯，是最初，降临我们这个宇宙的拥有最强的魔导之力的神明的后裔。至于大家过得幸不幸福……从我自身来说，如果你指的是物质方面的话，我只能说一般吧，毕竟我的故乡，是个乡下小地方。战争的话……”特蕾莎对于战争方面并不十分清楚，但她多少也听到过一些抵抗军的传闻，好像是对领主有什么不满。

　　毕竟只是零星的小道消息，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

　　如果这个宇宙只有一个统一的国家的话，那么战争又是因何而爆发的呢？

　　“看来这个宇宙的皇帝，不是一个明君呢。”风织淡淡道。

　　“上一代的皇帝，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呢，据说大家的日子也更好过一点。”因为年代有些久远，特蕾莎也只是听老人说起，“好像说是几十年前，原先的皇太子不知为何举止失常，在先帝过世后，被现在的皇帝陛下夺取了帝位。这位废太子虽然并没有被杀死，但被软禁在了王都的某处的样子。”

　　特蕾莎的故乡，也即是他们如今所在的诺古行星，是皇帝的直属领地，几十年前王室发生如此重大的变故，要说人尽皆知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们还有地利之势。

　　“那位废太子还有一个儿子，他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最后连心爱的恋人也要被皇帝夺走，那名女孩不堪忍受，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那位皇子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失踪了。”

　　特蕾莎也只是把她知道的说了出来，因为并没有牵扯到骑士团，所以她也没什么犹豫或是遮掩。
　　风织沉默了片刻，继而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有趣的事情。”

　　“没什么，反正，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特蕾莎也回报以一笑，“啊，我差不多要走了。”
　　她慌忙站起身，拿起托盘，托盘里的碗已经空了，“那么，就再见啦。”

　　“嗯，再见。”

　　房门再度合上，屋内陷入了死一般地平静。

　　这也是……有所关联的吗？

　　要不要赌一把，如果有机会的话……虽说机会也是人创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