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狰》远大

21、第二十一章：与你何干

　　绕过花繁草茂满园的华丽，阿楚即刻启程。张茂生轻车熟路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夫人坐在窗前，看不出喜忧。
　　冯和也跟着张茂成出府了。
　　花颜的确做好了妻子应尽的本分，像所有普通人家贤德的妻子那样，好好服侍婆婆，为丈夫洗衣做饭。冯和母亲很喜欢这个儿媳妇，某日挂着泪告诉花颜自己活不长了，希望她能和自家儿子好好过。花颜却只是安慰她，并未应答。
　　昨夜冯和对花颜说，张茂成今日午时后都会外出办事，明日才会回府。也就意味着，若张茂生想见花颜，今日是最好的时机。
　　可张茂生没有信心，他害怕花颜不肯跟他走，因此他不敢贸然闯出去，只敢先叫人来问问她的意思。
　　幕天席地，一抹浓重的乌黑在天边晕染开来。是要落雨了吧？乌云一簇一簇，松软着胀大，渐渐笼罩了整座城。
　　阿楚就是在这时赶到了冯和的家。
　　——
　　沅沅兴冲冲的跑回夫人的住所，“夫人！”
　　她手上提着一篮插花，花随着她的蹦跳一下一下的晃动着，“夫人！”
　　夫人微笑着接过花篮，递给她一张手绢让她揩汗，“怎地跑这样急？”
　　沅沅指着那花篮，“二小姐送我的，她说大少爷今晚要检查她的女红学的如何，”她颇有些自得，“二小姐向我请教呢！”
　　沅沅是个心无城府的人。夫人瞧着她毫不掩饰的得意，心情也轻松了些。
　　等等。今晚？
　　夫人蓦地心神一颤。
　　不是明日，他今晚便会回来？
　　二小姐自小便痴傻，想来也未尝不是她听错或是记错了。夫人这样安慰自己。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生了根，很快枝繁叶茂。
　　夫人问道，“沅沅，今日阿宁在府中吗？”除了冯和，阿宁也能算得上张茂成的心腹。
　　沅沅想了想，老实答道，“阿宁？好一阵没见到了吧？怎么了吗，夫人？”
　　夫人站了起来，她忽然有个可怖的念头，“小兰呢？”
　　沅沅皱眉思索，“……早晨还见到她的呢。”
　　“二小姐现在在哪儿？”
　　“在房间。”
　　“天快黑了，你想办法让二小姐把房里的烛灯点燃。”
　　“夫人？”
　　“快去！”
　　——
　　十七岁的少女因常年在外讨生活，身手比一般人敏捷的多。如今在员外府待了小半年，个头也略往上窜了窜，身形削瘦但健康。
　　大门附近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站着两个摊贩。谁也没有没有叫卖，偏生选择这样人烟稀少的小巷。
　　伪装的技艺着实令人费解。
　　阿楚径直走到墙角。她拍了拍手，撸起衣袖，助跑两步后便猛地一蹬墙壁左右来回跳跃，待至半墙高后用力往上一跃，同时双臂尽力上挥，待下落触及墙沿后死死地扣住。她咬着牙用脚掌抵住墙面向上挪动。
　　骑到墙沿后，阿楚纵身一跃，总算是翻了过去。
　　“看来我宝刀未老。”阿楚心想。
　　“阿楚？”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阿楚吓了一跳，下意识准备拔腿就跑。但旋即她就反应过来，那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花颜早已换上了寻常人家的衣裳，简单的粗布衣也能被她穿的脱俗。她的袖口卷至手肘处，双手湿答答的，俨然是正在浣衣。
　　婆媳和睦，夫妻相敬如宾，一家人衣食无忧。撇开过往不谈，她本该过着这样平淡幸福的生活才对。
　　阿楚忽的有些恍惚。
　　她见惯了风情万种的花颜。
　　阿楚甩了甩脑袋，快步走上前有些急切的说道，“张茂生让我告诉你，只要你愿意，他随时准备带你走。”
　　意料之中的，花颜再次沉默。
　　阿楚急道，“你跟他走吧！或者逃到某处又散了也行！”她突然握住了花颜的手，有些气恼后者的犹豫，“现在在木佃这个地方张茂成能一手遮天，连张茂生和张员外都随时可能会死！”她锁紧了眉头，语气焦急，“因为张茂生的关系你已经被卷进来了！七日后约莫丑时会有商队经过，到时他会在城门等你！”
　　花颜避而不答，转而犀利的问道，“那你呢？既知危险，为何不走？”
　　阿楚喉头一哽，逞强道，“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你自有办法？”花颜嗤笑道，这时她又变回了那个巧舌如簧咄咄逼人的头牌歌伎花颜，“你倒是告诉我你如何脱身！她不愿走，你如何脱身！”她单刀直入，一语道破了压在阿楚心底的秘密。
　　原来太过直率的话语，竟这样叫人心痛。
　　“……不干你的事。”阿楚默了默，无言相对。
　　“好……”花颜眉头一挑，扬起下巴继续说道，“……那我的事，与你何干？”
　　按理说原本该是场幸事，现在却演变成了这样的反唇相讥。
　　阿楚曾听夫人说，人在这世上活的越久，便会发现能责怪的人越少，因为每个人都有他的苦处。
　　她搞不清花颜不愿离开的原因，现在也没时间再弄明白。她必须得尽快离开。
　　“别担心我了……”花颜轻声道，“真是个小朋友……”她抽出手爱怜的摸了摸阿楚的头发，心想阿婉死时也是这般年纪，“想想如何救你家夫人吧……回去告诉张茂生，别记着我了……”她咬咬唇，“我不会跟他走的。”
　　“你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推门而入，进来的是张茂成。他身后依次跟着冯和，阿宁。
　　冯和绝望的看着院子里相对而站的两人。
　　张茂成一直在等，在等他的弟弟狗急跳墙。等不到，那就给弟弟打扇窗，让他自己跳进去。
　　所以他放消息出去，今日要与南方来的商人会面，不会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