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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解剖的回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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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松田阵平黑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公寓。
好友萩原研二正坐在餐桌前用早餐,听见开门声似笑非笑,“昨晚过得……”
他的声音在见到对方尊容时噎了一下,酸气止不住地从背后冒出。
可怜的松田警官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衣服还是昨天下班时那套,只是衬衫三颗扣子不翼而飞,凄凄惨惨地开着领,露出饱满胸肌上青紫殷红的咬痕与吻痕。
他甚至连皮带都不见了,一只手还提着自己的裤子。
卷发青年深蓝色的桃花眼一片空洞,像是被女鬼吸干精气的落魄书生,面无表情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
换作平时他或许还会遮掩一下,但现在他显然没有这个精力。松田阵平说不清楚昨晚他是如何抢占主动权失败,又出于不甘心说了很多挑衅的话,最后死要面子不喊停,被按在落地窗前耳鬓厮磨,在失控边缘还被那个坏家伙理智控制。
他甚至生不出什么炫耀的心态,疲惫的卷毛警官只是沉默着拉开了自己房门,一头栽倒在床。
客厅里的萩原研二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妒意。
手中的筷子发出不堪承受的吱呀声,想起自己昨天下午因为打赌输了帮早退的幼驯染补报告,被那些冗余的东西折磨得头脑昏沉时这冤种挚友还在温柔乡里缠绵,他背后的黑气就越来越浓重。
半长发青年垂下眼,耸拉的眉让他显得有些委屈。
“为什么奖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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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室的门被推开,一股福尔马林气息铺面而来,明日香弦鸣熟练地在黑暗中按开灯,白炽灯的灯光将阴冷的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室内的解剖台上有一具人形的凸起,被白布盖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自认为已经能够很平静地面对尸体了,抬脚跟着前辈来到解剖台边。
明日香弦鸣依旧是白大褂加乳胶手套,她将工具盒递给诸伏景光,让他帮忙给解剖刀上刀片,自己则掀开人形脚部盖着的布料。
降谷零在她身后,只虚虚撇了一眼,依稀看清那是一只肿胀青紫的脚,大拇趾上套着一根麻绳,挂着写有身份信息的纸牌。
明日香弦鸣有医师资格证,后面又取得了尸体解剖资格,修读过系统的法医课程,偶尔会帮公安作一些尸检报告。
霓虹的法医隶属于大学,警视厅自己是不具备法医部门的,刑事案件的可疑尸体会送往大学法医学院进行尸检。
受限于经费有限、误判、法医人手不足,可疑尸体的解剖率并不高。而明日香弦鸣这种优秀劳动力就时不时被当作资源去填补解剖率。
好在她主要负责的也是与黑衣组织有关的部分尸检,这种加班也能让她获取更多信息,倒也不算干白工。
“鸣姐你是什么时候接触解剖的?”
降谷零在听到诸伏景光对她的称呼后便学着幼驯染的叫法,改称她为鸣姐,就像是没有叫这个称呼他就亏了一样。
明日香弦鸣扫了他一眼,“我在警校工作的时候请了好几次假,估计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处理这些。”
绿眸扫到诸伏景光时凝滞片刻,“小景,装刀片的时候不能对着人。”
诸伏景光右手执镊,夹着刀片将它向刀柄的卡口处推送,因为位置关系,刀尖正对着降谷零。
金发黑皮的青年觉得背后一凉,不由得往侧面躲了一步。第一次装刀片的诸伏景光面露羞赧,将刀尖对向地面。
见他还有些介意刚刚的事,黑发前辈出言安慰,“这只是出于安全的一种考虑,实际上刀片飞出去的概率还是很小的,况且连手术台上都有被同伴划伤的案例,这种事情也不算太罕见。”
降谷零来了兴趣,“还有在手术台上划到同伴的吗?”
黑发绿眸的女医生想起过去的事情皱了皱眉,“有,我在东都大学附属医院实习的时候碰到过。”
对于旧事明日香弦鸣显然不想再多提,是以降谷零也没有追问。
女医生戴上口罩,手指搭在白布上,忽然说了一句,“做好心理准备。”
“啊?”
下一秒,白布被掀开,那具躯体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齐齐瞳孔缩小,不自觉后退一步,脸色也不是太好。
生理性反酸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压住,冲到垃圾桶边吐了一通。
并不是两人胆怯,事实上,这两位新人公安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很强的那一批,但这次的尸体表象着实不是太好。
不止是视觉上的冲击,在白布被揭开后,那股腐败的气味也扑面而来。
在观看血腥片时,人们认为可以接受是因为隔着一层屏幕,但在这样身临其境的处境下,视听触味感官同时生效,一些生理性的反应是抑制不住的。
人们在看到和自己相似的东西遭到损害时,总是会有种物伤其类的共感。就像人体实验远比动物实验遭到热议和关注,而他们刚刚看到的那具躯体……
实在太可怜了,只勉强维持了人形。关节离断了大半,零零星星几根筋扯着。一些东西被强行拉了出来,血肉模糊的一团。
即使对法医解剖并没有完整的知识体系,他们也大概能想象出他生前的部分经历。
刀砍、针刺、灼烧、钝器击打、机械性撕扯……
那不是一般的下毒或者枪杀。
那是虐杀。
初出茅庐的警官们还不曾接触过这样的烈性杀人案,换作一般人估计当场晕厥的也不少,这样的表现已经算很不错了。
明日香弦鸣将白布放到一边,垂眸观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
没过多久,后辈们便回来了,即使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没表现出明显的恐惧或恶心。
降谷零对死亡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医院病房里公安前辈安详的逝去,诸伏景光偶尔会想起幼年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场景,但也只是零星几个片段。这种冲击力过强的死亡场景,他们是不曾见过的。
或者说生活在阳光下的公民们都不会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
即使侦探世界案件频发,大家在见到身边有人死去时还是会呈现出恐惧与震惊,不会如末日世界的幸存者那般,只剩下麻木与冷漠。
末日世界的幸存者看着自己鼓起勇气竭力调整呼吸的后辈,有些感慨地想着。
【我要使他们与我一样平静。】
即使死亡的对象是自己的亲人、挚友……抑或是自己。
她说不上这种塑造是好是坏,不过无疑有助于他们在那个组织里更好地生存。
黑发绿眸的女医生以一种恒定不变的语调讲述着每一处创伤的来由。
“未开放创伤出血类型分为皮下出血与皮内出血,这里这处是皮内出血,特点是……”
这样的授课语调其实是最容易让学生感到困倦的,但她的学生们精神被那些触目惊心的创伤刺激,紧紧盯着她所指的地方,握拳的手彰显着他们不平静的内心。
“可以通过肌肉的收缩程度判断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像这处掌根的抵抗伤就是生前抵住刀刃所致。”
无知者无畏,而当那些痕迹被明日香弦鸣古井无波的陈述一一解读,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自己的脑海中逐步还原出受害者的死亡过程。
解剖室阴冷的寒意顺着后颈侵入他们的身体,他们不曾想象人世间竟然存在如此罪恶。
哪怕杀手收割生命,也不过是子弹穿胸,而这种以折磨他人为乐的恶徒,是比那些杀人工具还要恶劣的存在。
诸伏景光湛蓝的猫眼在解剖室灯光下显出几分晦暗,“鸣姐……这是我们所要进入的那个组织做的吗?”
明日香弦鸣摇摇头,在硬夹板固定的解剖报告书上又记下一行,“不是,我在做损伤鉴定,判断直接死因和间接死因。报告出来以后可以作为定刑证据。”
幽绿色的眼眸倒映出解剖台上的狼藉。
“这是一群不良少年犯下的罪行,半夜聚集时拦下一位下夜班的打工人,出于好奇与无知,在人性恶意的驱动下,做出了这样的事。”
这句话其实比之前那些伤情分析要更令人胆寒。
同样是无知者无畏,无知才是最恐怖的。
少年人混浊的恶意、攀比性的耍帅,在从众心理的撺掇下,不知不觉已跻身恶魔的行列。
“那些凶手……”在对上前辈沉寂的眼后,降谷零噤声了。
“你比我更清楚啊。”
不同于法外狂徒明日香弦鸣,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是正经从东大法学系毕业的,且不说霓虹本国法律对于未成年人犯罪不设死刑,光是死刑的执行制度都足够复杂。
通常而言,日本国仅对犯有多重命案的罪犯执行死刑。
依据法律,死刑在判决后有漫长的上诉程序要完成,即便用尽所有上诉机会,还得由法务大臣签署执行令方可执行。
而多数法务大臣因为政治主张或其他个人的原因,普遍不愿意充当刽子手的角色,拒签执行令。
换言之,那些罪魁祸首顶多在监狱里关着,即使被判为无期徒刑,在服刑期间争取表现,最终转为有期徒刑,待个十年再出狱。
明日香弦鸣耸耸肩,“从另一方面想,这不是给孩子一个改过的机会吗?未来充满了可能性嘛。”
降谷零自然能听出她在反讽,但对方这种对法律的嘲解令他无言以对。
他不认为那些年少的恶魔们还有成为好人的一天,有些东西从根子里就烂掉了,再怎么灌溉营养给予光照也不会生出健康的果实。
金发黑皮的后辈紫灰色的眼直视着她,“你在刻意消解律法对我们的威严感。”
“被你看出来了啊。”
被质问的绿眸女性毫不心虚,她身旁一直沉默的诸伏景光忽然开口。
青年的声音干涩而低哑。
“毕竟我们以后要做的,也不是什么尊纪守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