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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春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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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时候,v1排球联赛落下了帷幕。这个赛季老牌强队立花RF在经过野心勃勃的补强后,一直表现得很亮眼,尤其是在赛季后半程,队伍磨合得越了约好后,就一直领先积分榜。最后在总决赛更是势如破竹连下三局,战胜了去年的冠军,在时隔十年后,终于再一次拿下了总冠军。
这一亮眼的成绩,也让很多本来不看好队伍引援政策的声音消失殆尽,转而化为一片赞美之声。
对刚回国就交出一份漂亮答卷的及川彻来说,这无形中也减轻了他不少压力,让他在经历了换籍又回国内联赛后,终于被国内的球迷们所接受,在联盟里有了立足之地。
赛后的采访接踵而至,对于已经经历过东奥那一波的及川彻来说,还算游刃有余。应付完媒体,终于迎来了自己休假期的及川回到自己的公寓,瘫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下意识地拿出花梨年前刚出版的《旅行杂记2》看了起来。
因为赛程太忙,这本书年底买了后一直断断续续地挤时间看,现在终于看到了尾声。
「……在稻荷崎这边,每到春日举行的春日祭是最让人期待的。因为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传说,说是这边稻米的种子,最初是被贪吃的小狐狸从神那里偷来的,神明因此发怒,狂追了小狐狸几百里,最后在稻荷崎的时候,走投无路的小狐狸被善良的村民藏匿,因此躲过了神明的责罚,感恩的小狐狸,则把偷来的稻种送给了村民……我初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就是一只怀抱着稻穗的可爱小狐狸在大地上拼命地奔跑着,它得跑多快才能逃开神明的责罚呢?……因此为了纪念这只小狐狸,稻荷崎的春日祭,要比其他地方多出一个长跑的项目,也算是当地特色了。
以前我因为自身的原因,总是逃避参加这一活动。尽管热情地村民们一再推荐——“一看就是长跑的好料子”他们是这么说的。每每我都只能报以苦笑,并在心里下定决心,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参加。
今年夏季和友人在海上参与捕鱼活动的时候,罕见地捞到了创纪录尺寸的金枪鱼,全船人都兴高采烈地庆祝着,那时候我突然灵光一现,啊,这难道不是一种启示吗?于是我默默在心底下定了决心,明年春天的春日祭,一定得参加一次看看,趁年轻还能跑得动,绝不能留下什么遗憾……」
及川彻看到这里,豁然站起身来,他又把书反复翻开,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赶紧摸出手机,查看了稻荷崎春日祭组织委员会的官网,确认了春日祭长跑是在4月7日。
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幸亏还来得及。”
直接定了当天晚上的酒店,简单整理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他直接就驱车前往了神户。
到的时候已是傍晚。因为特意定的离祭典近的酒店,所以酒店附近已经装扮了起来,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息。
及川彻到酒店休整了一番后,才拿出手机,犹豫着该怎么告诉花梨自己一时冲动跑过来这件事。
“会被当成跟踪狂的吧……”他纠结地蜷缩在床上翻滚着。
更加令他觉得难以开口的是,他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他想让花梨放弃这次长跑。
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这么无礼的要求你好意思开口?
仗着自己对对方的影响力,就肆意干涉别人的生活,这种错误还要犯多少次?
再说你确定你在对方心里还有影响力?
这些难堪的声音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但又抵不住另一道忧心忡忡的声音:“她会受伤的。”
这个声音像恶魔一样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难以进行理智的思考。
“想想她腿上的疤。”
“她受的伤还不够多吗?”
“医生已经让她放弃了长跑,再强行乱来,如果受了无法再逆转的伤势要怎么办?”
在及川彻的内心进行着反复斗争的时候,手机的铃声突兀的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本就心虚的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手指已经下意识地选择了接听。
电话那边传来花梨温和的声音:“彻,这个周末稻荷崎有一场春日祭,要来看吗?”
“要。”因为回答得太急,及川彻差点咬到了舌头。犹豫了一秒后决定坦白从宽:“实际上我已经在附近的酒店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没有计较他没被邀请就偷摸前来的无礼行为,体贴地为他找补:“看来彻也很期待这场祭典呢。”
“嗯嗯。”及川彻红着脸含混地答应着。
“那就回头见。”
“回见。”及川下意识要挂断电话,突然又想起什么般喊道:“等等!”
花梨没有出声,静静等他说话。
及川迟疑了几秒后,终于鼓足勇气说道:“那个,晚上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见一面?”
花梨有点诧异他约得这么急,但想到晚上确实也没什么事,于是轻声答应了他。
——
两个人约在神户最大的商业街碰头。见面后先去附近的餐厅吃了饭。聊起了这些年的经历,自然得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而不是分了手的前任情侣。
吃完饭及川彻主动提出要送花梨回家,见他开了车来,花梨没有拒绝,只是等车子来到村子附近后,出声道:“就停在这里吧,前面的路不好掉头。”
及川彻点点头,却没有直接掉头回去,而是默默地把车熄了火,下车准备送她最后这一段路。
花梨猜到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也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和他并排走着。
此时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照在成片的水田上,晚风吹过,水面荡漾起阵阵涟漪,银白的月光瞬间就被揉碎了,逸散到了空气中。
及川彻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花梨的眼睛,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长跑比赛?一定要参加吗?”
花梨惊讶地偏了偏头,没想到让他纠结了一晚上的事居然是这个,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她沉默,及川以为是一种无声的拒绝,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焦虑:“你的伤,不是说不能再剧烈运动?”
“没有很剧烈啊……”花梨茫然地看着他,这种乡村庆典的强度感觉还不如她平时开收割机。以前不参加,是对长跑这个项目有心结,倒不是因为身体吃不消。
“全程10公里!”及川彻忍不住略微提高了声音。
“才10公里……”花梨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而且光谈距离不谈配速的吗?”又不是像比赛一样配速个3分半。这种市民活动就图个重在参与,实际上花梨早就打算用个7-8分配速划水跑完全程了。
见及川彻还是满脸不赞同的神色,花梨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彻,感觉变了好多。”
眼见对方就要变脸,花梨不敢再逗他,赶紧严肃了起来,认真地解释了自己准备“散步”完赛的意愿。
听到花梨说出自己的配速,及川这才稍微缓和了神色,反应过来后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微红着脸想要道歉。
花梨直接把自己的手摊开,怼到了他的眼前,阻止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彻,你看看我的手。”
及川彻被花梨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回过神来才发觉对方的手就在自己眼前很近的地方,不由得有些慌乱的后撤了一步。
“很不好看是吧?”花梨自顾自地说着,指着上面的一道道伤疤:“这是在披萨店留下的,从炉子里取披萨的时候忘了戴手套……这道是在汽修店,这道是在做农活的时候……”
“我说这些可不是诉苦什么的。”花梨又赶紧补充道:“我想告诉彻的是,这些年来我已经成长很多了,知道什么事会让自己受伤,学会了保护自己,所以不会像青春期时候一样,一时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做出让大家担心的事。那个时候让彻为我费心了,对不起,以及谢谢。”
花梨其实有些惊讶于及川彻今天会来阻止她参加比赛。他向来都是很有分寸感的人。等到他开口后,她意识到,或许那些年少时不管不顾的仿佛要把自己燃烧殆尽的感情,也灼烧了眼前的人,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然而和花梨预想的不同,及川彻没有回应她的感谢,没有相视一笑或者来个释然的拥抱什么的。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那些时光,一并揉入眼底一般。
直到他捧起她的双手,直到他的眼泪砸在她的手心,花梨这才慌乱了起来。
“彻……”
及川彻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女孩。那些汹涌澎湃的感情如海浪卷过全身,以至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感受到了被海盐灼烧的疼痛。
那些遗憾,那些不甘,那些逃避,像是经年不愈的伤口,尽管以顽强的意志忽视了它们的存在,但此刻的疼痛告诉及川彻,它们依然在那里,等待着他去正视它。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女孩完成了自己的蜕变,学会了爱自己,爱生活,把自己的灵魂打造成了无坚不摧的模样。这次及川彻不需要询问,他就已经明白,她的世界早已不再需要他的支撑,她可以自己支撑自己的世界了。
明明这是少年时的自己一直等待的结果,但当此刻真的到来,他却感到了强烈的失落。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看到的一首小诗:“爱情/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对态度/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并肩而立。”*
那时候他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爱情观,理性的,势均力敌的,高尚的爱情。
现在想来,或许这种爱情是因为在诗中,才会显得如此唯美而不现实吧。
爱是私情。爱是野兽。故由爱生忧,由爱生怖。
不然要怎么解释,此时自己心中涌动的情感呢?那种不讲道理的嫉妒,扭曲的占有欲,明明理智告诉他,女孩应该有自己独立的人生,但却依然狂热的嫉妒着这几年间她认识的每一个人,恨不得就在此时此地,拆下自己的每一根肋骨,将心爱的那个女孩放入胸腔之中。
花梨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感受到了及川的动作中传递出的那种强烈的情感,她伸手回抱住了他,温柔地说道:“彻,不是你的错。”
只是他们那时候都太过不成熟,又太在意对方了。
——
*前半句化用史铁生《病隙碎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