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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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二日，陈昭绾却是因整夜的不敢睡熟，一时竟迷迷糊糊地起不来，慕容无素早早地便上街转了一圈，查探到了胡家庄的方位，遂又回转了来。
陈昭绾此时方醒来，立时便是惊觉，看着慕容无素道：“……你方才去哪儿了？怎也不叫我？”边说着，边怀疑地上下打量他。
慕容无素沉吟了会儿，道：“小绾多虑了，胡家庄如今无一人生还，正是江湖同道帮办的丧事，我适才便是去看查，只是却未进去详询，乃是要回转来告知了你。”
陈昭绾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犹豫了会儿，道：“无素今日还未服食解药，可不能胡乱自顾自走了，那是要人命关天的。”慕容无素闻言一顿，似是无所觉地道：“……既是如此，在下便服食了药物后，再与小绾去一回吧！”
两人遂又往那胡家庄去了，胡英起胡老爷子素来在江湖上甚有好评，平日里也很有些江湖人得过他的好处，这时他身过，竟有不少人来祭拜，正是门庭若市。
那处丧事却正是马家堡的人办的，这马家堡乃是江湖上一世家门派，一手回风拂柳刀，使得甚是出神入化，与胡英起皆是使刀的名家，两家平日里便是多有来往，很是交好。
此番胡英起家中遭逢巨变，马家堡之主马成风也是如闻惊雷，一时竟未能回过神来，这几日更是悲痛不已，遂将那胡家庄的丧事一手包办了。
陈昭绾与慕容无素赶到时，已有好几拨人来过，门前更是未加阻拦，进去俱是不用通报，两人便也进了那前堂。
此时这处已是尽为白素，三尺白绫高悬其上，周遭皆是痛哭之人，再见最里边却也站着一人，身着黑衣，两手负于身后，背朝诸人，看不见眉目，身段甚高，只一言不发地看着那棺木，竟透着几分凄凉。
陈昭绾上前一看，见正是胡老爷子与他夫人的棺木，齐齐摆在灵堂上，已有数人在那处拜祭，陈昭绾一时心下不忍，遂也上前去拜了两拜，轻声道：“胡老爷子，你死得冤，在下若是有缘，定要为你报了这仇。”
这时那背朝诸人之人，忽的长叹道：“唉……在下曾与胡兄论刀法，谈江湖，胡兄正是一代刀客，却终究尘归尘，土归土……数日前在下还与胡兄相约品茗，这便……唉……这，这却是一下天人永隔……”说着，声音便带了丝哽咽，甚是悲戚。
他身边众人也是闻言俱悲，叹慰着道：“马堡主不可过于悲伤，须知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胡老爷子之事，上天自有公理道义在，定要叫那杀人者不得好死！”
此时慕容无素对陈昭绾轻声道：“这位便是马家堡堡主，马长风马前辈，这次胡家庄的丧事，便是他一手操办，此人也算是重情重义了。”
陈昭绾斜斜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轻声道：“无素自是对‘重情重义’甚是明了，我却是不懂这些的，还真有些惭颜了。”
他这番话乃是带刺，待他言罢，慕容无素脸上却不为所动，仍是淡然道：“在下乃是敬佩马堡主为人，并未有何深意，小绾过虑了。”
这时只听边上有人“啊”的大叫了一声，一下众人皆惊。
两人遂也转头去看，只见那边一人坐倒在地上，指着胡英起棺木道：“诸位！快快看那棺木！”一众人俱是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棺木之上，竟是有红色隐隐现出！
那棺盖上的红褐色越发地现出，竟是如血一般，带着诡异和凄厉，一丝丝渗透着。
众人心中皆是一禀，更有胆小的，已是吓得连连哭叫。
陈昭绾见状也是瞪大了眼，直直盯着那棺盖，一时不能言语。
慕容无素双目微眯，眉头一皱，看了那棺盖一眼，又立时转了开去，扫视着周遭之人。陈昭绾先是大惊，待回过神来，却瞥到慕容无素神情，便是一愣，心中猛地警觉，遂轻声道：“无素可是在找什么？”
慕容无素不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那棺盖。
陈昭绾一时不明，却见那先前坐倒在地之人脸色惨白，看着那棺木一下哽咽了，又颤声道：“这……这可是是胡老爷子显灵啊！他老人家死于非命，此时定是在地下受那拔舌之苦，如今见杀人者仍是遍寻不见，他……他定是有苦难言啊！这番乃是托话与我们，要叫我们代他寻那仇敌！”
那马成风一听这话，不由浑身一震，正色道：“这位兄台所言甚是！胡兄定是大仇未能得报，此番白白下阴间见百鬼，心中定是怨气横生，不能得道……唉……只是在下力微，竟不能替他寻到仇敌，实是愧对故友啊！”他言罢，更是垂泪不已。
众人闻言俱是悲愤，遂纷纷扬言定要叫那杀人者一命偿一命，一时便有人问道：“敢问马堡主，胡老爷子是被人以何等手段杀害？”
这却是个关键之处，知晓了杀人者的伎俩，日后也可有所防备。
只见马成风一脸悲意地道：“俱是以重手法震碎心脉而死，端的是狠辣无双，连他家中老小也不放过，可怜胡夫人却非江湖中人，此番也是惨遭毒手！”
众人闻言俱是在心中思量，若说是重手法，则有些难猜，只因江湖中这般功夫很是多样，内力文章却大不相同，只凭重手法断案，不免有些粗略了。
这时更有年轻之人，初入江湖肆无忌惮，便直言不讳地道：“马堡主，敢问胡老爷子身前可有何仇家？”
马成风微一犹豫，道：“胡兄身前为人甚是亲厚，便是素未相识之人，也是得其照应良多，只是……”他顿了顿，似是不愿接着说。
那年轻之人却不管这些，遂刨根问底道：“只是何事？”
马成风面现难色地道：“只是曾听闻与僐水宫中，有些纠葛，甚是麻烦，前些日里，更是……”那年轻人颇有些不耐，催促道：“马堡主，我等也是为报胡老爷子大仇，这番还有什么事要这般吞吞吐吐！”
马成风很是尴尬，终是经不住问，轻声地道：“诸位却是该知晓的……正是‘那物事’啊！”
此言一出，一时众人皆是唏嘘不已，脸色各不相同，有些着意于‘那物事’的，更是蠢蠢欲动，便连陈昭绾闻言，也是不由一惊。
这时只听那马成风长叹口气，又道：“我那故友，平日里心性淡泊，从不曾争过这些个……如今……唉……莫说是他已身过，便是胡兄尚在世，在下也是无论怎样也不能信的！”
他说着，正色着看了眼周遭之人，面露责难地道：“诸位，此时这白事之日，还请诸位莫要提那害人之物了，在下实是不愿胡兄声名受累！”
他这话一出，众人中面薄的便颇有些惭惭，遂不再言语，更无人再提“那物事”之事，只是心中却已各有计较，不足为外人道了。
慕容无素此时微一眯眼，似有若无地瞟过一众人，终是又回转到那棺盖上。
陈昭绾不由微奇，适才提到“那物事”时，也未见此人有何异动，双眼更是半闭，也不知听未听进去，如今说完了，他却这般来回扫视着，很是不露声色。
陈昭绾见状，心中便一跳，只因他对这些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虽是精明过人，此时也输给慕容无素一筹。他这些江湖经验本是不足，平日里皆是跟着林源，倒也不须费什么忧思，只是如今边上这人却是靠不住的，横竖只得自己一人来寻些端倪。
便在他下定决心要亲力亲为时，慕容无素却轻声地道：“小绾，这处不便，还得借过一步说话。”陈昭绾闻言，猛地转头看着他，颇有些不解。
只听慕容无素又道：“小绾，在下并未玩笑，只怕你须得快些，这事很是要紧！”
陈昭绾略带犹疑地跟了他出去，慕容无素在前领路，几个街角一转，便已回了客栈。
两人上去后，慕容无素便将房门紧闭上，回转了来，倒了杯茶放在桌上，对陈昭绾摆了个请的手势，待陈昭绾坐下后，便很是正色地对他道：“小绾，在下也不多说那些虚的了，只问你一处，你觉着今日这事情如何？”
陈昭绾心中一禀，见慕容无素一脸认真，便也犹豫着道：“…这…唉…我却是说不上来，只觉有些不对劲，这丧事，棺盖突显血纹，跟着便是‘千机锁’，俱是太顺了些，似是环环相扣，又不露声色，凡事只隐隐约约提到只言片语，很不合常理。”
慕容无素沉吟了会儿，道：“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小绾……”
陈昭绾闻言，心中突地一跳，暗暗叫声来了，遂截住他话头，摆了摆手，面上不耐道：“无素只管说出来便是，成不成我自会定夺。”
慕容无素直视着他，压低声音道：“在下乃是想去看看胡老爷子的尸身。”
陈昭绾手上一抖，一碗茶泼出一半，紧紧盯着他，也是轻声道：“你知不知你说什么？这人已身过，冒犯其尸身，实乃大不敬之事，且马家堡此时又如何会让你……”
他说到一半，忽的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顿住了，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慕容无素，咬牙切齿地道：“……莫不是你要……”
慕容无素一副云淡风轻样，却不再言语，沾了点桌上茶水，写道：偷。
陈昭绾一见，倒抽一口凉气，挥袖便将那字拂去，沉默半晌，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事其实很是关键，然若是按慕容无素所言去……则指不定要做出大不敬之事。
陈昭绾平日里虽是羁傲不逊，然对这等事还是很看重的，从来便觉不该冒犯已故之人，此番慕容无素这般胆大，却是他未曾想到了，一时又是惊异，又是犹豫地看着他。
慕容无素见陈昭绾并未阖棺定论，便知这事情尚有转机，遂轻声道：“很多事，不亲眼看过，却是不会知晓的，这番前去，若能换得胡老爷子沉冤昭雪，也未尝不可。”
陈昭绾闻言却不答话，只是看着那桌上水渍，不言语。
慕容无素看了看他脸色，又正色道：“且这般做法也非乃冒犯，在下也是想助胡老爷子一臂之力，便谈不上是贼人。”
此话一出，陈昭绾心中一翻白眼，很是不屑，却是深吸了口气，道：“如此，便依无素所言吧。”慕容无素淡然道：“那便该寻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今夜子时正是再好不过。”
陈昭绾犹豫了会儿，道：“你可有把握？若是白白地做了这事情，还真是有些愧疚的。”然他此时转念一想，便后悔了，只觉这人这般狂妄，又怎会知晓愧疚为何物了，只怕便是白干一场，也是无半点悔过之意的，遂在心中大骂自己脑袋坏了，竟会去问这人。
慕容无素却是沉吟了会儿，道：“无论是否有所获，在下都是要将胡老爷子尸身安然送回的，不然也不合江湖规矩。”言罢，也不待陈昭绾说什么，便起身要出去。
陈昭绾一愣，忙道：“去哪儿？可是去准备些什么？”
慕容无素转头奇怪地看他，轻声道：“这事情怎会要做得什么准备了？自是去了便拿，拿了便走，何曾有过二话。”
他顿了顿，又道：“在下此去乃是去问问掌柜的，今日可是有空房了，若有，便再要一间，今日却须得好好歇息，不可再如昨日那般，待到夜间便去那胡家庄……”
他说着，眸色一暗，又道：“小绾更是须得养精蓄锐，昨夜那般彻夜未眠之事，实是对身子不益，遇到危急之时便要坏事。”
陈昭绾忽的想到一事，犹豫着道：“……你昨夜……可是有说些什么吗？我未曾听清。”
慕容无素脚步一顿，停下了，也不转身，很是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轻声道：“知晓了又如何……”说着长叹一声，又道：“就算知晓了，也只是这样罢了……”他这话却是颇有些没头没脑，陈昭绾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愣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
慕容无素也不待他应答，自顾自地出去了，走后尚记得轻轻将门阖上，陈昭绾在屋中看着他合上门的身影，竟隐约觉得有些落寞。
但只一瞬，他的思绪便被今夜之事吸引住了，这事情实是须得小心万分的。
此时林源不在身边，事事便得靠自己，想到林源曾教训过，自己这样的，迟早有一天要着了别人的道，平日里也是没甚警觉心。
林源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只是今夜去胡家庄，他却不能再如空明寺时那般伴着自己了，陈昭绾想着便觉鼻子一酸，方才还道慕容无素落寞，这时只觉自己乃是五十步笑百步，更是心中戚戚，形影相吊……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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