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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太子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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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宫妃嫔候在殿外,皇后不能置之不理,只眼下要事为先,皇后黑漆漆的眼珠子转过来,干脆利落地下令:“来人,赐酒。”
皇后不怕得罪太子,至少她还是太子名义上的母亲,就是他登上大宝也得尊她敬她,遑论这皇位能不能顺利传到他手上还未可知。
许之兰身形微晃,颤颤抬起脸,罩有栀子黄斜纹地暗花绫的宝座突显着主人的端丽威仪。
皇后歪了歪上身,捧起茶盅,悠悠飘起的热气笼住她的脸,蒙上一层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整体气态恬雅闲适,好像飒然赐死的话语并非出自她口。
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踩稳健的步伐上前钳许之兰的臂膀,掰铁似的将她的手压在背后,许之兰顿若泰山压顶,间不容发。
端着毒酒的宫人走到许之兰面前,许之兰的心一点点沉坠,血液冷凝。
“娘娘,微臣到底何错之有?”许之兰直直看着向她而来的莲花形白瓷杯,悲上心头,梗起脖子凄怆道。
皇后保养如玉葱的手指抚过盅身,淡淡暖意凝成一团舔舐指腹,听了许之兰的话,她懒懒支起浅薄的眼皮,语调冷肃:“本宫自问秉公无私,你是质疑本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皇后高高在上,齐整一袭碧色对襟上襦红白间裙的宫女们垂首恭立,宫正纳头不语,蒋玉珍幸灾乐祸,恨不得拍掌称快。
宫女得到示意,掐住许之兰的下颌,许之兰动弹不得,手腕也被紧紧箍住,任她如何折腾也只是换来剧烈的疼痛。
毒酒离嘴唇越来越近,许之兰绝望地闭上眼睛。
“住手。”
皇后闻声一怔,举目望去。
年轻的太子身着绛纱袍,步履如飞,线条柔和的面容此刻聚着冰冷的逼人寒意,眉宇间初具帝王威仪,薄唇抿成一条细长的线,显示其人不悦。
他身后紧跟着邓守恩与温凌,还有浩浩荡荡地各宫妃嫔。
温凌面色和缓,不似太子那般生气。
大多妃嫔不知发生何事,先是丽妃宫里的人往清宁宫去,她们怕是忘记什么事也跟随前往,结果到了宫门前,皇后让她们等着却不见人。
等了没一会儿,太子竟然罕见出现,将她们带进清宁宫,妃嫔们进来一看立刻知晓气氛不对,可惜此时想走为时已晚,只得硬着头皮站边上,缄默不言。
而另一边也在感叹太子的出现,并且速度之快令清宁宫中众人惊诧,她们各自互相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片刻后,太子的步伐停在许之兰身前,他劈掌夺下酒杯,砰地掷地,炸起一片碎瓷,冷眼瞥过压制许之兰的宫女,两宫女霎时吓得胆裂,松开许之兰,扑通跪地。
“母后这是在做什么?”李献拉起许之兰半落的衣襟,转过身,淡淡道。
李献的这声“母后”刺痛皇后,他当年拒婚的话语又清晰地在耳畔荡开,不同那时的惊惧,她此时既尴尬难堪,心中又不断翻涌着积年累月的怨恨。
“太子怎么有空过来?平日里可是请都请不到。”皇后慢腾腾地放下茶盅。
“儿臣听闻母后误信谗言,要处置许典膳,儿臣特地赶来,怕母后错冤好人,做下追悔莫及之事。”
皇后眼睛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正色道:“此女心术不正,残害同僚,又施以妖蛊扰乱太子本心,东宫没有太子妃管辖,本宫有权为太子肃清东宫。”
“皇后娘娘,微臣温凌逾矩,臣闻蒋才人之妹先因意外之祸终日恍惚,后又失姐而神思错乱,其指认许典膳之言并不可信。”温凌站出来恭敬道。
蒋玉珍张大眼睛,急急跳出来说:“你胡说,我才没有神思错乱!”
“暴躁不能自抑便是其外化的表现,臣诊上一脉,即可彻底确定。”温凌不疾不徐地抬手道。
“娘娘……”蒋玉珍转头向皇后求助。
皇后挺直了脊背,捏紧手帕呵斥道:“大胆!”
“知道母后不信任儿臣,温太医的医术可是父皇都夸赞的,蒋掌膳神志是否清晰,证言是否可信,温太医摸一脉便知。”太子的脸色缓过来,声音恢复温和。
温凌得令,跨步上前,蒋玉珍脸色一变,将手背到身后护住腕部,连连后退,摇头道:“不行,不能摸脉!”
事不由她,蒋玉珍退无可退,被温凌单手抓住,肩膀一疼,蒋玉珍哀哀痛叫:“娘娘救我……”
“太子!”皇后沉下脸,怒喝道。
“行吧,温太医,放开蒋掌膳。”李献挥挥手,微微偏头,吩咐道:“邓守恩,既然母后也不信温太医,那你去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请来。”
“是。”邓守恩一溜烟跑出去。
蒋玉珍捂着手腕脸色煞白,安慰自己,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肯定有皇后的人,不要怕。
皇后不愉快地怒瞪双眼,眼珠子鼓得几乎脱眶,各妃面前,她忍了又忍,别过脸不去看太子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即便蒋玉珍的话不可信,难道宫正也污蔑许之兰?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宫正最是刚正不阿!”皇后冷声道,宫正一家老小可都在她手上,太子的小动作不足为惧。
“刚正不阿的宫正收受贿赂?”皇后的轻视致使她安置许之兰的罪名处处都是漏洞,说出来都惹人发笑,李献贴着她的话发出质疑。
皇后哑口无言。
李献转过身,捞起许之兰一只手,皱了皱眉头,不满意地说:“手怎么这么凉?”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突然关心,许之兰吓了一跳,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小声道:“谢殿下,微臣的手终年寒凉,并无大碍。”
“正好,孤这几日寻了件稀罕物,冬暖夏凉。”李献从袖中取出一条滚玉珠手串,握起许之兰一只手,轻柔地穿进她纤细滑腻的手腕,他黑瞳闪着奇异的微光,赞叹道:“果真合适。”
许之兰心口震了震,讶异地抬头看他。
李献微微一笑,眼里散发璀璨明亮的光芒,低下头问:“可喜欢?”
许之兰脸热,呆呆地点头,紧忙垂下眼睫答道:“回殿下,这是殿下所赠,微臣自是欢喜。”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没有人注意到宫正脸色白了几分,嘴唇微微颤抖,眼底飞快掠过惊慌,转瞬即逝,如果有心观察,可以看出她此刻的紧张和无措。
太子与皇后对上,谁也不肯让步,一时间陷入僵局,却在此时,蒋玉珍突然痛苦地弯身,捂脸尖叫,十分骇怖,胆小地害怕地往殿外缩去。
不等皇后出言命人上去查探,蒋玉珍摸索到地上的碎瓷抓住一片,红着眼就冲上来,大叫道:“凭什么你没有掉进油锅,凭什么!许之兰,我杀了你!”
许之兰被蒋玉珍阴狠的声音吓得脸色灰白,太子及时扶住她的腰,这才让她免于跌倒的结局。
紧接着,她发现蒋玉珍并不是冲她说的,反而奇怪地向皇后扑过去乱划,癫狂发疯的模样令人害怕。
事发突然,皇后来不及躲闪,锐利的瓷边挥过,她没有防备,只觉得脸上一痛,很快就是火辣辣的疼,鲜血外涌,颤巍巍伸手探了探,拿下来,是刺目的红色,皇后一些晕眩。
“娘娘!”
旁侧宫女大惊,齐呼皇后,纷纷涌上去,抓蒋玉珍的抓蒋玉珍,护皇后的护皇后。
李献的嘴角微微翘起,面皮刷上一层单薄的忧虑,深深长叹一声,感慨道:“都说了蒋掌膳神思不对劲,母后非是不信儿臣。”
许之兰盱目,体内寒意更甚。
这是怎么做到的?
宫女内侍七手八脚地齐扑,混乱地包成一团,半晌才把蒋玉珍摁在地上,正好太医们被邓守恩请来。
蒋玉珍的眼睛恢复清明,面对眼前状况她有些发懵,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白胡子太医已经过来抓她的手,两根干瘦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蒋玉珍感觉情况不妙,本能地抽手不让太医摸脉。
“给本宫按住她!”皇后捂住受伤的脸,见她挣扎,怒火冲昏头,指着蒋玉珍狠声道。
“娘娘,冤枉啊娘娘……”蒋玉珍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但皇后不再庇护她,巨大的恐惧占据她的全部心神,只有颤栗地高喊,做最后一搏。
皇后充耳不闻,加了几人上前,竖立立,好几根手臂,蒋玉珍被死死钉在地上,老太医的手指探到她的腕间,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中间有余闲,老太医另一只手轻抚自己白花花的胡须。
良久,老太医收手,让开位置,另一个等候的太医接上,待所有太医院里有资质的太医一一摸过脉象,他们聚在一起低声讨论。
另外有时间的太医赶上前帮皇后处理伤势,皇后不想让各宫妃见到她的脸伤,准备将所有人遣散,然而一道声音抢在了她前面:“求娘娘饶恕,罪臣有所欺瞒!”
循声看去,只见宫正跪在地上,重重的咚一声,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