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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朝局 ...

  •   天还未亮,战褚岳却已经习惯性的早醒。云诺睡品很不好,整个人都攀在他身上,小手还紧揪着他的寝衣不放。

      战褚岳想轻轻掰开她的手,起身去上朝,岂料她闭着眼睛呜呜咽咽不依不饶不肯放。战褚岳无奈,只好金蝉脱壳,小心翼翼脱了寝衣。

      也没掌灯,也没唤来下人伺候。战褚岳的动作很轻,从衣柜里取了朝服托在手中,许是怕弄出响动他就没有穿,赤着上身,轻推开房门离开了……

      云诺没动也没睁眼,却将手中的寝衣攥得更紧了……腊月的北风,打在身上该有多冷……

      朝堂之上,昨日中书省左丞相王元忠的提案又被拿出来重议。

      “陛下,本朝自陛下继位以来,已经近十年没有开恩科了。前些年,内有藩王割据,外有蛮夷犯境,而如今内忧外患已解,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国家用人之际。今春是否重开恩科,陛下需早做决断。”

      栖梧君高座殿前,望着这满朝文武,心中苦笑,脑海中不禁浮现起战褚岳那篓黑白混杂的棋子。

      然而,棋子黑白分明肉眼可见,这人心忠奸却是难辩……

      “诸卿以为如何?”栖梧君语气温和。

      “陛下,臣以为,科举考试所涉甚广,明春就开考是否太过仓促?连年的征战,百姓维持温饱已属不易,岂会有余力读书?都说十年寒窗,一朝金榜,陛下何不下达十年后重开恩科的政令,一来稳住天下读书人的心,二来也给这些士子十年时间准备。臣以为,磨刀不误砍柴工。”吏部侍郎李延年率先发声。

      “臣附议。”

      “臣附议。”

      ……

      工部、户部纷纷响应。

      “启禀陛下,臣以为,为国选才不能再等,如今大楚国十八疆域,一疆三省六郡十二城,各府衙职位多有空缺,臣听闻,民间有传,十万纹银捐县丞,千两黄金做知府。卖官鬻爵已然成风,那些捐来的官员到任以后,更是大肆收剐民脂民膏以求捞够本,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长此以往怕是会动摇国本啊陛下!”礼部侍郎孙儒林言辞恳切。

      “臣附议。”

      “臣附议。”

      ……

      刑部、兵部纷纷附和。

      ……

      朝堂之上,一时分出两种声音。以吏部侍郎李延年为首的户部、工部官员主张暂不开考;以礼部侍郎孙儒林为首的刑部、兵部官员主张开考。

      上官栖梧静静的看着他们好半晌,这朝局清晰的真如两篓黑白分明的棋子。可越是这样清楚却越叫人有些看不懂了。

      六部分庭抗礼。吏部、户部、工部一条心;礼部、兵部、刑部一张嘴。

      然而这两篓棋子,究竟哪个是黑哪个是白?又或者……他们其实都是灰的……

      “韩丞相以为恩科是否该重开?”栖梧君开口询问一直缄默不语的右丞相韩登广。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为国选贤,这恩科必须要开,但多年未有开过,贸然开考又实在有些仓促。然而若是迟迟不开又实在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韩登广五十岁上下,身材微胖,一脸厚诚,正是皇后韩芷的父亲,上官栖梧的岳丈。

      听了韩登广的话,上官栖梧在心中暗骂了句:“老狐狸墙头草,太极打得好。”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之际,战褚岳从三公之列走了出来在殿前站定,躬身一礼。

      “启禀陛下,臣有话要说。”

      “战卿请讲。”

      “臣以为韩相所言极是,列为臣工无外乎主张开与不开,臣与韩相所想一致,臣以为,恩科应当逐渐开。”

      “哦?何为逐渐开?”

      “今春就开恩科,准备时间确实太过仓促;可如今战乱已平,若是再不开恩科却当真会寒了读书人的心。陛下不妨下令,先在臣的九疆领土开设今春恩科。如此一来,百姓皆知国家求贤若渴、陛下重才惜才。臣自请做九疆恩科主考。”

      战褚岳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自古以来,科举考试就是为了替国选才,哪有藩郡单独开设恩科的道理。半年前,西北平定,战褚岳得胜还朝。栖梧君赐战褚岳九疆领土封异性藩王位列三公之首,此举就已经够令人瞠目结舌的了,若是当真许战褚岳在九疆领土单设恩科,那……

      战褚岳莫不是有了分疆裂土不臣之心?朝堂之上一时间人心惶惶。战褚岳,无双的战将,他手里可还掌着大楚兵权呢!若是他真有不臣之心……江山危矣!

      “陛下!战王爷此话大有不妥!咳咳咳……”

      东宫辅臣、太子太傅杨宝忠站在殿前高声怒斥,引动一阵剧烈的呛咳。

      上官栖梧望着殿前这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气喘不已的老臣,心中酸涩。

      杨宝忠,上官栖梧的帝师,也是战褚岳的授业恩师。这位老臣满腹才华经天纬地,可脾性耿直一根筋。朝堂之上他被所有朝臣排挤,最后沦落成了上官栖梧的启蒙恩师。从来都是没落的、没人要的才塞给他。

      孱弱的傀儡太子、没落的爵府庶子、失意的政坛败将,二十年前命运将他们聚到了一起。

      “太傅莫要激动,保重身体。来人,赐座。”栖梧君出声吩咐。

      太监总管唐宁赶忙扶着杨宝忠坐下,一下下帮着他顺气。

      杨宝忠气息稍稳,看着身旁敛着眉目一脸平静的战褚岳气得手脚发抖,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战褚岳虽只是太子栖梧的伴读,可杨宝忠扪心自问对他付出的心血绝对不比对太子栖梧的少!

      他教了上官栖梧多少为君之道,就授了战褚岳多少为臣之本!多少次他私下对着战褚岳耳提面命,他征战西南,平定漠北,他战功赫赫……杨宝忠真怕他的翅膀太硬,功高震主,起了反心。于是杨宝忠三天一封信,五天一道函的派人往漠北送……

      杨宝忠此时只觉得痛心疾首心灰意冷,自己呕心沥血教出来的竟是个乱臣贼子!战褚岳这不臣之心实在是太明晃晃了。

      “陛下!分开恩科,天下读书人会怎么想?战王爷已然授封九疆领土,若是再许他在九疆之地单设恩科,此举无异于分疆裂土,战王爷莫不是想要单立朝廷!咳咳咳……”杨宝忠言语激烈,气得阵阵呛咳。

      栖梧君心中悲凉,满朝文武,只这一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清白。可他太老了,也……太耿直了……

      都察院左御史大夫林友琛,躬身一礼:“陛下,微臣以为太傅大人多虑了。战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太傅大人如此揣度战王爷实在不该。”

      紧接着,大理寺少卿,翰林苑主簿……等等朝臣纷纷站出来替战褚岳发声。

      栖梧心中暗叹:水越来越混了。

      栖梧君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眸望向一脸平静的战褚岳,突然就有些……怕了。

      若是这朝局根本不是黑白分明的两篓棋子,而是水呢?这样搅真的不会天下大乱吗?

      太子太傅杨宝忠气到几乎咳血:“你们这些奸佞小人,你们怕他战褚岳,老臣不怕!陛下!老臣就是舍出这把老骨头不要,也不能容战褚岳这不臣之心!”

      栖梧君深吸一口气:“太傅心怀社稷,大忠大义,然而朕亦不相信战卿他有反心,太傅实在多虑了。还有三天就到年关了,容朕再想想,诸位爱卿也再想想。太傅,千万保重身体。”

      栖梧君说完朝着太监总管唐宁看了一眼,唐宁立马会意,唱了声:“退朝。”

      杨宝忠在唐宁的搀扶下踉跄着起身,走到战褚岳身旁颤抖着手指着他,指了又指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杨宝忠此刻是真的想痛斥战褚岳,然而想要开口时却猛然发现,二十年的时光里,他该教诲的、该告诫的都已经通通说尽了。没有了,他没有什么再能训诫战褚岳的了。

      偏偏就是这份倾囊相授,剖肝沥胆才最让杨宝忠痛心疾首。他倾其半生教他忠君爱国,教他心怀天下,而他却成了个逆贼……没有比这更让人绝望透顶的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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