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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艺术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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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贺星繁是被当作一件商品培养至成年的。
☆
“星星,算阿姨求你,你就救救你弟弟吧,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美妇人泪眼朦胧地看向贺星繁,镀着精致美甲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抹去了眼角的泪痕,脆弱得近乎破碎。
一旁的中年男人却黑着脸,将作势就要跪下的美妇扶起来,眉心紧锁,带着嫌恶似的瞪了贺星繁一眼,呵斥他的不懂事。
“你求他做什么?他生下来就是要嫁出去的命,我们花了多少钱和精力把他培养成现在这样,他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把他嫁给吃过牢饭的乞丐!”
男人护着怀中娇小的女人,仿佛怕她看见脏东西似的,遮挡住女人的视线,随后拧过头,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还不快去把你学校的宿舍退了!结婚之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夫家,整天缩在学校里鬼混,是想他出去找别的omega?”
贺星繁面对男人劈头盖脸的臭骂,神色淡淡的,连眉头也未蹙一下。
这是他从小便受到的教育,对于Alpha的责骂绝对不准还口,不准皱眉,不准不改,要像条狗一样,永远听服Alpha的命令,如果惹Alpha生气了,还必须笑脸相迎。
贺星繁面对男人实在笑不出来,他敛着黑绸似的眼睫,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最终以男人随手抓起的遥控器砸在肩膀上为由,结束了这场闹剧。
美妇人哭得梨花带雨,心疼地将贺星繁护住,才免了Alpha的一顿“教育”。
“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二十几岁的人了,也就你这么溺爱他!才说他是个孩子!”
美妇人一边给男人顺气,一边勾着手指在男人身上打转,很快便被打包带到了楼上,连门也未进,楼梯口传出的惊呼让客厅里站着的omega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有了松动。
少年的眉心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好似听不见那龌龊的动静,思考了片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
反正房间里也没多少要带的行李,他的书也全都寄存在了学校,这个别墅里没有任何他需要带走的东西。
。
“贺星繁!李教授让你过去!”
贺星繁刚到学校,便被好友叫住了,女生瞪着一双眼睛喋喋不休地对他抱怨道:“你到底去哪儿了呀!电话也不接,你不知道今天是你例行答辩的日子吗?哎呀你真是,面试都结束了才回来!”
“抱歉,辛苦你了。”贺星繁对着好友笑了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春末的阳光正好,给这个从头到尾都柔软的少年镀上了一层漂亮的金色。
少年带着点金棕色的发丝蓬松而微蜷,白皙的皮肤干净而细腻,像是瓷器一般光滑洁净,他的长相或许更偏向自己的父亲,不似其他的omega那般柔和,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却被这灿烂的阳光给模糊了轮廓,仿佛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
即便心知这是个方方面面都近乎完美,甚至比自己还要贤良淑德的omega,少女还是不禁吞了吞口水。
贺星繁这张脸的确是太具有诱惑力了,再加上那绅士的言行举止和随和的性格,学校里的omega都有不少为之倾倒的。
少女心头的火气顿时就消了下去,就连刚才一直给人找借口最后被众多教授戳穿还挨了批的事好像都不重要了。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算啦,教授让我转告你,你把今天的答辩论文整理好交过去就行啦,之后记得去报道!”
“嗯,你去忙吧,晚点请你吃饭。”
“嘿嘿,还要喝奶茶!”
“大杯,半糖,不加珍珠。”
“贺星繁你干脆嫁给我算了!”
贺星繁被好友的无厘头搞得有些无奈,好说歹说才将人哄走,随后才往教学楼走去。
他站定在办公室门口,半晌,忽然没了推开门的勇气。面前的门把手冰冷得好像能将他的呼吸堵住。
“今天的面试,为什么不来?”
贺星繁的沉默被身旁低沉的声音打断。
伸出的指尖微微颤了颤,随后,又坚定地落下,拧开了银色的门把。
“老师。”贺星繁走了进去,随着落锁的声音,世界仿佛也被隔离了开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好像在说着最为平常的话题,但他话里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如一把磨钝的刀,在被冻得一片青紫的、硬邦邦的心脏上落下,溅开白色的霜,与铛铛的声响。
“我不能读研了。”
。
贺星繁最终也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里说了什么,他好像什么借口也找不出,只是更多的,是一种不想将缘由告知任何人的羞耻感。
他不想让老师知道自己仅仅是因为结婚……或者说被当作一件物品卖给了Alpha,而不得不放弃学业。
他原以为老师会对他失望,会愤怒,会气他如此懦弱地向命运低头。
可老师只是无奈地看了他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要是Alpha就好了。”
贺星繁不敢去听这句话。
离开的时候,他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捏着几乎要把他刺伤的门把手,久久不肯松开。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端正了站姿,对着办公室里的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道门最终还是关上了。
贺星繁被捏着手腕扯了个踉跄,Alpha的手劲很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他被拽着跌跌撞撞地穿过走廊,仿佛一个空荡的塑料袋,在Alpha眼中,是不是总把omega当作物品对待?
男人将他一把按在墙上,冰冷坚硬的墙壁硌得他后背生疼,贺星繁几乎被摔得七荤八素,可Alpha居高临下地将他圈禁起来,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急促的呼吸相互交错着。
Alpha当然不会像他一样,仅因为小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贺星繁能听出Alpha压抑着的愤怒,好像生气得快要一口将他的脖子咬断。
“为什么要退学!”
在听到Alpha的质问之后,贺星繁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并没有对老师说出退学的缘由。
可老师的话,似乎是已经猜到了。这种认知让他心中那道淌干了血液的伤口再度被撕开,那种疼痛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
“贺星繁!我问你为什么要退学!”
贺星繁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挖了出来,男人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抵到他手边,将他的手指生生按进那道裂口,恨不得把他的整颗心都撕碎。
他也的确再承受不住这种痛了。
“我要结婚了。”
贺星繁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死去的心脏不论再怎么破坏,也不会再感到疼痛。
“恭喜你,洛言,今年老师的研究生名额是你的了。”
贺星繁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可笑的,或许他和老师一样,也想开了吧,竟然真的能够……如此轻松如常地,说出这些曾经会令自己最为痛苦的话。
面前的Alpha怔愣了好久,才缓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
嘶哑的嗓音让贺星繁觉得有些陌生。
洛言不再像记忆中那样,阳光、自信,那个总是与他契合的,能在无数深奥晦涩的课题中,与他产生共鸣的,骄傲的洛言不见了。
Alpha深色的眼瞳里仿佛氤氲着暴风,带着极其危险的气息,一点点压下来。
Alpha对omega有着天生的优势与压迫,贺星繁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才找回了力气,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腺体。
洛言一定是疯了。
他的手背被Alpha尖锐的牙齿咬破,鲜血的味道夹杂着浓烈的信息素的气息,搅得他头皮发麻。
场面一片混乱,贺星繁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那个声音和洛言很像,但他确定那绝对不是洛言。
少年永远不会对他这般凶恶的。
回过神的时候,贺星繁已经躺进了医务室。为防再有其他Alpha伤害他,贺星繁被校医暂且关在了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连照顾他的好友也被赶了出去。
窗外的月色落进来,房间里只剩安静。
门外守着的老师接了个电话离开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窥探他最肮脏的龌龊。
“你要是Alpha就好了。”
贺星繁低垂着眼睫,一点点、一点点将自己收紧,缩成一团,低声地、压抑地哭了起来。
好痛。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
这是贺星繁第一次没有洗漱便睡了一夜,准确来说,是因为Alpha信息素的刺激而昏厥过去。
为了将他“完完整整”地嫁出去,贺星繁从分化之后开始,就一直没接触过Alpha的信息素,而洛言咬破了他的手背,虽然没有注入腺体,血液中微量的信息素依旧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影响。
贺星繁发.情了。
这次,即便是抑制剂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效果,没有Alpha的标记他可能会因为发.情热而死掉。
半夜,贺星繁就发起了低烧,他的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迫切地需要什么填满,低热让他的脑袋里混沌一片,连思维都变得黏糊起来。
好难受……
他一点也不想当omega。
夜色长得骇人。
忽然,走廊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昂贵的皮鞋踏踏作响,一下下敲醒了混蒙的意识。
隐秘的期待混杂在了下意识的恐惧中,Alpha的气息清晰可闻。
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并未打开房间里的灯,而是嗤笑着走到了床边,贺星繁努力掀开眼皮,目光中的迷惘顿时变成了惊恐。
来者并不是新闻中年轻有为的Alpha,而是年纪比他父亲还大,挺着四个月“孕肚”的中年男子。
贺星繁认得这张脸,男人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向他父亲提过亲,若不是这位“老总”名声不好,恐会牵连贺家,贺星繁可能早就被送到这肥猪的床上去了。
“呵呵,贺成那老匹夫,把你卖给那毛头小子也不肯让给我!可惜啊,你已经脏了,傅家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被人玷污过的二手货的。”
那横着肥肉的手说着就要往床上抓,贺星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翻过身,随后摔到了病床和墙壁的缝隙间。
本就混沌的大脑被这一摔更加无法思考,他几乎是靠着本能,缩进了床头的角落。那里连光都被窗底的墙壁所遮挡,阴森森的,却连一个瘦弱的身躯都藏不了。
男人猥琐的笑声一点点靠近,庞大的身躯挤进床与窗户的缝隙,将病床给挤得移了位,钢铁的床脚在地面上摩擦着,发出尖锐的声响。
刺耳的声音像是挠在心脏上的利爪,把他一把推进了绝望的深渊,贺星繁宁肯跳窗死在外面,也不愿被这肥猪碰一下。
他努力地调动着全身的力气,试图从头顶的窗户逃出去,却忽然被一阵浓烈的Alpha信息素所包裹。
匹配度极高的信息素让他完全没有抵抗的可能,几乎要连骨头都化成水。
Alpha干脆沉稳的脚步声带着强大的压迫力,压制得挤在床脚缝隙的肥头动弹不得。
清冷的音色并不算低沉,却干净得如同这铺满了一室的月光,冷冽而沉静。
带着不容拒绝侵略性,冷冷道。
“从我的omega面前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