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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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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子凡满心以为自己测算无疑,却不知道祁麟此人生性没有心,斯德哥尔摩?根本不存在,今天她就是狼狈到死,都不会对着毒贩伸出求救的手。
尤其是袁聿醒来,却已经明显撑不下去的情况下。
这一路上,她为了袁聿不暴露身份,先是给自己注射毒.品,紧接着又冒险跟着毒贩进山。
或许这样孤注一掷的行为,在外人眼中看来她是动心的。
其实没有。
她不爱这个男人,或许也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
只是单纯的敬佩他。
她这样没有信仰的人,拒绝不了这群有信仰,为了信仰可以付出生命,在所不惜的人。
如果用她的命,换他们活着,她不后悔。
就算褚年,也是一起经历过的喜欢。
她不忍心让褚年心思落空,答应给对方一段感情,如今看来只能抱歉了。
袁聿靠在大树上,拒绝了祁麟递过来的水和食物,摇头表示吃不下:“你吃吧,吃饱了离开这里,路上小心点。”
祁麟早有感觉,从他往脖子动脉注射毒.品的时候,就知道他即将走到人生的终点。
尽管早有准备,这个时候还是无法接受,想要最后拼一次。
一言不发,把两人背包里的东西整合,扔掉不需要,其余必备物品塞进包里,把包背在袁聿的背上,抢套在脖子上,把袁聿往背上拽。
袁聿此刻气息游离,浑身使不出一点气,只能像水一样瘫坐着靠在树上。
一开始看见祁麟规整装备,还以为她想通了,还不等欣慰,面前就蹲下一个小人,费劲把自己往背上拽。
“我不行了,你自己走,带着我就是一个累赘。”
“祁麟,你懂事点好么,没有意义的事情,你做他干嘛呢。”
“别折腾了,赶紧离开这里,一定要小心暗处的毒贩。”
袁聿喋喋不休,他不敢想,注射过毒.品的祁麟,出去之后还能不能回到从前的生活。
很怕现在的自己,就是未来的她。
祁麟全程不搭理他,各种角度尝试把人往背上背,早前已经把他和自己的枪都挂在脖子上,这会想自杀都找不到机会。
曾经入伍的时候,他想过自己牺牲的时候会是情景,是抗洪、是救灾、还是死在每个军人的归宿——战场上。
每个军人都不会退缩,并以此光荣。
离开前写好遗书,笑着收起行囊和战友告别。
想过永别,却没想过这么狼狈。
袁聿劝不动祁麟,思绪逐渐飘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祁麟背上,脚还拖着地,跌跌撞撞往前走。
祁麟身高不足一米七,浑身连点肌肉都没有,路上闲聊谈起过她从前,这就是个四肢不勤的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把人扛起来,还能在崎岖的山路行走。
众所周知,人在昏迷的时候比有意识的时候更加重。
尽管袁聿还保持着最后一点意识,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和昏迷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不想连累祁麟,甚至不理解。
如果这人是战友还能理解,但这事儿放在祁麟身上,显得格外荒唐。
确实荒唐,她这人冷心冷肺,图啥呢。
图什么。
祁麟也不知道,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一年前,简天凤,袁聿,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所属不同的番号,这一刻莫名融合在一起。
好像救下袁聿,就能回到过去救下她一样。
“试一次,再试最后一次,就当我求你了。”祁麟一字一顿艰难带着哭腔,阻止袁聿继续说着让自己放下他的话。
这一路上祁麟已经很疲惫了,为了并不让肚子里的对讲和定位器出来,她根本不敢吃饭,后来滚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联络没了,也没人找来,就知道定位也失灵,才敢垫吧一点。
食物和水不多,还要留着袁聿那份,只啃了一块压缩饼干,甜腻的白糖和奶精味儿划过嗓子,十分不舒服,小口小口用水顺下去,再也不敢喝,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出去的路。
紧紧咬着牙关,袁聿低头还能看到她下颚颤抖,想说什么,近在咫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仿佛蒙上一层面纱。
冰冷趴在指尖,以极快的速度向四肢百骸迸发。
心跳变得慢下来,呼吸也同样艰难。
脖子绵软,头颅重若千钧,靠在祁麟肩膀上。
祁麟正艰难往前走着,察觉肩膀陡然一沉,心也跟着沉下来,扭头正好看到袁聿瞳孔涣散,脸上带着笑,整个人也精神起来。
说话声也中气十足,“祁麟,把我放下吧,我想走的体面一点,死你背上像什么样子。”这是回光返照!
“你……”嘴巴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脸上满是泪痕,早已泣不成声。
为什么都这么努力了,还是没法留住呢。
袁聿有了力气,用力掰开她拽着自己胳膊上的手,径直往一棵树下走去,脸上带着笑,听到身后哭声传来,终究还是没忍住露出一丝苦涩。
明明人还活着,却好像已经死了一样,身体冰冷,四肢僵硬。
艰难的扶着树干慢慢往地上坐。
祁麟抹了一把眼泪,小跑着上前把袁聿扶着坐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整理衣着,举手投足间满是从容。
袁聿拒绝祁麟的帮忙,整理完衣着已经用尽浑身的力气,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气。
祁麟递过来水也不喝,“接下来的路,只能你自己走啦。”
“别哭,你出去帮我给七连长带句话吧,就是常余,告诉他,我不后悔。”
说完见祁麟不解,看着远处的朝阳回忆从前,缓缓说起来怎么会从一个军人做缉毒警察。
“领头的男人你也见过,他是特种大队的中队长,特种部队选拔,我和七连长不服老去参加选拔,身体素质跟不上,落选啦。”
“落选怎么会复员。”祁麟不解,落选也可以回去。
袁聿摇头没说话:“保密协议。”祁麟点头表示理解。
“缉毒警察也很好,从前在部队的日子,和他们相比,除了累点,好歹安全,我的队友们才是一群真正生活在刀尖上的人。我想去的刀尖没去成,如今这般走在刀尖上,也算是得偿所愿,以身殉道。”
“人生每一条路都有每一条路的意义,我走的每一步,都问心无愧。现在回头看,我只有对不起你一个。”
好好的小姑娘,以后……希望她别想自己这样,可以好好活着。
祁麟拼命摇头,带着哭腔:“不怪你,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袁聿脸上带着笑,瞳孔涣散逐渐无法聚焦,声音也缓缓低落下来,“小丫头,前面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走出去,一定要活着出去。”
最后艰难扭着头看向北方,神色眷恋,满是遗憾,呼吸停止都不舍得闭上双眼。
祁麟再也忍不住,一个踉跄跪在地上,拼命着地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外面的战况,不清楚还有多少人留在这里,也不顾及会不会引来毒贩。
仇恨充斥着胸膛,不断膨胀。
只等有人出现,或是熄火,或是彻底喷发。
那颗一年前种下名为仇恨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袁聿的死亡给她的怒火又浇了一捧油。
祁麟很愤怒,非常愤怒,只有鲜血才能彻底宣泄怒火。
去他.妈的明正法典,她现在要毒贩死,只有他们的血,才是给英烈送行的最好祭品。
祁麟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好久,直到太阳挂在头顶,眼泪终于流干,情绪才缓缓平复。
目光重新恢复从前的平静,呆呆的盯着袁聿看了良久,终于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缓缓拿出匕首,颤抖着右手,朝他心脏捅去。
刀尖刺破衣服、皮肤,鲜血染红衣衫,泪滴落下,又飞快没入土中。
抽出匕首,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看,缓缓低头,用自己的衣服擦拭匕首上的血迹。
耿子凡看不明白了,蹲在祁麟身边,看看袁聿胸口的伤,又看看满脸泪痕的祁麟。
“你到底哪拨的,这么一出,我怎么看不明白呢。”目光贪婪的在祁麟脸上留恋,满是迷恋。
触及那右脸伤口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移开眼,有点不舒服。
好好的脸这么糟蹋,可惜了。
不过还算能看,回头整个容,就是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宝贝。
现在没有别人的人,耿子凡一点都不怕祁麟跑了,目光再不伪装,赤.裸裸的欲.望看着她,和当初的羊富贵没有任何区别,比他还多了一丝偏执,好像祁麟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一般。
“走吧,我带你出去,杜金花这会肯定跑不了,你也算是目的达成,现在该是报恩的时候。”耿子凡理所当然,拎着一把小手枪转动着,温声对祁麟说杜金花等人被军警包围的画面,让她放心。
祁麟擦干净手里的匕首,缓缓抬头看他:“去哪?”阴恻恻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看的耿子凡心口一跳,转眼反应过来,脸一黑:“我着你惹你了,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多少心血。”路已经探好,条子又扫了一波,下次九爷再走这条路送货,也没人能猜到。
这会自己立了功,肯定能压在那两个臭娘们头上。
祁麟眼睛呆呆的,没有耿子凡最喜欢的灵动和狡黠,小脸苍白,好像没有了活着的欲.望。
不等祁麟说话,察觉不好,“你这是……你疯了吧,活的好好的干嘛想死啊?”满目不理解,仿佛她是个神经病。
祁麟肩膀颤抖,“哈哈哈……”一开始还是低低的笑声,越到后面月放肆,整个山谷传来笑声,空灵、孤寂、又绝望。
“我不想死,我想你们去死!”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猛地抬起胳膊,匕首朝耿子凡狠狠捅下去。
耿子凡在地上滚了一圈,茫然看她:“你疯了?”枪口对着祁麟让她冷静。
岂料祁麟丝毫不惧,神色狠辣,猎物跑了不急不躁,匕首插进土里,举起胸.前的步枪。
耿子凡暗道不好,这个疯子不好控制,当即扣动扳机打在她的胳膊上,让祁麟没法举枪。
耿子凡有所顾忌,应该说他自认为为祁麟做了很多,不舍得一枪打死。
反而祁麟没有那么多顾忌,胳膊中弹,趁着疼痛还来不及蔓延的瞬间,一把抽出土里的匕首,狠狠对着耿子凡掷去。
耿子凡躲避不及,胸口被匕首插入,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对着祁麟再没有半分留恋。
第二枪本来要打在胸口,祁麟正好侧身,打在了肩膀上。
同时也举起枪,死死抓着枪柄,对着耿子凡开枪。
开枪的一瞬间后坐力太大,枪口抬起,正中眉心。
耿子凡手里的枪落地,人也直直往后倒去,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是祁麟冰冷的眼。
是,这才是她。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止这些,还有立场,自己一个毒贩,无论怎样用心,怎么付出,都不会感动她。
祁麟此人,心硬如铁。
死在她手上,不冤。
祁麟没有看耿子凡的尸体一眼,脱下衣服,忍着疼痛给伤口和匕首消毒,不会取子弹,只能随便撒点止血药粉,裹上一层纱布,重新把衣服穿上。
艰难的把袁聿背在背上,观察路上的脚印,顺着耿子凡来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这一走,就走到太阳西沉,所有人都在找他俩,木屋这边没什么人。
荆棘正拿着一张照片在孩子群中辨认,数了半天还是少了一个孩子,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扭头看到暗处一个小身影跌跌撞撞走来。
“祁麟!”荆棘赶紧朝着她跑来,满了一整天脑子有点不够用,条件反射举起照片给她看:“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小男孩,背上背的是……”雀跃声猛地停住,对上袁聿苍白的脸,和祁麟浑身血迹,左臂落下,已经抬不起来。
袁聿被祁麟用一根绳子绑在身上,两人灰头土脸满身泥泞,诉说着一路上多么艰难。
“过来几个人!”荆棘红着眼眶朝身后嘶吼,赶紧手忙脚乱解着祁麟身上的绳子。
手中照片落地,祁麟低头看去,在黄昏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陡然想起自己被拐卖的那天,求救的人:“阿姨我不认识她,麻烦你帮我作证。”
那个女人当时怎么说的呢,“现在的小孩谎话连篇,我怎么能认识你是谁,快和你.妈妈回去吧。”
哈哈哈,好一个天道好轮回啊。
她听到自己轻声对荆棘说了一句:“没见过。”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疼痛,从腹部,胃部,迅速蔓延到全身。
绳子被解下,荆棘扶着袁聿的尸体,不远处不断有人跑来,步话机快速通报,所有人都在往回赶。
“胳膊受伤了?肩膀也有,快,我先给你处理一下。”
祁麟强忍着烦躁推开说话的女人,脚步急促往旁边黑暗走去,短短一段路走的十分艰难。
荆棘敏锐立马发现不对劲,和大家对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刚跑过去,正好看见祁麟靠在树上,抖着手给胳膊上注射毒.品,血肉模糊带着血的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那双灵动的眼底也再不见从前灵动,死寂得犹如一座枯井。
血迹不断从纱布中浸出,染红在场所有人的眼。